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飛機項鏈
第38章 飛機項鏈
接下來的兩天, 盛鳶一直在整理房間。
盡管她已經提前說過讓Erica和法蒂瑪不要為她擔心,但是當天她們兩個還是過來幫她一起收拾了。
盛鳶雖然在開羅待了好幾年,但她的東西其實并不多, 只花費了一天的時間, 就簡單将客房收拾出來了。
收拾完之後, 盛鳶想着還有時間, 就準備去打掃一下自己的車廂。
上一波游客結束之後,她還沒有整理車廂。
揭開後座的車墊準備将皮椅套換下來清洗的時候,她的目光微微一凝,陡然看見車座間有一枚不知是什麽的東西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以為是哪個游客遺落下來的東西,她微微眯起眼,躬身去撿起來。
然後她陡然愣住。
那枚吊墜她很熟悉, 藍白色調的小飛機,上面鑲了一圈很小的鑽。
是她以前在盛洵的“威逼利誘”下, 被迫送給他的禮物。
這枚吊墜看起來應該有些年頭了, 上面的金屬已經顯出一股陳舊的味道來。
以及, 吊墜的主人應該時常撫摸它, 金屬原本頗有棱角的邊緣,變得圓滑而細膩。
盛鳶呼吸一凝, 将吊墜攏進掌心。
過往的回憶猝然侵入, 絲絲縷縷往她思緒裏鑽。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整理車廂的興致忽而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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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車門前, 想了一會兒, 完全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吊墜。
甚至,她其實也無法确定這究竟是不是盛洵的東西。
畢竟時間過去了這麽久, 當年買這條項鏈的時候,盛洵也不見得多喜歡。
這也不是什麽很貴重的東西。
他沒必要戴那麽久。
思忖片刻, 盛鳶按照旅行社的規定,拍了兩張照片發進朋友圈。
開羅-Iris:【撿到一枚項鏈吊墜,請項鏈主人整理好自己的确為項鏈主人的證據,私聊我認領。】
發完,她又再原地發了會兒呆,才收起手機。
盡管興致全無,但還是要做完手裏的工作。
等盛鳶徹底收拾好,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她将車椅套丢進洗衣機裏,整個人脫力般坐在沙發裏防空了片刻,才摸出手機。
那條朋友圈已經獲得了很多回複:
【誰這麽粗心】
【這條項鏈是G牌的吧!我記得還挺貴呢!】
【但是看起來挺舊了,八年前的款?】
……
然後是蘇缪藍的:【有點眼熟,怎麽好像在哪裏見過】
蘇缪藍這條被同團的老太太們回複了好幾條:
【記錯了吧,這一看就是年輕人的東西。】
【就是就是,而且看起來秀氣的咧,也不像是你孫子的風格呀。】
大家七嘴八舌,蘇缪藍顯然是深受打擊,在最後默默回了一條:【應該就是記錯了,我們阿洵不會戴這麽便宜的東西。】
緊跟在後面是一堆無語的省略號。
盛鳶擡指揉了揉眉心,準備從朋友圈退出。
這時,趙顧突然給她評論一條:【噫,這怎麽那麽像是我們機長的項鏈?】
這條被Erica回複了:【盛?】
趙顧:【對的,我記得我們機長有條項鏈,寶貝似的,從我認識他那天起就沒見他摘下來過,啊我忽然想起,他最近倒是戴得少了點……】
Erica:【搞錯了吧?這看起來一點也不是他的品味哎!而且怎麽會有人戴一條項鏈戴那麽多年,感覺很扯】
趙顧:【不是啊,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問問我們機組其他人!】
趙顧顯然是被刺激到了,緊接着又回了一條:【而且怎麽就不可能戴那麽多年?這一看就是他家裏人給他買的類似于護身符一樣的東西啊,肯定是找過大師開了光的,所以才一直戴着。】
Erica:【你說得也有點道理】
趙顧:【什麽叫有點道理?本來就是!】
盛鳶看他們兩個一來一往在自己評論區聊起來了,有些無語地回了一條:【你們兩個是不能私聊嗎?】
