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唐檸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怔住，一時忘了呼吸。
唐媽的聲音就在這時從身後傳來，“那個……媽媽就是看看你們有沒有需要幫忙的。”說着又阻止唐檸打算轉身的動作，“你們繼續繼續……”
等到唐媽離開，唐檸才緩慢的從剛剛那個輕如蟬翼的吻中回過神來。
她有點兒無法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剛剛那是什麽意思？”
溫時翊嗓音很低：“配合你。”
需要配合到這種程度嗎？
唐檸腦袋發懵，有些生氣，“那也不至于——”
“可阿姨信了不是嗎？”溫時翊回歸那個一貫冷漠的模樣，語氣平靜的就像是在陳述什麽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
唐檸擡頭看他，他繼續配合的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
淡然，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
仿佛剛剛的那個吻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唐檸猛地吸氣又吐出，丢下手裏的東西，轉身出了廚房。回到卧室，“嘭”的一聲将門關上。
和諧的相處模式暫時宣告破裂。
唐媽聞聲來到廚房，看向正盯着手裏新鮮檸檬發呆的溫時翊，柔聲詢問：“怎麽了？”
溫時翊回神，将檸檬放回果籃，微笑搖搖頭，“是我惹唐唐生氣了。”
唐媽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肩膀，笑：“我自己的女兒我還不了解，是她又亂發脾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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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時翊繼續搖頭。
唐媽又說：“唐唐從小就沒怎麽和她爸爸相處過，所以很多時候不知道該如何和男孩子維持一段長久親密的關系，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能在一起阿姨覺得很高興。你比唐唐要懂事的多，阿姨希望你能盡量讓着她一點。好嗎？”
溫時翊的神色緩慢舒展，默了會兒，點頭：“好。”
唐媽：“當然了，下次她再喝酒的話，你也不用幫她打掩護接去你那裏了。”
溫時翊：“……”
唐媽說：“送她回來吧。”
“好。”
“我打她一頓就消停了。”
“……”
唐檸回到卧室後，整個人處于持續放空的狀态，頭有點疼。
她盤腿坐在床邊，面對着窗外零零散散落進來的月光，一邊發呆，一邊回憶剛剛那個轉瞬即逝的吻。
很糟糕，是她又把安全模式打破了。
這種時候，她很容易就回憶起年少，高中與溫時翊坐同桌的那段時光。有次她是真的生氣了，盡管生氣的原因第二天她就想不起來了。
可當時為了向溫時翊表達她強烈的不滿，她極其幼稚的将自己課桌搬離與他五公分的距離，冷言冷語：“放課前你都不許和我講話！”
彼時十六歲的溫時翊已經長成了十足迷人的帥氣模樣，聞言很酷地點頭，配合的不和她說話。
差點把她給氣死。
但是出于對自己面子的維護，唐檸難得有骨氣的忍住想和他說話的欲望，整整一天，除了看書就是學習，一加一都被她研究出了一百種算法。
結果晚間自習前，傳說中的班花走到溫時翊桌前，羞澀開口：“溫時翊，今天你講的那道物理題我還有些不懂，你能再給我講解下嗎？”
俗……
真俗……
這麽俗的開頭虧你想的出來……
唐檸裝作漫不經心的側頭看了一眼班花，心想這麽明顯的搭讪方式溫時翊你要是看不出來你就是個傻瓜。
講什麽物理題啊，她是想泡你啊，快拒絕啊！
誰知道兩秒後，溫時翊聲色溫潤地應：“好。”
唐檸被他給氣死了。
但很快她活過來，阻止了這段看起來在往美好方面發展的關系，她猛地一下把課桌重新搬回去，磕上溫時翊的桌子，驚得班花站直了身子。
唐檸目不斜視地戳溫時翊胳膊，遞過一本習題冊，“喂……”
溫時翊偏頭看她。
唐檸說：“我也有一道物理題不……”
溫時翊把頭轉回去。
唐檸：“……”
我話還沒說完呢！！！
你這是什麽态度！！！
你還想不想活着回家了！！！
唐檸氣急敗壞地掐他腰上的肉，嗓音近乎威脅：“你到底給不給我講題！”
溫時翊抓住她下手不知輕重的指尖，擡頭抱歉的對班花說：“我的習題冊借給你看吧，有詳解過程。”說着另一只空閑的手也用來和唐檸糾纏，回頭對着她哭笑不得：“很疼。”
等班花離開後，唐檸哼了一聲松開手，不滿地拍拍自己的習題冊：“講題！”
溫時翊垂眸看了一眼，笑意不明地問她：“物理？”
唐檸：“對！”
溫時翊說：“這是英語書。”
唐檸：“……”
好學生的物理題都是英文版的你不知道嗎！
見識少！
至于後來究竟有沒有講完那道物理題，唐檸不記得了。她唯一記得的，就只有溫時翊那時柔和的眼神，還有不論她說什麽，他都下意識說“好”的壞習慣。
甚至包括後來的時光裏，她說在一起吧，分手吧，他都一一說好。
有時候她會忍不住去揣測，他說那些“好”的時候，究竟是因為真心實意和她想的一樣呢，還是說，他對她的不懂拒絕，已經随着時間變成了一種習慣。
習慣到分不清友情，辯不出愛情。
再或者，也許他從來都不在意，他們之間到底是哪一種關系。
