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守望之城:羅莎的失憶
守望之城:羅莎的失憶
純白的房間裏挂着一幅巨大的畫,畫裏深淺不一的藍色暈染開來,像是流動的浪花。辦公桌上擺着一個沙漏,蘇涵宇無所事事地擺弄着它,細密的沙子在翻轉間流逝,對面挽着黑色長發的女子正查找着什麽,銀色的金屬銘牌別在胸前,琳。她扶了一下金屬的眼鏡框,視線看過來,清了一下嗓子,“本來心理醫生是不可以把病人的隐私告訴其他人的,但鑒于這次事情的性質,我破例一次,也是希望婚禮能夠順利進行。”
蘇涵宇點頭道謝。
“關于羅莎小姐,她的情況很特殊,比起失憶,她更像是在自我回避。”
“你的意思是,她是知道的,但是裝不知道?”蘇涵宇琢磨着琳的話。
“不是,”琳搖頭,“她沒有裝不知道,”她表情複雜,糾結着該怎麽表達清楚,“更像是不希望自己是知道的,她希望自己失憶。”
“所以?”
“她有時候會想象如果自己不知道的話,這一切會是什麽樣子的。”
蘇涵宇努力跟上琳的話語,“類似于平行時空?”
“也可以這麽認為,相當于她為自己編造了另一種可能性,”琳從檔案中翻出一張紙給他看,“可能是持續性的自我欺騙,導致她的記憶出現錯亂,她對于那段令她感到痛苦的回憶經常前言不搭後語,邏輯混亂。”
琳用手中的筆點了點桌子,“治愈這樣的心理創傷,最好能夠讓她正視那段經歷,不停地帶她回到那些痛苦的當下,反複細化以及解析那些痛苦情緒産生的原因。解決那些藏在痛苦下的真實原因,才能真正讓她走出來。”
“聽起來,好殘忍。”蘇涵宇評價道。
“是的,可是也沒辦法,心理治療和□□上的治療其實在某種意義上是差不多的,找到根因才是解決之道。”琳說到這,嘆了一口氣,“可惜,羅莎拒絕配合治療。怎樣的引導都沒用,只要談到和那些事情相關的話題,她就敏感起來,要麽一言不發,要麽情緒極度激動,大喊大叫。”
琳回憶着之前的治療經歷,皺眉道,“她的表現實在過于抗拒,我只好放棄這種治療方式,想着,既然她選擇忘記,那就尊重她的意願,推着她慢慢地向前走,不再沉溺于那個沼澤,也許等時過境遷,等到一個合适的機遇點,她也能坦然接受并釋懷。”
“你說的那個藍色的樹葉發卡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哦?羅莎從來沒有提過嗎?”蘇涵宇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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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搖搖頭,“她是主動向你提及的?”
“沒錯,她還希望我幫她把它找回來。”蘇涵宇回憶道。
琳在談論羅莎的時候,表情一直是擔憂的,但聽到這裏,她露出了一點微笑,“看來她終于決定要放下了,真為她高興。不過,說到那個發卡,我這裏确實有一條線索。”
她将鬓角的頭發縷到耳後,“在之前治療的過程中,我讓羅莎把那些令她痛苦的回憶全部封存到一個跟那些事情有關的具象的物品上,然後再将這個物品用自己覺得是‘告別’的方式處理掉。”
“那個物品會是那個發卡嗎?”蘇涵宇問。
“我認為應該是。”琳看起來也不是特別确定的樣子,“她告訴過我她把那個物品埋到一個地方了,具體的我也沒有細問。”
“咚咚咚”突然的敲門聲,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站在門口的是小姐的貼身女傭,卡娜,“醫生,我來拿藥了。”
“好,”琳回複道,轉頭和蘇涵宇說,“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接下來的事情就看你了。”
然後,她走到玻璃櫃前,從中将裝着白色藥片的透明棕色塑料藥瓶拿出來遞了過去。光線透過瓶子折射,在地上投出一片暗暗的影子。
“羅莎小姐,該吃藥了。”
蘇涵宇看着她仰頭吃下藥片,回想着一路上他和卡娜的對話。
“你是羅莎的貼身女傭,是嗎?”
“是的,我是約翰先生雇傭的,羅莎小姐因為心理的一些原因需要特別的照顧,她的衣食住行方面都是由我來負責的。”穿着白色極簡風格服飾的女傭,十分專業地回答道。
“那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藍色的樹葉發卡?”
“藍色的樹葉發卡?”卡娜歪頭思索着,“我好像...見過一次——
那一天,也不是特別的日子。
水藍色的禮服裙擺随着少女的舞姿像是海上的波浪,一圈又一圈,她一個人跳着雙人舞,卻如獨角戲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一嗒嗒,二嗒嗒...”沒有音樂伴奏,她嘴裏默默念叨着拍子。
“羅莎小姐...”
見有人來了,羅莎興奮地打着招呼,她原地轉了一圈,金色長發飛揚,臉上笑容燦爛,“怎麽樣,艾米,好看嗎?”
