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天剛下過雨，狹窄破舊的蕃瓜弄，地面被踩踏的泥濘不堪。
正是上午九點多，住戶早就離開忙着去上班或者是上學了，巷子裏安靜的很。
賀白和周勝利一道走在泥濘的路上，還要不時看着地面，免得不小心踩到一坑水，浸濕鞋子。
“賀白，我說這裏是不是太破了，既然要租，幹嘛不租個好一點的地方。”
周勝利左右打量着房屋，皺眉說道，這和他住的閣樓比，差太多了。
賀白卻覺得還不錯，蕃瓜弄雖然破舊，可房子是大多用土胚蓋的，也有用青磚蓋的，算是正經的房子了。
“你別看外邊破，一會兒去看的那個房子，裏邊還是很幹淨整潔的。”
“那行吧，反正是你住，你看着行就成。”周勝利無所謂的說。
一直在家等着租戶來看房的姜語，聽到說話聲，忙跑了出來，看到門外的賀白和周勝利，有些腼腆的笑了，說道：“可算來了，我還以為你不租了呢。”
“怎麽會，昨天已經說好了的。”賀白笑了笑說。
“姜語，你就把房子租給這種亂七八糟的人？他們一看就不像是好人。”跟在姜語後邊出來的韓超，嫌棄的看着站在門外的賀白和周勝利說。
“韓超，你別亂說，我爸說了，賀白是個好人，你不要看誰都是壞人。”姜語對着賀白抱歉的笑笑，扭頭對韓超說道。
周勝利“哼”了一聲，“賀白，又不是找不到房子租，就這種人家，簡直就是倒大黴了。”
賀白之前來看房子的時候，見的是姜語的爸爸姜萬年，當時覺得這父女倆挺不錯的，就決定住在這。
正好離文萃街也不遠，離文彙路的舊貨商店也近。
任建國不久就要調走，賀白打算在這裏住下。
正所謂狡兔三窟，自那晚胡蛋從孫見周手裏背回一大袋大米之後，他們四個人，就漸漸開始分開住了，分散在海城的四個方向。
除了胡蛋依舊住在棚戶外，賀青縫紉機學的也差不多了，就去了有不少裁縫住的三元街，以便學個手藝，離光芒路早市也近。
而周勝利主要負責聯絡和賣貨，住在了人流量大，交通便利的東關街。
賀白周圍都轉了一圈後，覺得蕃瓜弄這裏不錯，人員紛雜，又靠近鬧市區，找的這家姜姓一家人口簡單，只有一對父女，為人也不錯。
可現在看來，似乎也不是沒有問題的。
賀白需要的是隐蔽的，不被人注意的環境，現在蹦出來個韓超，身上帶着明顯的敵意，這房子就不合适居住了。
“那小姜同志，我們還是再找找吧，打擾了。”賀白禮貌的笑笑，說道。
周勝利和賀白一同轉身走，回頭瞥了韓超一眼，嘴上說道：“就是，咱們是掏錢租房子的，當然要找個看着順眼的房東。
這年頭真是什麽人都有，某些人還真是分不清情況，以為自己有個房子多了不起似的。
切，還不是麻利的掃幹淨屋子，給別人住，瞎嘚瑟什麽，那麽有本事別租出去呀，還不是窮酸一個，缺錢！
還有啊，賀白，你這眼光不行啊，一會兒還是我給你掌眼好了，免得和狗啊貓啊的，住在一個屋檐下。”
“混蛋！你們倆站住！”韓超惱怒的喊，一握拳頭就要沖上前去。
周勝利眉開眼笑的轉頭，笑道，“小爺站着呢，你倒是過來呀，小子！”
“你…！”
“韓超！你別鬧了，這是我家。”姜語拉住沖出門的韓超，生氣的說。
韓超豎起眉毛，指着自己的臉，不可置信的問，“這是我鬧嗎？小語，我這是為你好，你看看這倆人，一臉賊眉鼠眼窮酸相，不定就是個賊呢，叔叔身體不好，我這是為你着想，不讓你受不必要的傷害。”
賀白朝周勝利聳聳肩，說：“我看，咱們還是快走吧。”
“什麽不必要的傷害，這是我爸同意讓住的，韓超，你對我家的事，管的是不是太多了？”姜語不滿的說。
說完看賀白走出大門口了，趕緊喊道：“賀白，你等等，這是我家的房子，韓超說的不算的。”
走出大門的賀白，後退了幾步，笑着搖搖頭說，“抱歉，我看還是算了。”
走出了姜家好遠，一直不說話的周勝利，終于開口了，看着賀白問，“賀白，你說，剛才姓韓的小子，咋回事？”
賀白聳聳肩，無辜的問，“你覺得我知道？”
周勝利依舊盯着賀白的臉看，點了下頭，自覺找到了答案，一拍賀白的肩膀，語出驚人道：“我知道了，八成是那小子看你長得好，擔心了。”
自從有了孫見周供應的大米、玉米面還有标準面後，賀白幾人的收入與日俱增，當然了，這生活水平也好了不少。
不再是開始時候的煮土豆、燒土豆了，慢慢的開始有了面食類的主食。