趙顧顯然是還在賭氣中,很快回:【不用提醒!已經私聊了!!】
盛鳶:“……”
就在她無語間,底下又跳出一條新評論來。
盛洵回複趙顧:【失心瘋?】
停了兩秒,趙顧删掉了那條評論。
趙顧回複開羅-Iris:【對不起,我剛剛太激動了TAT】
盛鳶:“…………”
盛鳶回了句“沒關系”之後,就從朋友圈裏退了出來,然後她發現聊天框那兒多了個小紅點。
盛洵:【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他一連發了好幾張自己戴着那條項鏈的照片。
然後問:【能證明項鏈是我的嗎?】
盛鳶将他那幾張照片放大。
應該不是最近拍的了。
照片看起來他應該還在念大學,似乎都是別人偷拍的角度,底下還帶着一些水印。
盛鳶看了一下。
北航論壇。
她抿了抿唇,深深懷疑盛洵是直接從他們學校論壇裏臨時存下來的圖。
她想了想,還是按照慣例要求:【這款項鏈很多人都買過,有什麽能證明這一枚就是屬于你的的證據嗎?】
這次盛洵停了大約十分鐘才回過來:【項鏈內側,飛機頭的位置,有一個凹痕。】
盛鳶愣了愣。
将那枚吊墜又拿出來,仔細看了看。
剛剛在樓下燈光暗她沒看清楚,現在白熾燈一照,那塊凹痕還挺明顯的。
盛鳶指尖在屏幕上頓了片刻。
盛洵:【看到了嗎?】
開羅-Iris:【看到了。】
盛洵:【嗯。】
開羅-Iris:【那約個時間,你什麽時候過來取?】
這次,盛洵停了更久:【再說吧。】
他就只回了這一句,也沒說暫時不過來拿的理由是什麽。
盛鳶本來想說”你要是沒有時間過來拿,我給你送過去也一樣“,但這麽說的話,好像在她心裏,這個項鏈對他多麽重要似的。
而且,趙顧剛剛也說了,他最近已經很少戴這個項鏈了。
盛鳶鼓了下腮幫子,回了句:【行,那你什麽時候來拿提前和我說一聲。】
就收起了手機。
-
盛鳶在沙發上又躺了會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盛洵最近頻繁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在這之前,雖然她偶爾也會關注一下盛洵的近況。
但并不會特別好奇。
她主要是覺得,自己都已經決定從這個人的世界裏消失了。
再去關注他,總顯得很奇怪。
但剛剛那幾張照片,又勾得她開始忍不住對她所缺失的盛洵的那幾年生出了一點好奇。
她起身端起矮幾上的水杯喝了一口,重新打開她和盛洵的聊天框,将消息往上翻。
找到那幾張照片。
點開。
照片裏他的樣子和高中的時候沒差多少,只是個子看起來似乎更高了些,身形比之現在要更單薄一點。
穿了身黑色的球衣。
看起來應該是剛打完籃球,滿頭都是汗,站操場的邊緣上。
夏日的傍晚,兩邊的看臺上坐滿了人,大部分都是女生,照片拍下的那瞬間好幾個人的目光都正定格在他身上。
黃昏的光線将他的身影籠得很溫柔。
頭發濕漉漉毛絨絨的。
大抵是打贏了,少年唇角噙着笑,照片拍下的那瞬間,他恰好望向鏡頭。
眼裏笑意還沒來得及收起。
他兩手攥住領口邊緣,正要擦汗。
腹肌露出來一截,緊實且塊狀分明。
骨骼凸起的手腕上,戴了只護腕。
那枚項鏈正好被他繞在護腕外側。
吊墜被繩子固定住了。
明明打球的時候可以将項鏈摘下來,放進更衣室裏。
但他偏偏要綁在手腕上。
像是一刻也不能離。
盛鳶垂着眼,将照片往後翻。
其他的還有食堂裏的,教室裏的,禮堂裏的。
各種各樣的盛洵。
各種各樣的穿着。
唯一不變的是,他始終戴着那枚項鏈。
盛鳶無聲地嘆了聲氣,心髒裏似被人裝進一片海綿,裏面浸滿了水,濕漉漉沉甸甸的。
她深吸一口氣,從和盛洵的聊天框裏退出來時,才發現盛洵後面又給她回了個問號過來。
盛鳶愣了愣,重新點進兩人的聊天框,才發現她剛剛好像不小心碰到了輸入框。
給他發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字符過去。
盛鳶:“……”
盛鳶沉默了片刻:【我不小心碰到……】
這次,盛洵回了個語音過來。
男人應該是在外面,周遭人聲很嘈雜,他低沉清越的嗓音卻精準而頗具穿透性地擊打着盛鳶的耳膜。
盛洵的聲音淡淡的:“盛鳶。”
他說:“你剛剛,該不會是——”
盛鳶心裏一緊。
他緊接着、慢悠悠地道:“……在欣賞我的照片吧?”
