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八千塊
八千塊
這事很奇怪,但就這麽發生了。
鏡子裏的少女膚白貌美五官精致,一雙杏眼噙着淚水。眼簾擡起,視線從眉毛向上移去,隐約能看見一條圓滑的平整的發際線。
從發際線再向上,就沒有然後了。
剛脫完發,上半部分的腦殼光溜溜的,連細碎的絨發都沒有。
簡凝吸一吸鼻子,委屈的心情控制不住肌肉,嘴角又向下撇着,咬了咬牙,還是沒忍住,光頭帶給她的沖擊力太大,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打針都沒哭過。
系統:“年輕人,別哭啊,你光頭也挺好看的。你們人類說光頭檢驗顏值,現在看來你顏值挺高嘛。”
“……別哭了,有哭的時間想想辦法,別忘了你還有五萬多根頭發。”
簡凝一怔,側過頭看鏡子裏的自己。
……最前衛的發型師也不會把人上半部分腦殼的頭發剃光,留下後面的頭發啊!
簡凝撲到了床上擦眼淚。系統見她受到的打擊太大,便安慰道:“你放心,因流通導致的掉發并不會損傷你的毛囊,只要注意營養,兩三個月就長回不少了。”
簡凝腦海裏構想一下那一副辣眼睛的畫面,抽泣着埋怨:“那不就變成了上半部分毛寸下半部分長發嗎?你說,頂着這種頭發怎麽出去見人?”
系統:“……那把後腦殼的頭發也剃光了如何?這樣至少看起來統一。”
簡凝:“你可閉嘴吧!”
簡凝用了半個多小時來面對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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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窗戶正對着巷子街道,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她剛要拉開窗簾一探究竟,便聽到有人在敲門。
“有人在嗎?”
是紀曉的聲音。
慌亂中,簡凝胡亂套了一件衛衣,又把帽子戴上遮住光頭才跑去開門。
紀曉焦急地等候在門外,約莫一分鐘後才有人來開門。打開門的一瞬間,見簡凝眼睛鼻子哭得紅紅地,心裏一下子有不好的預感,焦急地抓住簡凝的手腕:“怎麽了?是不是小偷進來了?沒有傷害你吧?”
簡凝一怔,急忙揉一揉眼睛搖頭:“不是。”
“沒事就好。”紀曉目光移到她的手腕,發覺自己的舉動有點越界,又急忙松開,慢下語速,“昨天有人偷了這一片的住戶,警察都來了。”
巷子裏擠着不少鄰居,把警察圍在中間,争搶着要彙報情況。
一名民警走來,叫紀曉帶他去看看他家。簡凝也跟了過去。
根據警察的初步調查,昨天從下午六點到深夜,小偷連續在方圓一千米內的老舊小區裏偷了十多家,專挑那種只有孤寡老人在家的、或者家裏沒人的房子偷。
這一帶附近只有大路上裝有監控,巷子出口位于監控死角,無法看清都有誰出入了巷子。
案件奇怪的另一處是,小偷偷過的幾家在這一帶都相對有錢,說明他要麽是街坊四鄰的熟人,對各家家底比較了解;要麽是蹲點很久,摸透了各家各戶的情況。
由于巷子裏賦閑人士挺多,群衆普遍反映沒見什麽陌生人長期在附近蹲點,因此前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愈發增大了。
民警調查之時,簡凝原本想直接過去提供線索,又怕萬一那男青年就躲在暗處觀察動态以後伺機報複,于是就等警察走後,跑回家換了套衣服,戴上鴨舌帽,才出門去了警察局。
簡凝把昨晚見到的男青年樣貌特征告訴了警察,警察根據線索又排查一遍巷子附近的居民,随後很快就查到男青年的身份。
男青年住在旁邊小區的民房裏,幾年前染上毒瘾,因為盜竊、吸毒被派出所抓過幾次,早就上了黑名單。男青年被抓後,承認昨天傍晚他确實偷了幾家,但深夜那會兒他拿了貨吸得正嗨,就沒出門去偷了。
警察:“淩晨那會兒失竊的幾家不是你偷的?”
男青年:“肯定不啊。不過我聽老李說他最近手頭缺錢,說不定是他偷的。警察叔叔,你們去查查他呗,萬一我猜對了,算立功吧?”
簡凝為警方提供辦案線索,受到了警察叔叔的表揚。離開警察局後,她想買頂假發戴在頭上。
正在手機裏搜索附近的假發店時,頭腦中又出現了J1人民幣視角的畫面。
擁有她的賭徒,再一次将她帶到了賭桌上。随着賭局一次次定勝負,那宛若死亡宣告般的系統提示一次次響起:
【J1人民幣已經完成1次流通】
【J1人民幣已經完成2次流通】
【J1人民幣已經完成10次流通】
簡凝:“等等!怎麽一下子從2次跳到了10次?”
系統:“你理解的流通指的是每局定勝負時的金錢數額清算。但在我們的實驗規則裏,一旦J1人民幣被下注,它就不屬于原主,而是暫且歸屬于賭場第三方,算作一次流通。這一注随着賭局的推進,流通次數有多少可想而知。”
簡凝:“……賭博害人至深。”
不一會兒來到了假發店。
進門後,簡凝緊張地四處張望,第一次買假發,沒經驗。
老板娘熱情地迎上來,問:“小姑娘,來買假發呀?”
“嗯。我想要那種黑長發的假發。”
老板娘看了一眼簡凝背後,笑着問:“姑娘,你現在的黑發就挺長呀,還要買黑長發呀?不想換個風格?”
