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直到天邊的霞色散盡，夜幕降臨，光線變得晦暗了起來，賀藍才收回視線，路的盡頭早已沒了人影。
“出來吧，也該回家了。”賀藍終于開口說話了，眼睛卻是看着賀青藏身的那棵樹說的。
大樹後有輕微的沙沙聲，是鞋子踩在幹樹葉子上的聲響，透着些猶豫。
不過，緊接着，賀青還是從樹後露出了身形，臉上是尴尬的笑，邊走過來，邊呵呵笑着喊了一聲，“大姐。”
賀藍沒有說什麽，更沒有說賀青擔心她會說的話，例如“你跟着我幹什麽”，或者是直接惱怒的發火。什麽也沒說，只是腳步一轉朝來時的小路走，嘴上淡淡說了一句，“走吧！”
賀藍這态度，反而更讓賀青忐忑，等賀藍走出了兩三米遠，賀青才拉住賀白的衣服，問，“小五，你說，大姐這是怎麽了？不會是生氣我跟蹤她，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吧！”
賀青今年十四歲，按理說，正好該是情窦初開、生出點少女情懷的年紀了。
可是，她沒有去學校上學，每天在家接觸的都是家人，還有周圍的鄰居，沒有太多接觸同齡男孩、女孩的機會。
最根本的原因也是因為這兩年收成不好，腹中空空，饑餓的愁雲籠罩在頭頂，少女的旖旎心思還沒土壤生出來。
加上賀青性格本來就有些大大咧咧的，所以，對于賀藍此刻的曲折心思，那是半點也沒有體會到。
反而還覺得賀藍和那個魏正憲莫名其妙，大老遠的，魏正憲跑來找賀藍。結果，兩人隔了老遠的距離，連傳說中的“拉手”都沒有，只說了那麽短短幾句話，真是不夠一路來回折騰的。
賀白扭頭看了一眼賀青，這姑娘可真會自己吓自己，這個時候，賀藍哪有心思和她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啊。
“不會。”賀白回道。
在這吃不飽，又餓的心慌慌的日子裏，為了不消耗無謂的體力，賀白對說話，也快要沒有興致了。
賀青聽了眼睛一亮，趕緊又問，“真的不會嗎？”
說着又自顧皺了皺眉，撇撇嘴說，“你一個小屁孩，哪懂大姐怎麽想的，我真是傻了，才會問你這個問題。”
賀白冷冷的瞥了賀青一眼，步伐加快，越過了賀青，不想理這個總覺得自己是當大姐大的賀青了。
賀青不敢去招惹大姐賀藍，可對這個比自己小一年零九個月的弟弟，賀青自問，還是可以肆無忌憚一下的。
當然啦，也是因為賀白脾氣好一些，就算不高興了，也只是冷飕飕的看她一眼，然後就轉身走人了，她再去和他說話，也不會不搭理她，更加不會和她吵架、打架，這些優點，已經十分的難得了。
畢竟，連那個賀小六賀炎，還經常和她吵架，更別提賀藍、賀鴻、賀玄這三個大的了，簡直毫無為兄長、姐姐的謙讓，小時候，他們沒少發生有肢體接觸的鬥毆事件。
“哎，賀小五你走那麽快幹嘛，你等等我，天這麽黑，真有什麽東西怎麽辦！”賀青跑快了幾步，對賀白說道。
最後一句話說完，賀青就縮了縮脖子，本來是随口說說的，可冷風飕飕的刮，還隐隐發出嗚嗚的聲音，讓賀青真的開始感覺害怕了。
賀青心裏發憷，感覺身旁無邊的黑暗裏，像是真的藏了什麽，潛伏着、觀望着，只等時機一到，就伸出利爪獠牙擇人而食…
胳膊突然被緊緊抓住了，賀白沒好氣的問，“又怎麽了？”
賀青吸了吸鼻子，才不承認自己是有些害怕了，強撐着哼聲說道，“沒怎麽，拉拉你胳膊怎麽了？小孩子，真是大驚小怪！”
賀白搖搖頭，沒見過這麽不講理的，虧賀青她還愛充老大，自诩成熟穩重，偶像是□□。就這樣子，和沒長大的小孩子有什麽兩樣，還這麽的死鴨子嘴硬！
“就你這膽子！把手給我，我這胳膊可是肉做的。”賀白動了動胳膊，說道。
“我膽子怎麽了？”賀青才不承認自己是膽小鬼，雖然表現的的确是這樣，可是，人活一張臉，她賀青要的，就是這硬氣勁、這精氣神！
“沒怎麽，你膽子很肥，就是腦子有些瘦。”賀白回道。
賀青歪頭，問，“什麽意思？賀小白，你是不是說你姐姐我的壞話呢？”
“怎麽可能，我這是誇你呢，你自己的聰明才智，你自己還不相信？”黑暗中，賀白不厚道的笑了，嘴上卻是矢口否認。
“哼！”賀青揚着嘴角，明顯對賀白說的後半句十分受用，偏又不肯承認，仰着脖子，有那麽點高傲的哼了一聲，以示态度。
賀藍走在前邊，心裏是五味雜陳，滋味難辨。而後邊的賀白、賀青，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倒是悠閑自在。
