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浪漫過分9
第七十章 浪漫過分9
我的公主反而救了我
童話故事的開頭都是以「很久很久以前」為開頭的。
很久很久以前, 有一頭,不,一條, 不……還是用一位來形容吧。有這麽一位惡龍,看上了養在高塔上錦衣玉食的小公主。
公主身邊總是有騎士的, 這位性別為男的小公主身邊就有好幾個, 每一個都身懷絕技,武藝高強。強攻不太可能,還容易被反殺,所以惡龍決定改變策略, 不直接掠走,而是從讨好公主開始。
惡龍的讨好的策略,一實施就是二十年。這期間歲歲年年按時報到, 百依百順,帶他吃帶他玩,既沒有吃了公主,也沒有殺了公主, 反而心甘情願成了忠實的仆人和坐騎。
真是讓同行很沒有面子。不過惡龍樂在其中。
通過綁架公主而操控皇室的計劃早就抛到九霄雲外,後來的惡龍唯一想做的就是守護好公主, 看着他健康、幸福地長大。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高塔被大火吞沒, 公主困于其中, 連騎士也束手無策。
這個時候, 惡龍沒有絲毫猶豫, 沖進去救了公主, 代價則是自己受了重傷陷入了昏迷。不僅讓同行沒面子, 還大感疑惑。
接下來更疑惑的事情發生了, 嬌生慣養的小公主竟然為了他不怕困難出生入死,找到了傳說中的靈丹妙藥,把惡龍從沉眠中救了回來。
然後現在公主說想要嫁給他?
哦,其實也沒這麽說,但意思差不多。
許游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眼神空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平時他一直住自己的房子,在新年夜之前季家的城堡也有了一間屬于他的客房,好久沒有回過父母這裏。卧室的布置還和十來年前差不多,父母搬到這裏也差不多七八十年了,他們都不是愛折騰的人,輕易不做改變。不像季家那個老三,恨不得房子的外裝修內布局一年一換。
熟悉的卧室,卻沒什麽松一口氣卸下負擔的熟悉感,反而陷入了愈發窒息的沉重。
惡龍最初的計劃,是讓公主成為人質,整個皇室、騎士都臣服于自己麾下,從最根本的地方改變龍族制度,一統萬世,天下大同。
結果最後,我的公主救了我啊。他想。
*
酒吧藏在鬧市中央,「午夜飛行」幾個大字映在霓虹招牌上,看起來眼花缭亂,走進去卻別有洞天。
今晚是有名的周末不醉不歸夜,名字聽來很嗨,其實這個吧并不算吵嚷,裝修是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歐風,還有人戴着西部牛仔的帽子。中間最寬敞的地方沒有桌椅也沒有吧臺,空出來放了許多靠枕,對面立着一塊特別大的投影屏,整個晚上不間斷放些老電影,全都是黑白的,很懷舊。位置也不特定,随便什麽人走過去都可以躺下歇一會兒,講究的就是一份随性。
酒吧是會員制的,每個身份背景都有一定調查,确保不要混進來別有用心之徒。來客基本都是人類,他們互相不知道彼此的身份,聚在這裏只為一杯美酒,和一段舒緩而難忘的閑暇時光。
季越彭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下,經過保安的檢驗和放行,帶着季辭走了進來。
每個角落都有三三兩兩的人靠着聊天,他們一看到季越彭,舉起酒杯,算是招呼。
“喲嚯,三少!”
“男神好久不見了!”
“好久沒來了,最近在幹嘛?”
季越彭也揮揮手,點頭致意。
酒吧老板原本躺在邊上看電影,今晚選的這部很對他的胃口;聽門口有動靜,看清來人,立刻迎過來:“這不季大少爺嗎,怎麽今天有空光臨敝店,蓬荜生輝啊!”
他歪過頭打量着跟在季越彭後面那個年輕人,模樣精致,打扮得低調而體面,有一種富人家特有的貴氣。但和其他富二代富幾代不同的是,他看起來很拘束,顯然沒怎麽來過酒吧這種地方。
老板笑彎了眼睛:“三少,這位是?”