而賀白，也開始在任建國那裏吃飯，不再是拿任建國給的飯票，轉手給賀青他們賣掉，然後拿一堆土豆過去吃。
如今，這吃進嘴的東西好了，身體就表現出了誠實的一面，就像賀白，雙腿已經消腫了，和許多人一樣，雖然依舊很瘦，可臉色已經脫離了蠟黃的模樣。
臉上也開始有了肉，賀白原本就俊秀的五官，和以前瘦的脫相相比，就開始變得不同了起來，這就算是穿着破衣爛衫，也遮擋不住的。
更何況賀白一貫表現的謙虛有禮的，給人的第一印象，自然是不差的。
賀白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沒什麽高興的感覺，反而搖搖頭說：“我還是覺得以前的我好一些，辨識度不高，容易讓人容易卸下防備，只要我表現的笨拙老實些，更讓人有親切感。”
賀白這臉和上輩子沒什麽區別，以前賀白對自己的臉很滿意，雖然不用靠臉吃飯，可是，看臉的社會，還是有很多便利和好處的。
然而如今，賀白倒希望自己長得老實相一些，這樣對他平日行事，會方便很多。
“這簡單，蒙上臉就好了。”周勝利笑着提建議。
賀白無語的搖搖頭說，“本來就不是光明正大的事，還蒙着面，你是想昭告天下，讓大家都知道我在幹什麽，是不是？”
“家裏從去年冬天到現在都沒有下雨了，我姐信上說，地裏的小麥都旱死了，哦，對了，還有那個離你家不遠的水井，裏邊的水也幹了，我家現在吃水都是在自留地那邊挑了。”
不等周勝利開口，賀白就換了個話題，他們人在外邊，雖然沒什麽人，可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六零年一開春，天氣就一直是晴空萬裏的，天上連朵雲彩都沒有，全國各地的旱情也呈上升趨勢。
賀藍信裏說，小賀莊生産隊的社員已經不怎麽上工了，地裏無莊稼可種，食堂也沒什麽吃的下鍋。
人們紛紛湧向了山裏，去挖剛剛冒青的野草。
不過，社員同志們想自己偷偷開小竈，也不大容易，早兩年大煉鋼的時候，已經號召人們把家裏的鐵鍋鐵勺都上繳了。
賀白在家的時候，家裏自己煮小米粥，用的就是一個很大的銅勺，再不然就是小砂鍋了。
像海城這些城鎮戶口的，吃飯也不在自己家做，單位大的自己有食堂，單位小的就在合作食堂吃飯。
海城在今年初，就開始大搞代食品運動，人造肉、小球藻紛紛亮相，上了餐桌。
相對于農村，城鎮戶口的居民雖然吃的不好，也吃不飽，可好歹還是有口吃的的。
而這種大環境下，賀白他們手裏的糧食價格，也是直線上漲，黑市裏，一市斤的标準面已經到了三四塊的高價，京城好像還有賣到五塊的呢。
賀白說到小賀莊，周勝利好半天沒吭聲，過了好久才說道，“賀白，幸好咱們出來了，你說，現在我奶奶要是還活着，該多好，我一準把她接來，帶着她看電影、看什麽都行。”
“你也不別想那麽多了，你奶奶那病，誰都沒辦法的事。”
賀白見過周勝利奶奶的腿，猜八成是惡性腫瘤，這是再過幾十年也不一定能完全治好的病。
拍拍周勝利的肩，賀白提了聲音說，“你不是要給我找房子的？還找不找了，這條路都快走到頭了。”
“找，你不說我都忘了。”周勝利沒再繼續剛才的話，而是撸撸袖子，準備大幹一場的架勢，說道。
最後，在距離姜家兩條路，找到了一戶人家，蕃瓜弄最後一排，是一對老夫妻住着，屋子也挺大，價格也便宜，算上水電，一月只收四塊錢的房租。
最方便的是，屋子前後兩個門，後門通向一片楊樹林，夏天兩個門都打開通風，屋裏肯定涼快。
“賀白，我找這間屋子不錯吧？要是前門被堵着了，還可以從後門跑，看我考慮的周到吧？”抱手站在屋內，周勝利滿意的四周打量道。
賀白剛關上門，聞言，翻了個白眼說道，“我還沒住進來，你這烏鴉嘴就亂叭叭，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話？”
“你也太小心了，我就随口說說。”周勝利攤手說道。
“那你現在就随便打掃打掃吧！”賀白扔給周勝利一把掃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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