“……”
盛鳶幾乎是下意識地朝四處看了下。
甚至懷疑盛洵是不是在她的房間裏裝了攝像頭。
将這種過于荒唐的思緒驅走,盛鳶回:【沒有,你想多了,真的只是無意中碰到。】
停了會兒,那邊回:“行吧。”
盛洵:“你說是就是吧。”
“……”
-
鹿鳴的飛機是隔天淩晨到。
原本Erica要和她一起過來接人,被盛鳶拒絕了。
開羅機場她實在太熟,加上鹿鳴反正也是公衆人物,她并不擔心他會對她做什麽。
淩晨三點鐘,鹿鳴的飛機到站。
盛鳶舉起自己提前做好的接機牌,上面寫着兩個閃閃亮亮的大字:鹿鳴。
等了大約半個小時,鹿鳴才從裏面走出來。
他看起來年齡真的蠻小,最多二十一歲的樣子,五月的天氣,他卻穿了一件及至腳踝的長款風衣,領子豎了起來,包裹住半張臉。
臉上也嚴嚴實實地戴了口罩、墨鏡,頭上是一頂漁夫帽。
饒是盛鳶為了防止自己認錯,提前在網絡上對着他的照片看了好久,此時也是完全沒認出他來。
以至于,鹿鳴在她旁邊站了好幾分鐘,她都絲毫沒有反應。
然後,他大抵是實在看不下去了,聲音很低沉地叫她:“喂。”
盛鳶轉頭,看着這個打扮得像是個特工一樣的人。
鹿鳴:“你看不見我嗎?”
盛鳶:“看得見啊。”
鹿鳴似是有些無語:“那你還在等誰?”
盛鳶指了指自己牌子上的名字。
誰知鹿鳴看到那個牌子,立馬踮起腳将紙牌收起抱進了懷裏。
盛鳶:“?”
鹿鳴:“你居然敢這麽大張旗鼓把我的名字寫出來!”
“……”盛鳶反應了兩秒,終于反應過來,“鹿鳴?”
鹿鳴:“你才發現是我?”
盛鳶:“你穿成這樣誰能認出來?”
鹿鳴:“你一點也不關注我,我的粉絲全部都能認出我。”
他們兩人一起往外走,盛鳶聽聞這話,心想,又是一個自戀的小孩。
但是,她還是沒忍住瞥了眼他的穿着:“你不熱嗎?”
“熱啊。”鹿鳴說,“沒想到開羅氣溫這麽高。”
盛鳶:“你熱的話怎麽不把外套脫了?”
鹿鳴似是覺得她這個問題很愚蠢:“你這種沒有粉絲,不會擔心被粉絲認出來的人是不會懂的!”
盛鳶:“……”
盛鳶:“這裏應該沒有您的粉絲。”
鹿鳴沉默了兩秒,隔着墨鏡,輕飄飄瞟了盛鳶一眼:“真是,你對我的人氣一無所知。”
“……”
盛鳶徹底無語了,她聳聳肩:“随便你吧。”
結果,看到她的車後,鹿鳴又開始發瘋:“你就讓我坐這種車?”
