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浪漫過分3
第六十四章 浪漫過分3
龍蛋什麽時候能破殼
從季霖澤下令龍蛋要和季辭同樣, 成為全家重點保護對象以後,閑着沒事幹的季悅栀和季越彭來找幼弟的次數陡然翻番。
如同當年季淳期望的那樣,他倆的龍生非常幸福, 沒遇見過磨難,只要自在地做季家受寵的少爺小姐。童年要出去玩, 就帶他們滿世界跑;後來只想吃喝玩樂, 就吃喝玩樂;二十年前想進娛樂圈,那就進。
一個天生漂亮,另一個的确有音樂天賦,在各自的圈子混得風生水起。可以說, 在娛樂圈的二十年,反而是幾百年裏最充實的時光。
龍類化作人形後,模樣可以保持幾百年不變, 但這對人類來說無法理解:姐弟倆二十年前什麽樣,十年後可以說保養得好,二十、三十年後還這樣,只會讓他們感到驚恐。所以兩人也就選擇和當年的季淳一樣, 在巅峰期隐退。
再次閑下來以後,找別的樂子好像都沒有和人類打交道有意思。家裏唯一的人類又忙着上學、再後來大學還搬出去住, 等畢業了回家次數只會更少;而且随着崽崽逐漸長大, 也不願像小時候一樣任他們「玩弄」, 更讓兩人覺得失落。
小孩子要是能一輩子是小孩子該多好?長大真是太無趣了。
這下好了, 家裏多了個龍蛋, 又能體驗一次期待新生命誕生的感覺。
*
季悅栀毫不在形象地趴在草地上, 墨鏡頂在額發上, 一手托着腮, 一手戳了戳龍蛋:“哎, 今天天氣這麽好,小家夥,要不要考慮出來和我們玩兒?”
樹精阿爾瑟說過,普通人類是看不見龍蛋的,所以姐弟仨幹脆把它帶到附近的公園裏,曬曬太陽呼吸呼吸新鮮空氣,盼望它茁壯成長,早日破殼。
人家遛狗遛貓遛娃,他們遛「蛋」。
季越彭躺在另一邊,放下游戲機:“來不來賭,是雌龍還是雄龍?”
“用什麽作為賭注?”
“唔……押一箱雨海血翡翠。”
Advertisement
雨海血翡翠可是好不容易從小舅那兒求來的寶貝,居然甘心為了打賭送了出去。季悅栀立刻跟上:“我賭雌!來個可愛的小姑娘吧,你們這些男孩兒,一長大心就野了,遠走高飛不回來。”
“那我賭雄,再來個小號崽崽,多好玩啊。”
兄姐一同望向被提及者:“你呢?”
準畢業生就算在公園還是不得不抱着電腦看論文,季辭從密密麻麻的數據中擡起頭:“啊?”
季悅栀知道他剛才根本沒在聽自己說話,也只有對小弟弟才會耐心:“你覺得簌簌會是男孩還是女孩?我跟越彭在打賭呢。”
這就好比問一個孕媽媽,你希望胎兒是男是女?季辭作為現在唯一被龍蛋認定的準監護人,話不能亂說,而且也确實沒什麽偏好,就選了個模棱兩可的:“都行。”
“「都行」可不算押注啊,選一個嘛,那可是血翡翠哦。”
年輕的人類其實對珠寶沒什麽興趣,不過既然姐姐很期待的樣子,那他還是挑一個吧。
季辭目光飄向龍蛋:“要我猜簌簌是女孩……還是男孩嗎?”
他注意到,龍蛋在他說出後一個選項時,好像輕微抖了一下。
這是……在提示他答案?
能信這家夥麽?
