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語雙關
第48章 一語雙關
十二點之前, 盛鳶重新換上衣服出門。
鹿鳴看着她慌慌張張的樣子,忍不住伸手去攔:“你要去哪兒?”
盛鳶強壓住湧到喉口的情緒,手指摸到口袋裏那枚飛機吊墜。
陡然想起, 這枚吊墜她還沒還給他。
棱角尖銳的金屬片硌在她掌心, 她抿了抿唇, 故作輕松道:“我出去走走。”
鹿鳴說:“你是要去找盛洵哥嗎?”
盛鳶低着頭沒講話。
鹿鳴嘆了聲氣:“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說那麽多了。”
他有些煩躁地抓了下自己的頭發:“你該不會是想要去質問他, 問他在他心裏你和白月光到底是誰比較重要吧?”
鹿鳴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演過幾個狗血愛情劇,對這樣的橋段信手拈來。
盛鳶聽到這裏,忍不住笑了笑:“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就是那個白月光呢?”
這話落音,鹿鳴就是一陣惡寒:“你是不是酒還沒醒?”
“……”盛鳶懶得多解釋。
鹿鳴沉默了一會兒, 問她:“你自己能開車嗎?”
“我打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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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鹿鳴沉默了兩秒,大抵是覺得這事兒都怪他多嘴, 才引發出這樣的結果, 于是責任心爆棚地說, “我開你的車送你過去。”
大約半個小時後, 盛鳶的車停在四季酒店門口。
他們到的時候,正好撞上一群星爾航空的機組人員前來住宿。
大家穿着整齊劃一的藍白色制服, 男男女女交錯在一起, 叽叽喳喳在講這趟航班的旅程見聞。
其中一位空姐盛鳶看着眼熟。
她微微眯起眼,沒兩分鐘, 就瞧見對方朝她走來。
尤菁菁面上妝容精致, 一身制服幹淨利落,朝盛鳶笑了笑:“又見面了, 盛小姐。”
鹿鳴依舊在意他的“偶像包袱”,見人走來, 就立馬拉下帽檐戴好口罩,恨不能鑽進地洞裏的模樣。
尤菁菁看了眼鹿鳴,問盛鳶:“這位是?”
“她弟弟!”在盛鳶開口講話之前,鹿鳴先一步開口。
尤菁菁視線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意味深長地“哦”了聲,又問盛鳶:“你過來找Captain Sheng嗎?”
這沒什麽好隐瞞的,盛鳶點點頭。
尤菁菁說:“我剛才在工作群裏看到,Captain Sheng現在正在外面過生日,等一等我和大家也要一起去給他過生日,你要一起過來嗎?”
她笑盈盈地看着盛鳶,說是邀請她一起參加,但話裏話外卻似乎并不想讓她一起參加的意思。
盛鳶猶豫了兩秒。
鹿鳴一聽那麽多人就頭大:“那算了,姐。”
他拉住盛鳶:“我們下次再來。”
-
Sonder Bar 二樓。
盛洵和周明甫依然在進行一些深夜的男人間的“心靈對話”。
主要是周明甫在問,盛洵有一搭沒一搭地應着。
樓下的人散得差不多了,酒吧的服務生打着哈欠,估計在計算着他們什麽時候會離開。
盛洵手抄着兜懶散站着,身上煙味兒混着酒味兒。
周明甫不由得開玩笑:“你現在像不像一個失足青年?”
盛洵無言地斜他一眼,随手撥弄着旁邊的玻璃屏風。
周明甫說:“被騙感情的小可憐,還要擔心渣你的人有沒有負罪感,不是失足青年是什麽?”
他這一晚上,自從盛洵說完那段話後,他就一直在這兒陰陽怪氣。
估計是看得出盛洵今晚沒心情跟他計較,就肆無忌憚地講一些讓人讨厭的話。
仿佛深怕自己能看見明早的太陽。
盛洵從口袋裏摸出個打火機漫不經心把玩着,聞言不由得睨了他一眼:“你狂犬病?”
他罵人都不吐髒字兒。
周明甫勾着頭笑了聲,盛洵緊接着又道:“誰說她騙我感情?”