“你們倆怎麽走這麽慢，走快點。”
賀藍被後邊這倆家夥的說話，吵得連安靜想心事的機會都沒有，一扭頭沒好氣的就說道。
“明明是你走的太快，現在又來怪我們！”賀青可不知道賀藍的煩悶，張嘴就怼了回去。
“你…”賀藍氣道。
“快到家了，大姐二姐，咱們就這麽一塊回去，咱娘問的話，到時候怎麽說？”眼看戰火就要燃起，賀白趕忙客串了一把消防員，抛出個問題，轉移兩人的注意力。
“一塊回去怎麽行，當然是分開走。”賀藍沒有繼續剛才的話，而是說道。
賀白舒了一口氣，不錯不錯啊，經過連日急訓，自己如今這當消防員救火的功力修煉的是越發精進，掐滅戰火苗頭的成功率十分之高。
不吵不鬧的三人姐弟，說好他們回家的先後順序，依次回去。
而等賀白到家的時候，全家人都聚在廚房裏。
“小五回來了？快過來，你看這是什麽！”賀玄一看到賀白，竄過來拉住賀白，指了指被家人圍着的地面，興奮的說。
賀白就看到，廚房的土地面上，赫然放着土黃毛色的兔子，還是兩只！
“吃驚吧？想不到吧？哈哈…這下咱們有…”說到這，賀玄又把聲音降低了八度，“肉吃了。”
“快說說，你怎麽弄到的？”最後回來的賀青，興致勃勃的開口問。
賀玄眉眼都洋溢着壓抑不住的興奮，張嘴就說道，“簡單的很，…”
“好了好了，有話都去堂屋去說，在這吵吵嚷嚷的像什麽樣子。”王秀娥打斷賀玄的得意賣弄，開始趕人。
他們家和左右鄰居住的近，這麽安靜的晚上，稍大點聲音說話，鄰居要是正好在院子，細聽是完全可以聽清楚的。
如今他們家剛發現了這麽一個可以增加口糧，改善生活的法子，王秀娥可不希望讓別人也聽了去，化城雖然遠，可這擋不住大家對食物的極度渴望，更何況是肉！
到時候去化城山裏的人多了，他們家能獵到的獵物肯定會受影響，不是她心腸壞，王秀娥也實在是沒有其他辦法。
畢竟，化城山雖然多，可當地人肯定也會去山裏碰運氣，要是再加上自己村裏的人，甚至是聽到風聲的鄰村的等等，到時候，又哪裏還能落下一只半只的兔子給他們。
“對了，老三，你四爺爺真的說不分成了？”王秀娥想起來問了一句。
賀玄正要和賀藍他們幾個一塊去堂屋，打算好好講一下獵兔子的過程，聽到王秀娥問，想了想說，“說了，還說那□□是小五弄出來的，是小五的本事，和他沒關系，不能占咱們家的便宜。”
“這樣啊！”王秀娥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轉而對賀白問道，“小五，你懂□□？”末了又補充，“說實話！”
在家裏這幾個孩子裏邊，王秀娥對老五賀白是了解最少的，家裏孩子多，除了小賀白，其他的六個小時候都喜歡圍在王秀娥身邊，或說笑，或嬉鬧，攆都攆不走，都透着股親、熱勁。
只有小賀白，王秀娥和他說話，他的話也是極少，更別提圍在身邊說話、玩鬧了。
親情這東西，并不是生來就親厚的，除了血脈連着，平時的感情互動占着至關重要的位置。
小賀白對王秀娥的态度冷冷淡淡的，王秀娥地裏、家裏一堆事要忙，空閑的時間，其餘大大小小的孩子又總是纏着，王秀娥分身乏術，久而久之，母子的關系變得越加單薄。
而小賀白雖然話不多，可在家裏的幾個孩子裏，于讀書上，是最有天分的，在學校總是名列前茅。
不用大人管教，小賀白就能夠坐着不動的看一本書，這是家裏別的孩子做不到的。
王秀娥還想過，小賀白以後肯定能成個拿筆杆子的學問人，看着就是塊讀書的材料。
可是，家裏這麽多個孩子，吃穿用度都是錢，王秀娥和賀大山如果以前存的積蓄，日子早就沒辦法過了。
而讀書，又是交學費、又是買文具的，在這日益拮據的家裏，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所以，夏天的時候，賀大山就不讓小賀白上學了。
當時，小賀白和賀大山大吵了一架，也是第一次小賀白和家裏人吵架。
之後沒多久，小賀白就和賀青一同出去讨飯了。
現在聽到賀白懂□□，王秀娥雖然覺得不可能，可還是問了一句，實在是她對這個兒子不了解，他到底懂什麽也不清楚。
但想着讀書人懂的總歸是多些的，才問了這麽一句。
“懂一點！”賀白擡頭直直看着王秀娥說道。
聽到肯定的回答，王秀娥心裏詫異了一下，不過随即就笑開了，也沒問賀白小小年紀怎麽會去看有關□□書，對堵在門口的幾個，擺了擺手說，“行了，我知道了。老大，你們都去堂屋玩去吧，別吵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