他收回視線,篤定道:“男孩兒。”
*
今天天氣是不錯,天高雲淡,氣溫适宜。公園裏許多人類家長帶着人類幼崽來玩,他們仨選了個偏僻些的角落,好讓對着「空氣」戳來戳去的舉動不至于過于怪異。
季越彭和季悅栀現在的架勢,其實和前些日子寧延年和小溫差不多,也是一左一右圍着,全方位多角度觀察龍蛋,充滿了好奇。
只不過今天的簌簌好像在同類的目光下有些拘謹,不僅不再随着季辭的情緒變換光亮,就連最快活的搖擺幅度也大大減少,幾乎保持着外人來時的長時間靜止。
它有點兒怕他們。季辭想。
季悅栀和季越彭沒留意,但季辭觀察得到,也在思索原因。
一來,寧延年和小溫是救過它的人,雖然雛鳥效應比映射在季辭身上弱一些,好歹也是熟悉的;二來,柔弱的人類根本不足為懼。
現在的姐弟倆不同。不僅相對來說更陌生,還是盤踞龍族頂尖地位的S級純血。
如果能有什麽理由解釋,那就是哪怕隔着蛋殼,巨龍的血統壓制也生效了。
*
季悅栀在野餐墊上躺下來,戴好墨鏡,肆意迎接陽光,完全無須任何防曬措施,皮膚永遠好得叫人嫉妒:“突然想起來你一兩歲的時候。”
季越彭又兩耳不聞窗外事重新打起了游戲,這回反而是季辭聽見了:“我那時候,是什麽樣子?”
他不是不記得,他是真不知道。重生到這個世界時,「季辭」剛剛三歲。三歲之前,小身體裏是另一個「季辭」的幼小靈魂,現在的他當然一無所知。
季悅栀沒有察覺,反正人類幼崽在嬰兒時期的記憶也不會保留:“你啊,成天哭,也不會說話,走路磕磕碰碰的,好奇怪。小舅說人類是不會飛的,不準我們偷偷帶你上高塔,還說你只能喝奶粉,越彭難得願意分享零食也被攔下了。”
季辭合上電腦,安靜地聽着。
季悅栀繼續說下去:“我們最初還想教你說龍語來着,你怎麽也學不會。後來大哥查了資料,發現人類缺少某個龍語的發聲器官,而我們就算是人形也保留着它,才沒有注意到差別。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教你說人類的語言。”
季越彭贏了一局,也插嘴道:“你猜你最先學會說的話是什麽?”
季辭搖搖頭。
季悅栀抿嘴一笑:“是「舅」。”她伸手揉揉小弟弟的頭發,“你說你,怎能不讓小舅他放在心尖尖上疼愛啊?”
“收養你是他自己做的決定,事先我們都不知道。”季越彭說,“其實後來也不明白為什麽他突然想要飼養一個人類幼崽,他沒說過。也許就和人類一樣想要養寵物?不過,在你會開口叫他之後,就完全不同了,他是真真正正把你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他也和姐姐一樣,捏了捏季辭的臉蛋,佯怒:“你看看,你一來,我倆的地位立刻下降了好多———從此以後,你才是季家最寶貝的那個。”
年輕人還真的沒想到,原來這輩子自己被寵愛着長大的源頭,從那麽早就已經被原先的靈魂奠定下了基調。
季家人愛自己,最開始,是因為季家的家主季淳疼愛自己。
那麽,季淳難道僅僅因為幼兒開口學說話就進行了轉變?在那之前,又是為什麽要收養他?
季辭潛意識裏覺得,搞清楚這件事,也許會對他未來需要完成的某個目标有所幫助。
*
季辭的房間在二樓,許游在三樓。每天他會都花一半的時間待在許游的房間裏,多半還會帶上簌簌一起,生怕小東西在自己不在時突然破殼。
大多數時候都在敲畢業論文,哪怕成績在系裏一直是佼佼者,到了寫論文還是會被導師說得一文不值,一高二稿三稿翻來覆去地改。
偶爾從屏幕前擡起頭休息,望着許游的方向發會呆。他并不會跟他說話,得不到回應總覺得有點傻;寧願跟龍蛋絮叨絮叨,起碼簌簌還會左搖右晃回答。
簌簌愈發通人性,當然,季辭限定。大部分情況下,季辭說什麽它都有所應答,有時候發光,有時候搖晃,就好像它真的能聽懂似的。
跟年年用觸須碰碰他差不多,是小動物特有的一種示好表現。
說起豹鲶,失去原本古堡泳池的它不得不另覓新家,好在季家的私人療養院裏有個湖泊。但不少龍類已經很多年沒見過豹鲶了,暫時把它安置在那裏,還得縮得再小一點兒,別被發現、搞上龍類的大新聞。
季辭去看過它幾回。即便有了更大的新家,認識了新朋友,對于季家人出現次數的減少,豹鲶還是有些失落。
半年前,正是從豹鲶的泳池為起點,災難迎面而來。
有時候會因為許游遲遲不醒而感到喪氣,但想想在大火中為了保護他而喪生的女仆莫莉,還能活着、并且有活下去的希望,許游和他,都已經很幸運了。
季辭從爆炸和大火中救了年年,後來在秘境森林外面的湖泊,豹鲶又把他和朋友們安全地送到通天豌豆藤下———他和豹鲶已經不只是主人與寵物的關系,他們生死與共,并肩作戰,是搭檔也是朋友。
他看向旁邊靠着自己、光亮微弱仿佛睡着了的龍蛋。
簌簌以後,和自己又會變成什麽樣呢?
