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賀白,你鎖好門,有人敲門也別管,我身上帶鑰匙了。”
任建國把陽臺改成的房間門鎖好,在客廳雜亂的桌子上翻出一個袋子揣懷裏,對賀白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遍。
賀白停下手上的動作,沒有任何不耐的應:“任大哥放心吧!”
“行了,我走了!”任建國搓了搓鼻子,擺手就開門出去了。
直到聽不到樓梯傳來的腳步聲,賀白才放下手中的線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他沒日沒夜的纏了十餘天線圈了,當初任建國說的簡單,其實也确實不難。
賀白要做的就是把用在舌簧喇叭上線圈纏好,因為舌簧喇叭的阻抗比較高,是一萬歐姆,纏線圈圈數就要一萬多圈,直流電阻一般是以前歐姆,線徑是0.1毫米,在還沒小指長的線圈架上一圈一圈的纏。
賀白纏制一個完整的線圈就需要大概半天時間,特別的累手,還有胳膊。
雖然很累,可如今賀白速度已經提升很多,而且,還發現不用纏那麽多圈,喇叭也能發出響聲。
只是,這還不夠,賀白瞄了一眼永遠鎖的嚴實的小屋,目光在角落裏扔的小電機上轉了轉,心裏生出了一個主意。
賀白明白,任建國做的事,絕不僅僅是他看到的,什麽熱心的幫人修舌簧喇叭,如果是幫人忙,何必掏錢找賀白過來。
就賀白觀察,任建國做的只會更大,幫人修舌簧喇叭只是幌子,看他當初在火車上的消費能力就猜得到。
賀白想賺錢,眼前的任建國就是很好的突破口,而想讓任建國更大的信任,就必須做點什麽才行,只這麽纏線圈,最快一天也就四毛錢,他要的不止一天四毛錢。
現在馬上就到六零年春節了,災荒還會持續兩年,他沒有那麽多時間了。
“賀白,你給我的錢沒有花完,實在背不動那麽多。”
胡蛋指了指牆角的麻袋,端起冷涼的白開水,一仰脖子一飲而盡,用手背擦了擦嘴說。
“那是,錢肯定花不完,賀白給你了三塊錢呢,要是花完了,那準是你私藏了。”周勝利哼了一聲,就說。
“勝利你少說兩句。”賀白過去解開袋口,看了看裏邊的土豆,個頭不大,但勝在量大,這一麻袋估計得快有二百斤了。
“這樣吧,胡哥,你在家休息兩天,再換個地方去買,明早五點鐘,”賀白擡頭看了一眼周勝利還有賀青,“姐,勝利,明天我陪你倆去光芒路一趟,這土豆留下一些咱們自己吃,剩下的拿去賣,每天早上一定要在八點之前散攤,晚一點都不行。”
事先幾人已經提起做好功課,了解到偏僻的光芒路那邊有個早市,會有些附近的鄉民過去買些東西。
因為上邊禁止投機倒把,大家都會偷偷摸摸的早早的去,早早的結束,像是不見太陽的小露珠。
而八點,正是那些坐辦公室的公務人員上班的時間,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問題。
雖然那些公務人員可能不會一上班,就來這邊排查。
亦或是不是上班時間的突擊檢查,可這裏聚集的并不是黃牛黨大肆倒賣,都是些農民的細碎物品,上邊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周勝利善于和人打交道,他們的年紀也實在找不到合适的臨時工作,賀白就讓他在附近棚戶區溜達了幾天,和鄰居們漸漸熟絡了起來,不意外的,知道了這一消息。
賀白沒有離開小賀莊前,就打上了倒買倒賣的主意,這世道,要想快點有錢,不冒點險,按部就班的過日子的話,根本就是等着餓死的命運。
本來他們三個年紀小,體力不行,實行起來會有些麻煩的。
沒想到的是,遇到了主動找上來的胡蛋,胡蛋有他的打算,賀白知道,誰肚子裏沒有點小九九呢。
但至少,胡蛋本性老實憨厚,現在他沒有找到能幹的事情,賀白就打上了他的主意。
找房子的時候,賀白試了下看他有沒有散夥的打算,結果沒有。
思量過後,前幾天賀白不顧周勝利的反對,給了胡蛋錢,讓他去鄉下,賀白也擔心胡蛋拿着錢跑了,現在看,一切挺順利。
“土豆不是讓賣的嗎?”這是周勝利打聽來的,洋芋也就是土豆,不算是糧食,沒有明确規定不能倒賣。
賀白拍了拍手上的土,說:“這事咱們說了不算,萬一那些檢查的人興頭來了,或者是想抓幾個人湊數,那就完了,咱們冒不起這個險。”
“就是,小周你腦袋瓜放機靈點,明天跟人賀白好好學學,這土豆可是我辛辛苦苦背回來的,花了不少錢買的,別毀到你手裏了。”胡蛋高姿态的對周勝利交代,不放過任何打擊周勝利的機會。
“哈!我還需要你擔心?別說笑話了,好不?我向來都是機靈能幹的一個人,不像你,只會賣力氣的傻大個一個。”周勝利立馬瞪眼怼了過去,還沒出門就說喪氣話,嘴巴吃屎長大的嗎?
