第3章 玉蘭
玉蘭
院落裏海棠沐浴着月色盛開，猶如白雪堆積樹上。
卧室的木格窗敞開着，幾片雪白的海棠花瓣被風吹進來，落在書桌上和筆記本電腦鍵盤上。
顧清清拂去鍵盤上雪片似的花瓣，摁開機鍵。
打開郵箱，有一封未讀郵件，發件人褚叔叔。
郵件內容是需要翻譯的資料。
褚叔叔是爸爸的老朋友。爸爸去世後，她問褚叔叔能不能介紹一些翻譯的工作，她想兼職賺錢。
褚叔叔勸她，賺錢的事不急，她現在是高中生，只要專心學習就好，等考上大學再兼職，缺錢的話跟他說一聲。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父母在世時，她專心學習，不想辜負父母的期待，想要盡自己最大努力考上好的大學。
父母去世後，她想要好好照顧姥姥，所以才轉學到姥姥家附近的學校。
她打算考本地大學，這樣方便照顧姥姥。
本地大學分數線不高，所以她不用在學習上花費那麽多精力，她可以分出一部分精力兼職賺錢。
如《月亮和六便士》中所說：“做自己最想做的事，生活在自己喜愛的環境裏，淡泊寧靜、與世無争，這難道是糟蹋自己嗎？與此相反，做一個著名的外科醫生，年薪一萬鎊，娶一位美麗的妻子，就是成功嗎？我想，這一切都取決于一個人如何看待生活的意義，取決于他認為對社會應盡什麽義務，對自己有什麽要求。”
她将自己的打算告訴褚叔叔。
褚叔叔聽後答應幫她介紹有關翻譯的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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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柔和的陽光透過教室玻璃窗，落在課桌上。
走進教室，顧清清目光投向最後一排，看見楚衍披着校服外套趴在課桌上睡覺。
顧清清在楚衍課桌旁停住步子，伸長胳膊越過他，将書包擱在裏面的課桌上，然後從他背後輕手輕腳擠進去，在課桌前坐下。
顧清清側眸，靜靜地端量楚衍，臉埋在臂彎裏，看不見臉上的傷，睡覺的姿勢沒變，好像沒有吵醒他。
收回目光，将書包塞進桌肚裏，打開語文課本。
戴着眼鏡的男同學走過來，敲了敲楚衍的課桌：“楚衍，你弟找你。”
楚衍從臂彎裏懶懶擡起臉，不緊不慢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楚衍的弟弟？
顧清清有些好奇，目光從語文課本上擡起，隐蔽追随楚衍的身影。
他穿上了校服外套，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邁着散漫的步伐走出教室。
看不見他了，也看不見他的弟弟。
顧清清目光回到語文課本上。
看完一篇文言文，顧清清聽到驚呼聲，從書中擡起目光，班裏幾個女同學趴在窗邊朝外看，還有人掏出手機好像在錄視頻。
學校論壇一個貼子火速蓋成高樓。
貼子标題：有人知道楚衍和楚熠為什麽打架嗎？
貼子內容是打架視頻。
2L：楚衍和楚熠同父異母，楚熠他媽小三上位，打架有什麽奇怪的。
46L：小三和私生子都該死。私生子也敢叫嚣，楚衍怎麽不打死楚熠這個傻逼玩意。
47L：樓上火氣怎麽那麽大。私生子是無辜的啊，沒有任何錯，錯的是小三。
48L回複47L：滾！
......
第一節課是數學課，第二節課英語課，然後是30分鐘的大課間休息時間。做完廣播體操，回到教室，顧清清見楚衍座位依舊空蕩蕩，有些擔心。
打開手機，在班級群裏找到楚衍的名字。他的頭像是系統默認頭像。顧清清點申請添加他為好友，等了幾秒，請求通過。
顧清清打字，發送。
顧清清：「楚衍，你還好嗎？」
楚衍：「不好。」
顧清清：「又受傷了嗎？」
楚衍：「嗯。（可憐表情包）」
他這次回複慢了些，好像是找表情包去了。
顧清清看着可愛的表情包，心裏一松，唇角微微彎起。
顧清清：「去過醫務室了嗎？」
楚衍：「懶得去。」
果然。顧清清輕輕嘆了口氣。
顧清清：「你現在在哪？」
楚衍：「天臺。」
他拍了兩張照片發過來。
第一張照片，天臺鋪着淺灰色地磚，白色圍欄淡淡的影子印在地磚上。
第二張照片，從天臺上向下拍的校園，幾株玉蘭樹開花了，花色潔白似玉。
這個角度應該是在B座教學樓天臺上拍的吧。
顧清清在醫務室買了傷藥，拎着裝藥的白色塑料袋，一級一級登上通往天臺的樓梯。
天臺銀色的鐵門虛掩着，顧清清推開，澄淨深邃的天空在視線裏綿延不絕，雲團飽含日光，沉甸甸地堆積天邊。
楚衍懶洋洋捧着手機躺在棕色的木質長椅上，枕着揉成一團的校服。
眼角瞥見她的身影，楚衍揿滅手機屏幕，坐起身來。
顧清清在他身邊坐下，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一把糖。糖紙是透明的，能看見糖的顏色和形狀。顏色有白色、粉色、紅色、桃色、藍色、紫色、黃色、綠色，形狀都是圓圓的。
“楚衍，你要吃嗎？”
楚衍唇邊漫開笑：“你最喜歡吃哪個？”
“桃色的。”
楚衍從她雪白手心裏拈了顆桃色的糖，撕開糖紙，扔進嘴裏，濃郁的桃花味和甜味蔓延開來。
顧清清從白色塑料袋裏拿出酒精和棉球，為他臉上的傷口消毒，塗抹傷藥。
她為他處理完傷口，他嘴裏桃花味的糖還剩一點。
“你喜歡吃嗎？”她輕聲問。
楚衍含着糖“嗯”了聲。
“那都送給你了。”顧清清淺淺笑着，将校服口袋裏花香味的糖都掏出來，放進裝着藥的白色塑料袋裏。
藥味和糖的甜味交纏。
第八節課是班會課，班主任宣布下周進行月考，叮囑同學們好好複習。
顧清清生活依舊井然有序，做飯、打掃衛生、遛狗、寫作業、兼職翻譯資料、看圖書館借的書，沒有花時間複習。
校園裏玉蘭樹開着白玉色的花，花瓣被露水潤濕，像玉又像水晶。
清晨微涼的風吹過，幾片玉蘭花瓣從枝頭飄落，顧清清伸手，接住一片玉白色的花瓣，聞到淡淡的清香。
顧清清在課桌前坐下，将玉蘭花瓣夾在語文課本裏，當書簽。
聽到周圍同學讨論成績的聲音，顧清清才知道今天月考成績出來了。
第1名楚衍。
第2名孫茹。
第3名王思。
第4名張明誠。
第5名顧清清。
......