“不用了……”
“好叻。”老板娘拿來一頂假發,撐開發網,“你把帽子摘了,我給你試戴下看看。”
簡凝猶豫片刻,仍是不情願地摘下帽子。一剎那老板娘驚呼一聲,引得店內其他客人全都朝這邊看來,驚嘆簡凝畫風清奇的發型。
哇,現在的年輕小姑娘都這麽前衛的嘛……要剃光頭就剃,剃一半留一半算怎麽回事……
簡凝被看的臉頰燙燙的。老板娘尴尬地指一指角落說:“姑娘,那兒有簾子,阿姨去那兒給你試。”
“好。”
老板娘還算善解人意。她先将發網套在簡凝頸部,随後将發網拉到頭頂,将後腦勺的黑發包起來揉勻,再将假發戴上,最後進行一番整理。
過程中,老板娘忍不住問:“姑娘,你這發型在哪兒做的呀?這發型師太缺德了吧,給小姑娘弄這種頭發。”
簡凝尴尬一笑,此刻只想立即買好假發回家。
這頂假發發長與簡凝的差不多,佩戴之後整體形象沒有太大變化。簡凝立刻付款準備走人。
老板娘卻叫住她:“這個假發阿姨先給你取下來,你回去洗洗,幹了再戴。”
“不用了阿姨,謝謝。”
倉皇離開假發店回到家,簡凝取下假發準備清洗,随手就把發網也揪下來,一時間又薅下幾千根頭發。
簡凝:……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雖然她現在的樣子和光頭沒什麽兩樣,可自己的頭發也是汲取了身體養分、好不容易長這麽長的。
有感情了,不舍得它們離開。
簡凝一邊吹幹假發一邊想:想要停止掉發,就要阻止賭博繼續。而今阻止賭博的唯一方法,只有報警了。
系統:“溫馨提示,報警請注意人身安全,小心打擊報複。”
簡凝:“放心,我有數。”
X市近些年來嚴查黃賭毒犯罪。
由于特殊的歷史原因,X市自古以來一直呈現兩極分化之态,一方面,經濟發達文化繁榮,一方面黃賭毒犯罪頻發,地方保護傘勢力強大,國家多次嚴打都未能從根基上解決問題。
白天X市被稱作文明之都,夜晚則成了燈紅酒綠的不夜城。
許多地下賭場的存在,上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然而近期X市響應國家“治賭行動”,開始嚴查賭博,鼓勵群衆向公安局提供線索,線索有效一次獎勵五千至一萬塊不等,號召大家共同建設安全文明城市。
簡凝盯着派出所門口對“治賭行動”的介紹欄,感嘆自己趁了個好勢頭。
但她不知道賭場的具體位置,也不清楚虎哥的真實姓名,唯一能派上用場的,就是那個男青年小偷。
找到警察後,簡凝單獨向他彙報了情況。
“警察叔叔,其實還有一件事……昨晚我在酒吧,偶然看見那個小偷在和一個叫虎哥的人買白粉,那個虎哥還說之後要去賭幾把,我看見你們門口的治賭宣傳,就想起了這件事,不知道有沒有用。”
警察叔叔擰着眉:“虎哥?你确定是叫這個名字?”
“對的。他們那一群人身上都紋着青龍紋身,看起來特可怕。”
“我明白了,還有其他線索嗎?”
簡凝搖搖頭。
“好,謝謝你了小姑娘。不過——”
警察叔叔語重心長地勸道,“以後少去酒吧,好好學習。”
“好、好……”
随後,警察叔叔留下了簡凝的姓名、住址和手機號碼,便加急去辦案了。
簡凝回到家後就焦急地等啊等,直到晚上七點多意識易體到人民幣身上時,賭場這邊依舊一片太平。
轉念一想,警方要根據虎哥這條單薄的線索查到賭場肯定要耗費一些時間,不可能一下子就查到。
……可她的頭發等不得。
人民幣體內的簡凝嘆口氣。低頭一看,周身全是窸窸窣窣掉落的長發,數都數不清。
被掉發的絕望與漫長的等待逼入死角的簡凝猛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啊啊啊啊啊——”
足足十秒,夠粗夠長。
反正壓一堆錢裏,賭場又這麽吵,誰能聽到一張紙鈔無力的喊叫?
可這次不同了。她吼完之後,忽然覺得周遭氣氛凝固了下來,心下頓感不妙,立刻靜下心來聽周圍人的反應。
氣氛凝固幾十秒後,有人撲到一堆錢中發瘋似的狗刨着。簡凝受到無差別攻擊,在空中與桌面之間來回蹦跳翻轉,宛如坐在過山車上一般刺激。
此人瘋狂的狗刨将捆好的人民幣拆散開來,無數的一百塊淩亂地攤在賭場的桌子上,沖擊力十足。
片刻後,此人雙手重重的地捶在人民幣上,激動地大喊着:
“你在哪張錢裏?你在哪張錢裏?……我知道你就在哪兒!我知道的!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啊……!”
他雙臂攬起一堆散亂的人民幣向空中揮灑去,簡凝随之騰空,再次落地時正面朝上,躺在了一堆人民幣的最上方。
簡凝大氣不敢出一口,眼睛不敢轉一下。
面前這個瘋癫的男人很明顯就是在找她!對方知道錢靈的存在!一旦落入這種瘋癫之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男人瘋狂的舉動引來賭場大廳所有人的矚目,大廳鴉雀無聲,有人聽懂了他的話有人沒聽懂。衆人都圍觀着這一桌等接下來的發展。
就在氣氛凝固之時,從賭桌的另一頭傳來一個清冷而低沉的聲音。在這聲音進入簡凝左右耳道的一剎那,她便呼吸紊亂,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三哥,認輸吧。”
紀曉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