季越彭在季家這一輩排行第三,上面是季霖澤和季悅栀,所以平時出去混的朋友圈子都叫他三少。季越彭攬過季辭的肩膀:“介紹一下,我弟弟。”
“三少還有個弟弟呢?”有人圍了過來,“說起來,什麽時候把你姐姐再帶來一次?”
季越彭眯着眼,彎起嘴角,拍了拍他的臉蛋:“別想啦,我姐看不上你。”
“切,話可不能說得太死。”那人裝模作樣整整衣領,“萬一被我橫溢的才華打動了呢?”
周圍噓聲一片。
*
季悅栀和季越彭不愧是親姐弟,堂堂兩個巨龍中的純血貴族,離開人類的娛樂圈後,徹底沒了「工作」,成天正事不做,游走于各種享樂場合。不過也是,小舅不讓他們碰權勢,季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不吃喝玩樂,還怎麽打發龍類過于悠久的歲月?
龍對酒精的耐受度低,很容易醉。但他們的代謝法則和人類不同,清醒得也快,而且對身體幾乎沒什麽傷害。姐弟倆喝了立刻醉、醉了很快醒,也算是城市裏各個酒吧間的一道傳說。
更何況他們兩個誰都是頂尖的美人,斑斓的燈光一照,眼波流轉,腰肢柔軟,唇紅齒白,愛神降臨得突兀,成了多少人的深閨夢。
再加上出手豪爽又闊綽,高興起來給全場埋單算小的,直接買下酒吧也發生過好些次。
一來二去,季家姐弟成了午夜場的絕對明星,再次享受千萬人簇擁歡呼的感覺,也算是小小地滿足了他們不能繼續遨游娛樂圈的遺憾。
但季家,也就只有他們兩個會去酒吧。小舅和大哥就不說了,就連比他們更年輕的小辭,也在長輩的良好教導下乖巧聽話,什麽場合能去什麽場合不能去,絕不越雷池半步。
然而最近季小辭太過低落,季越彭看不下去了,說什麽也要帶弟弟出去找點樂子。在老許當「縮頭烏龜」的那半個月,他每天晚上都帶季辭去不同的地方,有時候是酒吧,有時候是派對,哪兒人多熱鬧去哪,試圖讓季辭忘掉憂愁和負心漢。
其實季辭真不愛去吵鬧的地方,他喜歡清淨,可又不想拂了兄長的好意,再加上抱着新體驗也許能轉移注意力的想法,也就跟着去了;當時有沒有轉移,不太記得了,反正天天晚上到家時都累得要命,倒頭就睡,也省了失眠和夢魇的煩惱。
季越彭自己是看不上人類那些群魔亂舞、過分泛濫的場合的,如今帶弟弟一起,更是精挑細選,決不能出纰漏(他大哥可能真的會字面意義上扒了他的皮),能被看中的酒吧基本都能直接上官方旅游指南。
他在裏面如魚得水,相比之下,季辭就局促多了,雖然比第一次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的窘迫要好些,還是說不上來的慌亂。
小哥放心不下他,一直陪在旁邊,雖然看起來很明顯渴望加入那邊聊得正嗨的朋友們。季辭不忍心浪費他晚上寶貴的時間,悄聲道:“哥哥,你去吧,我在這裏看會兒電影。”
“你自己行嗎?”