這話從他那張帥得慘絕人寰的臉上說出,就顯得特別詭異。
周明甫勾着的唇角不由得一僵,很快佩服似地罵道:“我懂,我懂,是你送上去給人家糟蹋。”
“……”
盛洵懶得搭理他了,低頭看了眼機組群裏大家催他快點回去的消息,回了句:【稍等。】
就擡腳往外走。
-
盛洵回到酒店的時候,剛過十二點。
原本周明甫要跟着他過來,被他毫不留情拒絕了。
他在回來之前,已經讓前臺打開他房門讓大家進去。
頂樓的套房,不僅各種居住設施一應俱全,還有單獨的泳池與可容納五到六人的小水吧。
這會兒這群人橫七豎八地在房間裏坐着。
因為每天都有服務生進來打掃,所以房間裏很幹淨,門口的衣架上挂着盛洵的外套,桌上散落着半杯他沒喝完的水。
盛鳶有些拘謹地坐在沙發上。
手機裏是法蒂瑪發來的信息:【我聽說你去盛洵那兒了?】
剛剛,在鹿鳴拒絕了尤菁菁的邀約後,他拽着盛鳶的手臂,準備将她拉回到車裏。
回頭看,女孩子卻紋絲不動。
盛鳶晚上喝了不少酒,醉過,也鬧過。
洗完澡後身上烘着股清清淡淡的椰子香,混雜一點消散不幹淨的酒氣。
說實話,她的大腦現在并不是完全清醒的狀态。
神經末梢都變得比平日裏更加敏感,體內多巴胺分泌,變得更加沖動,更加情緒化。
但是,即便如此。
盛鳶輕擡起眼皮,白皙柔淨的面龐在夜色裏顯得格外清冷。
她直接忽略了鹿鳴方才那句話,嗓音柔軟卻堅定地接受了尤菁菁并不怎麽走心的邀請。
“好啊。”她說。
話音落,在場的兩個人都怔住了。
尤菁菁是尴尬又懊悔的愣住。
鹿鳴則是:“你是不是在發癫?”
盛鳶轉頭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你先回去,我給盛洵過完生日就回去。”
她這次是稱呼他為“盛洵”,不是“盛先生”,也不是“Captain Sheng”。
尤菁菁幾乎一瞬間就發現了這微妙的差異,臉上表情變得更難看。
鹿鳴臉上的表情也很難看:“你确定?”
盛鳶嘆了聲氣,知道鹿鳴大抵是怕她非要跟盛洵那位“白月光”一争高下,而受傷害,因此才想勸她回去。
盛鳶三言兩語和他解釋不清楚。
只好溫聲道:“你放心,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以前法蒂瑪就說過,盛鳶是那種看起來好像對什麽事都不太在乎,好像非常無欲無求的人,但其實她骨子裏倔着呢。
她不在意一件事的時候可以做到不在意得徹底。
而一旦她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鹿鳴現在徹底明白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是什麽意思。
他低頭看着她,低嘆了口氣,像是有些煩躁地問:“你就那麽喜歡他嗎?”
說這話時,他避開了尤菁菁,将盛鳶拉遠了點,餘光還一直若有似無瞟向尤菁菁的方向,避免她偷聽。
他雖然沒搞清楚狀況,但憑男人的直覺,感覺尤菁菁應該也喜歡盛洵。
情敵相見。
他自然要站在盛鳶這邊。
小男孩的心思很好猜。
盛鳶不由得彎起眼睛笑了笑。
聽到他的提問,她低着頭,靜默了好久好久,才小聲道:“對,我很喜歡他。”
這話說完,連她自己都是一怔。
重逢以來——或者說,自從和盛洵分開以後,她一直避開去細想自己對盛洵究竟是什麽感情。
從小到大,她就一直是那種特別懂得如何趨利避害的人。
得不到的東西,她就會讓自己不要去肖想,只要不想,就不會有執念,從而不會有痛苦。
同樣,不會再有交集的人也一樣。
她固執地覺得,只要她不去想自己對盛洵究竟是什麽感情,只要她不去給他們之間的關系下定義。
那麽,那些枝節纏繞的喜歡,深深的依戀,就不會在她心裏落根、發芽,長成參天的大樹。
然而,說完這句話,她才忽然明白。
原來,這些年,在她心底,她從未真正忘記過盛洵。
說什麽“不想再去打擾他”,說什麽“相忘于江湖”,都是騙人的。
自欺欺人的話罷了。
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一直,還是好喜歡他。
好想跟他在一起。
好想愛他。
也好想被他愛着。
她的眼眶微熱,鼻尖不由得一酸。
鹿鳴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眼眶上,一時也有點慌神,他張了張嘴,心裏陡然升起一股很微妙的情緒來。
“盛鳶。”鬼使神差地,他說,“要是、要是盛洵敢不喜歡你,我——”
盛鳶擡起眼,清淩淩的瞳孔在夜色裏好似裝進銀河。
“你怎麽樣?”她努力壓制住自己洶湧騰起的淚意,平靜道。
鹿鳴低頭看着她,方才陡然升起的氣焰忽然就滅了下來,他莫名失落道:“我就幫你罵他。”
“……”
開羅時間淩晨十二點十分,盛洵刷開自己的酒店房門。
這群人知道他要回來,提前将屋子裏的燈都熄滅了。
盛洵微微擡起上目線,門外走廊的燈光随着他的開門漫進屋裏些許。
房子裏很安靜。
這幫人挺能藏。
他的視線淡淡掃過去,一個人影都沒有。
只有陽臺那邊的窗簾後邊兒,月色籠過來的一角,隐約有個人影。
盛洵擡指揉揉額心,不知道誰想出來的這種幼稚游戲。
他轉身準備去開燈。
偏偏在這時,他手機裏收到一條微信。
老夏發來的:【他們幾個讓我這個點給你發條微信,說讓你別開燈,現在去找人,找到的第一個人,你得發微博跟人家表白至少一百字。】
“……”
盛洵輕扯了一下唇角:【我有病?】
老夏:【唉呀你就陪他們玩玩呗,年紀輕輕別那麽嚴肅】
盛洵:【你怎麽不陪他們玩?】
老夏:【我倒是想,但我四十歲的年紀,有老婆有小孩的,你覺得我發微博跟人表白合适?】
盛洵冷笑了聲:【我看挺合适的。】
老夏:【娛樂,娛樂,你別這麽較真,趙顧他們不是也在嗎?你就抓個男的,到時候發發微博炒炒cp,還能宣傳宣傳咱們公司,最佳員工獎發給你!】
見他開始胡扯,盛洵不耐煩地按滅了手機。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本着“早點解決早脫身”的心理,他徑直往窗簾那邊走去。
-
盛鳶心跳怦怦地摒住呼吸。
盛洵回來得太突然。
這個房子其實還蠻大,除了客廳以外,有兩間單獨的卧室,還有陽臺,泳池,水吧。
他們這一行,加上她,一共有十三個人。
其餘人都是同事,只有她一個外來戶。
所以,當大家突然關上燈開始四處躲的時候,她其實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眼看盛洵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接近。
尤菁菁眼疾手快地躲進陽臺那邊的窗簾後面,看着盛鳶還傻愣愣站在那兒,不由得出聲提醒她:“快找個地方藏起來!”