艾米,是羅莎之前的女傭,卡娜知道小姐的記憶又錯亂了,卻也不動聲色地配合着她,“真好看。”
這條裙子卡娜知道,是羅莎很久之前為了參加一次學校的舞會定制的,可惜,她沒去成那次舞會,也再無機會穿上這條裙子。聽艾米說,羅莎曾讓她把這條裙子扔掉,可她沒舍得,把它藏在閣樓儲藏間的箱子裏,沒想到現在羅莎不知怎麽的把它翻了出來。
閃爍着光澤的發卡戴在頭上十分顯眼,卡娜最開始便注意到了,誇贊道,“這個發卡好漂亮,平時真的很少看到小姐戴發卡。”
羅莎伸手碰了一下發卡,臉上表情有些羞澀,嘴角卻是抑制不住的笑,“你說,明天我就戴着它去學校,還是等之後,等之後的舞會?”
聽到這裏,卡娜有些明白了什麽,“這麽慎重,看來這個發卡是有人送的禮物呀?”
“艾米!”羅莎有點惱怒地喊着,耳根紅了一圈,“才不是呢,是我今天從他手上贏來的,不是他送的。”
羅莎對着鏡子左看右看,最後還是将發卡摘了下來,“我決定了,還是等舞會的時候吧。”
話題就此告一段落,蘇涵宇聽完後發問,“然後呢?那個發卡最後去哪了?”
“不知道,我就見過那一次,羅莎小姐将發卡放進了首飾盒裏,”卡娜露出疑惑的表情,“可我後來打掃衛生的時候卻再也沒見過,可能是之後她又拿出來了吧。”
玻璃水杯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響聲,叫回了蘇涵宇的思緒。他剛剛和羅莎聊了一會兒,卻沒有得到太有用的信息,但是能夠确定的是她的記憶确實如那個心理醫生所說的一樣,比較混亂,因為她開始否認那個發卡的存在。
而現在離婚禮開始也不剩多少時間了,“千惠,”他喚道,“尋求指引。”
“好的,指引開啓,請前往雅致長廊尋找那位拉小提琴的演奏者尋找線索。”
雅致長廊的風徐徐吹過,悠揚悅耳的樂曲回蕩其中。蘇涵宇走到那位演奏者面前,這首曲子不是上次他和羅莎在時聽到的那首,這一首明顯聽起來莊嚴肅穆,像是禮堂的頌歌。
“怎麽沒有拉上次那一首?”蘇涵宇問。
那位演奏者收起琴弓回應,“那一首是羅莎小姐送給我演奏的,我只在特定的時間段拉。來這裏找我有什麽事嗎?羅莎小姐婚禮應該快開始了。”
“我想問你,你有沒有見過羅莎戴過一個藍色的樹葉發卡?”
他仔細回想了一會兒,搖搖頭,“沒有。”
“那,羅莎有沒有出現過較為反常的行為舉止,或是有什麽記憶錯亂的表現?”
“她一般來這裏只是靜靜的聽着歌曲看風景,連話都很少說,很難講有什麽反常。”
蘇涵宇有點希望落空,但對方突然話鋒一轉,“不過,如果要硬說有,有一次确實有些奇怪。”
“哪裏奇怪了?”蘇涵宇追問。
“那天,她在我旁邊一直在折橘紅色的花,她折了很久,甚至我走了她還在這裏折。”
“橘紅色的花?這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嗎?”
“在我們這裏,橘紅色的花有告別的意思。你沒有注意到教堂後面的墓園嗎?來悼念的都會獻上橘紅色的花。”
西弗斯城市沒有花,城裏所見的草木皆為青灰色,顏色顯眼的花朵都是後天培育的,所以賣得很貴,蘇涵宇不是粗心沒注意過,相反,從進入游戲的那時起,他對鮮花便相當關注。他的姐姐蘇默如很喜歡玫瑰花,也喜歡畫這種花,他曾從她閨蜜嘴裏聽說她想在游戲裏建造一座玫瑰陵園。現在看來,這個想法應該落空了。
“為什麽這座城市沒有花呢?”蘇涵宇無意識地随口一問。
“因為城市的能源...不适宜..生長...”
對面演奏者的聲音突然奇怪起來,斷斷續續的,甚至還露出了最初未加修飾的機械女音。
“error..error..”耳旁出現了千惠的聲音,
“語音模塊報錯 修複中
語言代碼混亂重置中
AI核心代碼檢查中
......”
與此同時,對面人口中依舊冒着不成語句的話,變調的語音聽起來非常詭異,再加上一卡一卡的扭曲的肢體動作及表情,蘇涵宇背後頓時冒出一陣冷汗,但也默默記下了他說的話。
“埋在...冥光坡第三棵...樹下..”
蘇涵宇努力提取出重要信息,可又想着他這樣算不算跳劇情,不過這bug也不是他弄出來的,甩了甩頭不多糾結。
“......
語音模塊修複完成
語言代碼 重置完成
AI核心代碼檢查完成
...
修複完成”
一切又回到蘇涵宇來時的樣子,演奏者沉浸地拉着小提琴,徐徐的風穿過長廊。
“千惠,開啓地圖指引,前往冥光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