“我就在這個地方,不去別的。”
“那行,你有什麽事馬上叫我。”
“好。”
季辭打起精神給他一個微笑,讓兄長放心。
*
等季越彭游龍入海後,季辭揉了揉臉,讓因為假笑而僵硬的臉頰放松些,暗自嘆了口氣,坐到最角落去看電影。
講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小就喜歡鄰居家的哥哥,只不過小的時候沒人把她當回事,哥哥也有自己的生活,談戀愛分手談戀愛分手,女孩也從小孩子慢慢長成了大人。等到她二十多歲的時候,鄰家哥哥已經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對愛情失去了幻想。
然而女孩并不放棄,執着追求心中最初那個溫柔的身影,屢敗屢戰,最終敲開了哥哥的心門,皆大歡喜。
一往情深的故事雖然爛俗,但不管什麽年代總有受衆。比如現在,一群和電影中的女主角差不多大的年輕觀衆,還這樣比父母年紀還大的黑白卡幀電影,依舊會為女孩在夕陽下奔向男主角的畫面感動唏噓。
或許每個人在小的時候都多多少少愛慕過更年長的一位,他們成熟體貼,比同齡人穩重細膩,更懂得向下兼容,讨小孩兒的心。
大部分情感随着年齡的增長連自己都覺得幼稚,慢慢淡化,當做童年一樁趣事;只有很少一些人執着地保留了下來,然而這其中一大半又是無疾而終,最終能成眷侶的,像這部電影得金獎一樣罕見。
這部電影他其實看過,算不上多麽精良上乘制作,情節還有點兒老套,只不過主角模樣好看,拍攝鏡頭也別致,看着挺浪漫。
文藝影視作品裏,大部分結局都是完美的,然而現實中卻要經過那麽多磨難,還往往不會有絲毫回音,落得一場空。
盡管他從來不是幾歲的小孩子,從一開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那又如何呢,在「鄰家哥哥」看來,「小妹妹」就永遠只是「小妹妹」罷了。
*
電影還真是應景得叫人難堪,季辭覺得微妙,起身去洗手間洗洗臉沖淡一下郁悶的氣氛。
等他起身時,注意到斜前方有一個時不時轉頭看向自己的男人,也跟着起來了。本以為是巧合,只是當他問過服務員往洗手間的方向去,男人也跟了上來。
季家這樣的家世,時時刻刻都會被觊觎。季辭從小到大受過很多類似「反偵察」的訓練,為了不冤枉好人,他特意換了幾個地點繞了下路,結果無一例外,他走到哪兒,那個男人就跟到哪裏。
心裏升騰起不好的預感,今天因為季越彭說了要帶他散心,沒有帶保镖,季辭四下看了看尋找兄長尋求幫助,然而一無所獲,後者早就不知道紮到哪個熱鬧堆裏去了。
怎麽辦?難道要跟這裏的保安說嗎?可是他們會不會覺得酒吧裏搭讪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根本無須大驚小怪?
就在季辭思索焦灼之時,那個男人已經走了過來,面帶微笑,看起來倒還算禮貌。
他們現在在大廳的轉角,燈光黯淡處。季辭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離開電影區了,好歹周圍都是人、對方不能亂來。
男人有着一頭蓬松的棕發,發型堪稱狂野。笑容倒還算禮貌,上來也很直白:“我注意你很久了,能不能交個朋友?”
季辭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謹慎道:“我只是來……看電影的。”
“不要那麽絕情嘛。跟我聊聊,說不定能聊得來呢?”
季辭心想你的發型就注定和我聊不來。他當然不能這麽說出來:“不用了。我沒那個心情。”
棕發的笑意有些僵硬,但還是把持住了繼續試探:“每個來這兒喝酒的人心情都不好。也許放開玩一場,會有所轉變呢。”
季辭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的「放開玩」是什麽意思。男人比他高大了一圈,站在他面前像一堵牆。季辭左右看着有沒有縫隙能溜出去,嘴上還在好言相勸:“我真的不合适。你還是找別人吧。”
棕發的眼神沉了下來:“我客客氣氣對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假笑的人一旦連假笑都懶得裝了,說明要來真格的了。季辭皺皺眉,清楚繼續糾纏下去對自己沒有好處,不想再跟他廢話,直接就走。
手臂被一把拽住。
棕發攥住他的胳膊,摁在牆上,點了點他的臉頰,季辭細膩的皮膚叫他那種惡心的笑又回到了臉上,輕佻的語氣叫人不适:“小美人,相逢是緣,大好的晚上就陪陪我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