盛鳶剛打開車門,車廂裏漫出來一陣葡萄柚的香氣。
這款香料還是法蒂瑪前幾天新調出來的,她求了好久法蒂瑪才給她。
盛鳶茫然地眨眼:“怎麽了嗎?”
鹿鳴:“我,鹿鳴,你居然讓我坐一輛這麽破的車?!”
盛鳶沉默了兩秒。
她帶團這麽久,也不是沒遇見過難纏的顧客,但是想鹿鳴這麽……王子病的,她确實還挺少見。
她雙肘架在車門上,微微眯起眼笑看着他:“那怎麽辦,我就只有這一輛車,您要是不滿……”
她擡眼看向他:“不然您送我一輛?”
因為時間太晚了,盛鳶出門前先洗了個澡,頭發沒有吹幹,直接用一根鯊魚夾夾着就出門了。
此時發尾還濕着,被風吹得稍微有點卷。
素面朝天,但皮膚很白,眼瞳純黑,在夜色裏氤氲着一層水潤潤的光。
她穿得也很随意,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肩線平直,整個人看起來有着一股精致中透着些微倦怠的美。
鹿鳴被她那樣的目光一眺,神情短暫的滞住,被擋住的耳後根泛起一點薄紅,不情不願地道:“你臉皮怎麽這麽厚?”
但還是老老實實上了車。
盛鳶看他坐進車裏後,自己才坐上去,她扯過安全帶扣上,想挫一挫這位小少爺的銳氣,于是漫不經心地說:“坐我的車,你也不要覺得委屈,我記得你是濱市的對吧?”
鹿鳴似是冷笑了聲:“剛剛還假裝認不出我,卻連我是哪裏人都一清二楚,雖然我不喜歡和我的粉絲牽扯太多,但你也不必這樣演戲。”
盛鳶:“……”
盛鳶:“不好意思,我只是出于對顧客的尊重,淺查一下。”
鹿鳴:“呵呵。”
鹿鳴:“你剛剛想說什麽?”
被他這麽一打岔,盛鳶感覺自己原本準備好的措辭都顯得弱勢了不少。
她抿了抿唇,還是故作鎮定地道:“你是濱市的,你應該知道盛家吧?”
提到盛家,鹿鳴倒是有反應了,轉頭看着她:“你還認識盛家的人?”
“對啊。”盛鳶心想反正盛洵也不會知道她拿他吹牛,于是理直氣壯地說,“他們家的人坐我的車都不敢說什麽,你有什麽好嫌棄的?”
鹿鳴沉默了會:“他們家誰坐你的車?盛洺?”
盛鳶反應了一會兒盛洺是誰。
好像是盛洵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盛鳶:“不是他。”
鹿鳴:“你不要告訴我是他哥。”
盛鳶:“……的确是他哥。”
鹿鳴:“少吹牛了。盛洺是我哥們兒,他哥可拽了,每次我們碰見他,他看都不看我們一眼,我們所有人都害怕他。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會坐這種車?”
他那個表情,好像在說:“他對我都不屑一顧,怎麽可能會搭理你?”
盛鳶一開始還只是單純像挫挫他的傲氣,這會兒,是真的有點被這個讨厭的小鬼激到了。
前面紅燈,她将車子停在路口,手肘搭着方向盤轉頭看他:“有沒有人跟你說過,話講太滿容易打臉?”
鹿鳴被盛鳶冷淡的眼神一睨,估計也是覺得自己剛剛的話講得有點過分了,他抿了抿唇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主要是盛洺他哥看起來太兇了,感覺對什麽都不屑一顧的樣子,所以我才覺得不可能。你要是想吹牛不如說他奶奶坐過你的車。”
盛鳶:“……噢對,他奶奶确實坐過。”
鹿鳴:“……”
鹿鳴:“哎。”
鹿鳴:“這樣吧,你說你認識盛洵哥,你現在能給他打個電話證明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