一切都好比今天一樣，她求他幫幫忙，他便配合地吻她。
唐檸覺得頭更疼了。
閉上眼長長呼出一口氣，唐檸抱着枕頭，整張臉向下埋進去。
熟悉的敲門聲就在此時響起，很有節奏的五下，前兩下聲輕，後三下連貫。
是溫時翊。
她仰起頭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絲，整個人背對着門口坐在床上，有氣無力地示意他：“進來吧。”
溫時翊推門進來，又反手将門輕輕合上，等他轉過身，視線觸及唐檸整個沐浴在月光下的身影時，心忽的柔軟。
他來到她面前，遞上一杯鮮榨的檸檬汁，溫聲開口：“剛剛是我不好。”
唐檸垂着腦袋，接過杯子，下巴擱在枕頭上輕哼：“晚了。”
溫時翊：“……”
唐檸說：“我讓你進來才不是要跟你和解——”她沒好氣地撇過腦袋不去看他，聲音卻沒有底氣：“我是要讓你清楚地感受到我在生氣。”
感受到了……
剛剛摔門的聲音響亮極了……
溫時翊同她并排在床邊坐下，聲音漸漸變得低而溫柔，他跳開她在生氣的話題，說：“我知道你是在意唐阿姨的想法，怕她擔心所以才瞞着她。”他垂下眼簾，眼底情緒柔和：“我理解，以後會盡量配合你。”
唐檸切了一聲：“你少來——”她的聲音聽起來輕柔又甜糯，嗤他：“怎麽配合？親我一下然後再氣我嗎？”
溫時翊解釋道：“剛剛那是——”
唐檸打斷他：“哼。”
溫時翊：“……”
差點忘了她有多記仇。
溫時翊唇邊牽起淡淡的笑，側身看她整個埋進枕頭的腦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頭頂柔軟的發絲，溫聲問：“那我要怎麽做，你才能消氣？”
強吻、推倒、說情話都可以啊……
誰讓我那麽喜歡你……
當然，總有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唐檸目光凝視在淺黃的玻璃杯上，輕聲道：“你不扣我工資我就原諒你好了。”
溫時翊：“……”
“幹嘛不說話？心疼錢啊！”
“……不是。”
“哼。”
“……”又哼。
溫時翊沉默了會兒，忽然笑：“真生氣了？”
唐檸被他的問題噎了下，回過神來坐起身瞪着他，憤恨道：“我看起來很像是在開玩笑嗎？”
溫時翊目光柔和地搖頭：“沒有。”
唐檸：“那你幹嘛這麽問！”
他低低地笑：“因為印象中，你很少真的跟我生氣。”
切，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你……
他又說：“所以覺得很新鮮。”
唐檸被他氣得差點翻白眼。
溫時翊忽然靠近，用一只手撐在她身側，近距離瞧她明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也覺得很可愛。”
唐檸被他看得心怦怦直跳，不自然地挪開視線，舉起手裏的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檸檬汁。
緊接着爆發出一陣哀嚎——“酸！”
溫時翊在月光下淺淺地笑。
唐檸把手中的玻璃杯放下，掄起枕頭就要砸他：“你故意的是吧？！”
溫時翊接過抱枕，結束她輕柔的攻擊，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顆糖，在她開口說話的同時，塞進她嘴裏。
哎呦……
好甜……
唐檸短暫性的忘記了想要殺人的沖動。
空氣又一瞬間變得安靜。
對視了會兒，唐檸覺得心跳速率有些超過負荷，于是錯開視線，低着腦袋摳手指。她說：“我們果然還是只适合做青梅竹馬對吧？”
溫時翊看了她一眼，沒說話，氣氛卻驀然變得靜默。
她又繼續說：“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我說什麽你都會說好，我知道你是習慣了我的存在，所以找不到理由拒絕。但從你的內心來講，大多數的時候，你其實根本不知道我到底需要什麽、想要什麽，是這樣吧？”
溫時翊繼續以沉默相對，目光卻移開，漸漸變得深邃。
唐檸說：“這不是戀人的相處模式。”
溫時翊：“所以這是你一定要和我分手的原因？”
唐檸慢慢悠悠地說：“一方面吧。”
溫時翊：“……”
唐檸又哼他：“你看你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為什麽要和你分手。”
“……”
“心裏一點數都沒有。”
“……”
“還好意思問我。”
溫時翊向來在唐檸面前沒什麽語言優勢，被她牽着走的次數多了，漸漸就習慣了這種模式。
唐檸悄悄側目打量他一眼，心情說不出口的好。
他們又默契回歸沉默的狀态，靜靜感受這種平穩存在于兩人之間的微妙。
比友情更暖，比愛情舒服。
有時候唐檸也會覺得奇怪，明明他們都分手了，卻還是能迅速找到最自然的相處模式，自覺退回友情以上的位置，忽略未滿的戀人狀态。
她把這一切都歸功于過去二十年溫馨如舊照片的相處模式，雖然泛了黃，但仍是最柔軟的存在。
很遺憾，有些話說出口，他們便真的分手了，從現在正式開始。
許久後，溫時翊平靜地起身，聲線溫和：“去吃飯吧。”
唐檸點點頭，腦海裏努力尋找十年前和他相處的畫面，眼眶一瞬間被疾馳而過的溫暖濕潤，垂下眼簾，輕聲應：“嗯。”
溫時翊背對着她說：“給我點時間。”
唐檸沒聽清：“什麽？”
他懶得重複，又說：“明天九點上班。”
唐檸：“……”
“不要遲到。”
“……”
“會扣工資。”
媽的奸商。
作者有話要說： -
最近字數這麽多的我可真是可愛啊。
今天不給我留言的話，
明天我就做短小君啦！
今天又是一只萌萌噠努力爬啊爬啊爬月榜的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