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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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知時看了她一眼,扭開頭看向別處:“別誤會啊,我逃學被爹揪住了而已,并不太關心你的事。”
他這口是心非的別扭樣讓雲知意莫名眼熟,不過她沒多說什麽,只是笑着伸出拳頭,頗有幾分江湖架勢:“承情。謝了。”
早年家中送言知時去習武,初衷不過是想讓他強身而已。但他真就入了迷,一心想着做游俠。
他最讨厭文绉绉的繁缛客套,喜歡的就是雲知意此刻這種投其所好的灑脫江湖氣。
見長姐這般,他喜上眉梢,也伸出拳頭與她相碰:“客氣,小意思。自家姐弟麽,只要你不再追着催我讀書寫字,往後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盡管說話!”
雲知意揚唇,正要開口,迎面而來的霍奉卿便一邊咳嗽,一邊厲聲道:“言知時!咳咳咳……”
跟在他身後的霍奉安揚聲喊:“言二哥,有話好好說啊,怎麽向自家長姐動起拳頭來了?!”
言知時惱羞成怒:“你們兄弟倆幾時瞎的?!我跟我姐這是江湖禮儀!”
他只是年少桀骜,又反骨不着調,以往在雲知意面前頂嘴是有過的,但再怎麽樣也不會對自家姐姐揮拳相向。
被冤枉得頗為委屈,他悶着滿心窩子的氣,大步帶風,獨自走向霍家後花園去了。
——
霍家兩兄弟陪着雲知意慢慢走到後花園,言知時正負氣坐在桂樹掩映的亭子裏。
亭子正中的石桌上放着茶果點心,還有一個精致的單層食盒,是待客的禮數。
顯然霍家今日對雲知意的到來确實重視,所有細節早都準備周全。
言知時并未坐在石桌旁,而是坐在亭子邊沿的長椅上,屈腿抱膝繃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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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雲知意的解釋,霍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笑:“原來是我誤會他了,那我這就去道歉。”
說完就小跑進了亭中,在言知時面前又是作揖又是陪笑臉的。
言知時不是很認真地擡手要揮開他,卻被他抱住了手臂。
少年郎們打交道的方式經常沒頭沒腦,兩人就這麽打鬧起來,方才那點不快頓時無影無蹤了。
雲知意噙笑搖搖頭,似笑非笑地觑向霍奉卿:“你方才為什麽騙我?”
霍奉卿一愣:“我騙你什麽了?”
“你說是伯母讓你去巷口。可伯母說,你這幾日風寒,她都不知你起身沒有。”雲知意以陳述的語調發出質疑。
霍奉卿沒答,握拳抵唇,邊走邊使勁咳嗽幾聲,咳得耳尖都通紅。
倒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見他難受,雲知意便不再咄咄逼人地追根究底,安靜地與他一道緩步邁進亭中,在石桌旁坐下。
霍奉安在旁同言知時推來打去,趁空扭頭笑道:“我娘說這時節該養肺了,便沒煮別的茶,特意讓人熬了煎梅小吊梨湯。大哥,快幫雲大小姐倒一杯,請她品品我家掌廚大叔的手藝啊!”
霍奉卿面無表情地以手背貼向小茶壺,隔着瓷壁試了試溫,這才拎起小茶壺斟了一杯遞給雲知意。
“聞着香氣就是對路的,”雲知意笑着杯子,對霍奉卿颔首,“多謝。”
他倏地扭頭,以拳抵唇猛地咳嗽起來。
這陣咳嗽比先前任何一次都劇烈,咳得他眼角飙淚,幾近撕心裂肺。
怎麽也停不下來。
大約覺得過于失禮,他急匆匆起身走出亭子,站遠些繼續咳。
雲知意有些擔心,扭頭去問霍奉安:“奉安,你大哥這風寒究竟怎麽染的?抓藥了嗎?”
霍奉安正被言知時反剪着雙手,聞言暫停掙紮,沒心沒肺地笑答:“藥是抓了,可連喝兩天也沒見好。他也不知着了哪樣魔怔,送秋宴那天夜裏,睡到一半突然醒了,瞞着人自己跑到井邊沖涼水。”
這眼見着就要入冬了,原州的晝夜溫差挺大,中宵半夜裏連沖幾桶涼水,從頭淋到腳,不風寒才怪。
“睡到半夜起來沖涼水?”雲知意一頭霧水,“這什麽愛好?”
霍奉安不明所以地聳了聳肩:“不懂。”
就在他和雲知意面面相觑之際,言知時甩開霍奉安的手,壞笑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隔天早上霍大哥是不是換床單了?”
“是啊,還不讓別人給洗,自己不知躲哪兒洗的,”霍奉安咋舌搖頭,與他并肩坐在長椅上,“不是我瞎說,我大哥最近真的很古怪。”
霍奉卿好不容易咳過那一陣,回來就見雲知意與霍奉安二臉茫然,言知時卻笑得暧昧不明。
“你什麽表情?”霍奉卿重新落座,疑惑地看向言知時。
言知時站起身大步走過來,雙手撐在腿上,嘿嘿笑着俯身低語:“送秋宴那夜,夢到誰了?”
他的語氣很玄妙,隐隐有一種“別想騙我,我懂你”的篤定。
霍奉卿繃着冷漠臉,語氣平靜:“一夜無夢。”
他的眼神裏逐漸多了危險的光芒,以目光掃過言知時後,又淡淡瞥向自家弟弟。
霍奉安完全不懂發生了什麽,但他有種小動物的求生本能,敏銳地意識到大事不妙,于是急急忙忙對雲知意笑語致歉,聲稱要去看飯菜是否備好,便一溜煙跑走了。
見霍奉安已跑路保命,言知時趕忙後退,再後退。
一直退到亭子外頭,他才大着膽子笑嚷:“我信了你的鬼話!一夜無夢你沖什麽涼水?隔天早上起來躲着人洗什麽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