*
這天季辭照常抱着電腦去許游的房間,推開門時發現已經有人在裏面了。
是伯恩。許游的老管家。
老管家看起來白發蒼蒼七十有餘,實際上比許游還要小兩百歲,甚至沒有季悅栀年長。他在化形時選擇了老者的外表,說是看起來比較可靠,也更符合管家的身份。
和加西亞一直伴着季淳類似,伯恩也是從小就在許游身邊鞍前馬後地服務。但和加西亞不同的是,伯恩更多的是負責許游的起居照顧,并不插手他的事業。
如果說許游昏迷、有誰會和季辭一樣着急,不是許游的父母或祖母,而是忠心耿耿的伯恩。
許游目前的治療階段留在季家,伯恩畢竟是許氏的龍,為了避嫌沒有跟來,只是得了允許偶爾來探望。
這麽多年來,季辭其實見過他不少次,但幾乎沒什麽交流,後者是個非常、非常普通以至于有些平庸的C級,如果不是許游,他根本沒有機會見到尊貴的純血家,更別提和小主人說話了。
無論是許游在龍焰之災中毫不猶豫以生命為代價救出季辭,還是季辭為了許游冒死去秘境森林尋找銀焰花,伯恩得知後都既震撼又感動。
——這兩個人對彼此的意義,好像已經遠遠超過了想象。
現在,季辭和伯恩站在許游的床的兩邊,都有些尴尬,不知該說什麽。原本許游就是唯一的橋梁,這下橋梁塌了,中間隔着河,渡不過。
也許是太思念主人,也許是感懷難自禁,伯恩也不管什麽逾越不逾越界限不界限了,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小少爺可能不知道,在季先生收養您那天,我們家少爺就去看過您呢。”
季辭一愣。他的确不知道。季家人大概也不清楚,許游更是沒提過。
“那天還下着大雨,少爺得了消息,聽說貴族會出現在某個地方,我勸了好幾遍,他都不聽,非要去看看,我就陪着去了。後來,就是在那裏,看見季先生抱着您走出來了。”
伯恩的神情陷入回憶,還比劃了一下:“那時候的您只有這麽———這麽小一點兒。”
季辭沒吱聲,但在認真地聽,神色默許伯恩繼續說下去。
*
“其實我也不明白,為什麽當時他一定要去看您。那個時候,他應該還不知道您的存在吧?”
“是湊熱鬧麽?畢竟純血會出現———這是在龍屆多麽轟動的事情啊!”
“本來以為看了就算了,結果沒幾年,您跟着悅栀小姐在電視節目上出鏡,他竟然興致勃勃追起星來了!後來二小姐做直播,只要有您出鏡,他都刷了很多禮物。哎呀,這些人類用語講起來真是別別扭扭的,我也不怎麽會用網絡,都是聽少爺說的。”
“我跟着少爺,也有兩百多年了吧?時間真是好快。”
“龍在兩百歲以後生長速度就會減緩,進入漫長的成年期。這兩百年,他是沒什麽太大變化,倒是您,從一個那麽小的小東西———抱歉,也許這種說法是冒犯———長成了大人。”
“對于這一切,他一定比我有更深刻的感受。”
“這幾個世紀,我從沒見過少爺有對什麽人、什麽事如此濃厚且長久地感興趣過。小少爺您對他而言,一定是獨一無二。”
……
或許是太久沒有跟別人說過許游的事,伯恩講得有點兒颠三倒四,聲音沙啞,情至深處還重重地嘆息、抹抹眼角,就差老淚縱橫了,完全像個情緒化的人類。
季辭把一切聽在耳朵裏,低垂着眼睫默默看着許游安靜的睡顏。
這些話,為什麽都是由別人來對我說呢。
你什麽時候才能親口回答我,我們對于彼此的重要性,究竟是不是同一種?
季辭一直沒說話,伯恩以為自己過于多嘴、他不再想聽下去,正欲告別,就見小少爺擡起眼,聲音輕而涼,陣雪一樣從雲端落下來。
“四年前,他消失的那一年———你有陪在他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