學校論壇今天有關月考成績的貼子火速蓋成高樓。
貼子标題：第一名又是楚衍
貼子內容：我要是像楚衍一樣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就好了，學習算個渣渣，考試算個渣渣，再也不用天天熬夜背書。
7L：嗚嗚嗚我也好想過目不忘啊，英語單詞太難背了。
29L：過目不忘其實是一種病，超憶綜合症，有些事想忘也忘不掉，很痛苦的。
......
上午四節課老師都在講試卷錯題。第四節課上到一半的時候下雨了，雨水在教室玻璃窗上不停地流淌。
下課鈴與淅淅瀝瀝的雨聲交織，同學們撐着傘湧向食堂。
大多數同學帶傘了，顧清清也帶傘了。素淨的白色雨傘，細長的淡茶色檀香木傘柄，挂在身旁的窗臺上。
顧清清拿起雨傘，看了看楚衍，他低頭玩手機，好像沒帶傘。
躊躇了片刻，她問：“楚衍，你帶傘了嗎？”
“沒。”他聲音懶洋洋的。
“我帶傘了，”顧清清攥緊傘柄，“我們一起去食堂吧？”
楚衍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擡起，微微勾起唇角：“好啊。”
雨淅淅瀝瀝地下着，地面都被淋濕了。玉蘭花被雨水洗得格外潔白。
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雨水氣息和淡淡的玉蘭花香。
顧清清撐開雨傘，與楚衍保持一個巴掌的距離，傘完全罩着他，她半邊身體露在雨中。冰涼的雨水打濕她長發和校服。
楚衍目光伴着雨水落在她身上：“同桌，你打傘不專業，還是讓我來吧。”
顧清清微微一怔，将傘交給楚衍。
楚衍握着殘留她手心溫度的傘柄，靠近她，肩挨着肩。她身形纖細，他身形修長，素淨的白色雨傘正好罩着兩人。
他笑得散漫：“是不是很專業？”
“...嗯。”靠那麽近，顧清清步伐亂了一拍，不小心踩中一汪雨水，濺起的水花浸濕白色的鞋子和黑色的校服褲角。
到了食堂門口，楚衍收起傘，雨水從傘上滴落。
傘架上放滿五顏六色的雨傘，被雨水淋濕顏色格外鮮豔。角落的傘架還有一個空位，他把傘放進去。
食堂裏溢滿飯香味，每個窗口都排着長長的隊伍。
楚衍脫下校服外套，随意揉成一團，扔到餐桌前的藍色玻璃鋼圓凳上。
“同桌，記住這，別走丢了。”
顧清清微微彎起唇角，應了聲。
她和他分別去想吃的售飯窗口排隊。
顧清清要了一份番茄雞蛋蓋澆飯。
阿姨舀了兩勺番茄雞蛋，澆到白米飯上，遞給顧清清。
“謝謝。”顧清清禮貌道謝接過。
阿姨笑呵呵：“不客氣。”
打飯那麽多年，向她道謝的學生屈指可數，長那麽漂亮的小姑娘也屈指可數。
顧清清又去另一個窗口，買了碗冰糖銀耳蓮子湯。
楚衍的校服外套仍皺巴巴蜷縮成一團待在餐桌前的藍色玻璃鋼圓凳上，他還沒有回來。
顧清清在對面的藍色圓凳上坐下來。
食堂有三面寬大的落地窗，她坐的這桌緊挨着一扇窗。顧清清側眸，透過玻璃，看着外面的雨景等他。
地面、校舍、樹木都被雨水打濕，青翠的樹葉染了寂寥的顏色，翠陰陰，濕漉漉。
顧清清在看雨，楚衍在看她。
她面前的菜和湯冒着熱氣，卻不吃，好像在等他一起吃。
楚衍唇角微勾，端着餐盤與憧憧人影擦肩而過，朝她走去。
遠遠望着楚衍和顧清清坐一桌吃飯，楊舒祺心裏又酸又澀。
她追了楚衍半年，都沒和楚衍一起吃過飯。前不久告白，還被他冷漠拒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