雖然沒搞明白到底為什麽要藏起來,但盛鳶還是讷讷地“哦”了聲。
正在這時,門外的腳步聲突然靠近。
雖然對他們一切的安排都完全不了解,但是在那一刻,盛鳶心裏還是生出了本能的緊張。
她的心髒驀然收緊,完全做不出理性的反應。
下意識地就藏在了門後面。
她當時的想法很簡單,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盛洵進門後,會習慣性地看比較遠的地方,加上門一打開,就為她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這樣她就不容易被找到。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是對的。
雖然說,剛剛同盛洵只隔着半道門板的距離,過于安靜的環境,導致她甚至能聽見他呼吸的頻率。
以至于,她剛剛連大氣也不敢出。
心髒緊張得快要跳出來。
然而,好在,盛洵在短暫的停頓過後,就長腿一跨,徑直朝尤菁菁的方向走去。
盛鳶看了眼他的背影,緊繃的神經陡然松懈。
她輕輕喘了口氣,垂下眼。
正在這時,水吧的方位突然傳來一陣手機鈴聲。
Queen的《Somebody To Love》。
原本還算悠揚的歌聲響在安靜而昏暗的空間裏,顯得格外刺耳突兀。
盛鳶沒有防備,感覺心髒都被炸出來。
她的手指不自覺地在黑暗裏攥緊,指甲不經意嵌進掌心裏。
不知何時,頭頂忽然罩下一片高大陰影。
熟悉的混雜着柏木香氣與各類果酒香味的氣息漫過來。
盛鳶微微愣了愣。
微敞的門縫洩露進來一點微弱光線,恰好攏着盛洵身影的輪廓。
他一只手虛虛扶着門框,幾乎将她整個人圈在他的身體間。
男人的氣息結結實實攏住她。
屋裏光線渙散,深夜的開羅變得安靜,空氣很幹燥,飄散過來尼羅河悠遠的氣息。
許是嫌屋裏溫度高,他微垂着眼,眼皮薄而鋒利,下颚線清晰冷冽,喉結突出,修長硬朗的指節松散随意地貼上去,漫不經心解着衣領衣扣。
盛鳶屏着呼吸。
她完全不知道他們這套游戲的流程,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點什麽。
更加不知道盛洵究竟有沒有認出她。
只能如同一個等待宣判的犯人,忐忑又安靜地看着他。
方才那陣鈴聲響起的五秒後,就被手機的主人關掉了。
此時室內重新恢複安靜。
盛鳶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兩人視線在黑暗裏輕輕一碰,只短暫的兩秒鐘,盛洵淡淡地移開。
盛鳶呼吸忽而被攥緊。
下一秒,盛洵忽而擡步,又向她靠近些許。
盛鳶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後背抵住身後牆面。
黑暗裏,她似乎聽見盛洵喉腔裏溢出一聲淺淺輕笑。
他的手臂越過她伸向她身後,幾乎将她整個人都圈在懷中。
襯衫的衣袖從盛鳶鼻尖上蹭過去,随意地撩撥着她耳垂。
她的呼吸已經被他的氣息所占滿。
他的動作緩慢,意味不明。
自從轉變心态,開始決定接受自己喜歡盛洵這件事後。
盛鳶此時再面對盛洵這些動作,心裏不坦蕩得過分。
總覺得他好像在故意撩撥她。
奈何又沒有證據。
她咬住自己下唇,心髒狂跳,躍躍欲試地擡起手,想要握住他手臂。
倏地,耳邊響起一道“啪嗒”的聲音。
與此同時,屋裏光線驟然大亮。
盛洵随意地收回手,步子朝後撤開兩步,與她拉開距離。
在盛鳶盛大而混亂的心跳聲中,他淡淡垂眸,目光落在她通紅的耳垂上。
唇角輕勾。
“終于,找到你了。”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