“哼,長得跟只小毛雞一樣,也就能拿個現成了,這事誰幹不了?會說話的小孩都能做到!瞎得瑟什麽,可真夠不要臉皮的。”在和周勝利的不斷鬥嘴中,胡蛋的詞彙量穩步上升,已經能夠不用髒話充氣勢,來和周勝利吵架了。
賀白沒管那倆人吵,把賀青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道:“姐,家裏回信了沒?”
到海城的第二天,賀白就寄了信回家,不過不是直接寄回家,而是轉了一道手,寄到了周勝利表哥林海手裏,托他轉交。
當時,賀白只給掃盲班上了兩次課,雖然賀白自信識字歌效果不錯,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給外人做出他是被逼離開的,對他們家,還有隊長都有好處。
至少,有這個被逼離開的輿論的話,那個萬大富,肯定是會沒多大機會被選上隊長了。
再有一個隐秘的原因,只能以觀後效,現在賀白只是制造些機會。
這麽些天裏,賀白已經從賀青嘴裏知道,賀藍和魏正憲的事,怎麽說呢,應該是有緣無分型。
魏正憲有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他雖然兄弟好幾個,可現在他娘只剩了他獨一個,王秀娥以前給魏家正頭夫人當過丫環,和魏正憲的娘不對付,賀藍他們倆又都有些自己的諸多顧忌,抛不下,就只能分開。
而那晚魏正憲跑去小賀莊,賀白估計,也就是他們倆的最後訣別吧!
之後魏正憲結婚,賀藍則是繼續自己的生活,兩不相幹。
按理說家裏該回信了,他們離開前留了信的,難道是氣他們,這才沒寄信的,這賀青不清楚,只搖搖頭,說:“還沒。”
賀白點頭,從上衣兜裏掏出兩張紅色的票,說:“姐,你前些天不是說,前邊王得禮老婆生孩子,奶水不好嗎,我請任大哥家勻了我兩張代乳粉票還有嬰兒糖票,你拿去悄悄給他們,他們家不是有個破縫紉機嗎?等幾天,你再開口說用,他們就也不好推辭。”
“能行嗎?”賀青遲疑。
賀白肯定的說:“你不是說他們人不錯的?肯定沒有問題,這票難弄的很,必須要醫生開證明,說産婦奶水不好,還要街道上開介紹信,麻煩的很,就這還不一定能有的,他們看到感激你還來不及,怎麽會不同意。”
“哦,”賀青捏着紅色票子,神情有些郁然,不過,随即就擡頭問道,“對了,你着急要家裏寄煙葉幹什麽,你又不抽煙。”
“我不抽,有很多人愛抽,一個月的煙票只能換兩盒煙,這根本就不夠,煙絲價格很貴的。”賀白說。
賀白說完對周勝利招招手,又掏出一沓折疊的紙,說,“你們倆別吵了,勝利,我把一些票的大概價格記下來了,你和我姐背背吧。
這有的是我估計的,有的是打聽的,你和我姐記住,到時候最好是用錢交易,再就是用糧票,萬一有人用其他票換的話,也行。所以你們得知道怎麽換,比較合算。”
胡蛋也圍了過來,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票目種類,咂舌道,“我的娘哎!”
“哼,知道你幹不了我的活了吧?”周勝利得意冷哼。
不過,周勝利轉頭就對賀白抱怨,“這城裏人腦子真是閑,這麽多記的過來嗎!”
賀白把紙放桌子上,說:“這些我都記住了,人家經常要用的東西,怎麽會記不住,你別找理由推脫,從現在開始,我姐你倆就互相監督,趕快背下來,我跟你們去早市三天,三天後就是你們倆了。”
“三天?你晚上不去姓任的那了?”票子的名目,讓周勝利眼看的眼花缭亂,問道。
“我早上早點起來,直接過去。”賀白說。
想想文萃街到光芒路的距離,賀白至少要比他們提前一個小時出發,就這還是不走錯那些蜘蛛網一樣的小路的時間,要是走錯…
更別提賀白經常晚上還要纏那什麽鬼線圈!而且,他的腿還沒好呢。
周勝利張張嘴,忽然說不出“背不熟怎麽辦的話”了,只應了一句,“那我們倆快點背。”
說起來,在這些天,賀白也真正是長了見識,這個時代除了大件如大衣櫃票、縫紉機票這些後世都知道的票外,現在還沒有所謂的工業票,還有些零碎的雨傘票、鬧鐘票、肥皂票、火柴票、煙筒票、鐵爐子票、鐵鍋票、鋁壺票、電燈泡票、劈柴票等等票目,簡直是細分到生活的每一處,離了一種票就買不到東西。
賀白沉吟了一會兒,轉頭對胡蛋道:“胡哥,你以後要是見到廢鋁的話,撿或者低價買些回來吧。”
“哦,成啊。”胡蛋随口應了下來,也沒細問緣由,反正他也搞不懂那些,這些天他不知不覺習慣了聽賀白的話。他正圍在桌子邊,聽賀青給他念都有什麽票,興致勃勃的長見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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