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百塊
四百塊
夏令時的放學時間在下午六點。
去年，X市教委向各高校下達教育減負通知，要求各初高中停止強制晚自習。一中作為X市高中教育領頭羊，成為第一個減負試驗點，晚自習改為自由參加制。
不過，大多數學生仍會參加學校組織的晚自習。
簡凝是每天最後一波從教室離開的學生之一，回到家時，往往已經十點過半。
可現在的她一到七點，身體便會陷入熟睡狀态，上晚自習是不可能了。
從六點放學到七點睡覺，中間也只有短短一個小時。
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臨下課前的十多分鐘，簡凝腦子裏一直在盤算如何利用這一個小時。
跑回家，路上順便去藥店買霸王生發液——十五分鐘。
吃飯——十五分鐘。
做家務——十分鐘。
洗臉洗澡洗頭護發——二十分鐘。
寫作業——不可能。
除了這些，還想去電腦城逛一逛，挑一臺筆記本送給老媽……可現在別說逛街了，連生活時間都備受壓縮，更何況花錢。
萬萬想不到，她有一天竟會面臨有錢沒時間花的煩惱？！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時間是海綿裏的水，擠一擠總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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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筆，擡頭看了一眼在講臺上開班會的班主任，又望了一眼時鐘，偷偷收拾起書包來。
下課鈴聲一響，在衆人還懶散地趴在桌子上聊天時，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呲”聲霎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見簡凝“蹭”地一下站起，背起書包邁開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箭步沖出教室。
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衆人，連帶講臺上的班主任都驚訝地望着簡凝的殘影，心想不對啊，小學霸竟然這麽早就收拾東西回家了？！
下一秒，教室門口又露出簡凝的腦袋，大喘氣地說：“老師，不好意思晚自習我請假，再見。”
陳超拿着數學課本站在座位上，露出一張生無可戀臉。
怎麽他一想找簡凝，簡凝就跑了呢？
難不成她和自己有心電感應嗷。
***
簡凝一路狂奔，路過同忍堂大藥房，沖進去直接到櫃臺，氣喘籲籲地說：“您好，拿兩瓶霸王生發液，謝謝。”
藥店銷售上上下下打量了簡凝幾眼：“小同學，我看你頭發又黑又密，是給其他人買嗎？”
“不，是我自己用。”
“……一般一天掉幾十根頭發都很正常，不需要使用這些育發産品，用多了反而不好。”
“沒事，你拿就行了，我有分寸。”
外人不清楚，可她知道頭發的價值，多長一些總沒有壞處。
況且她要為以後做準備。萬一哪天J1人民幣流通次數多了，一下子掉幾百幾千根頭發，一時半會兒可補不回來。
銷售員拗不過她，轉身去櫃臺拿霸王生發液，不一會兒，順便捎帶了兩盒藥丸回來。
“小同學，這個是你要的生發液。不過生發液是外用，效果一般，我推薦你買我們同忍堂的養血生發丸，這個是內服的，效果更佳……”
簡凝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已經6點07分了，于是焦急地說：“行行行，都拿上，麻煩您用袋子裝一下。”
銷售人員見她如此出手如此利落，趁機繼續安利：“還有一種內服藥丸，是防脫發的，要不我給你拿來……”
簡凝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拿自己當冤大頭了。
立刻打斷對方：“請你，打包，生發液和生發丸，謝謝。”
銷售小姐見她臉色變了，忙賠笑兩聲照做。
簡凝默默地嘆了口氣。付款走人。藥店外的天空格外澄澈。
回到家裏已是6點16分。
剛剛一通狂跑，令她失去了胃口。
以前，簡凝晚上也在學校吃飯。這次突然回家，肯定吓老媽一跳。
小巷深處，推開房門，朝家裏喊了句：“媽，我回來了。”
一身睡衣的簡如從裏間跑出來：“凝凝，你怎麽回來了？不用上晚自習嗎？”
“……今天有點累，所以請假回來休息了。”簡凝随口編了一個理由，顯得自己七點上床睡覺有理有據。
簡如一怔，急忙跑過來，連拖鞋掉了都沒注意，立即将自己的額頭貼在簡凝額頭上感覺溫度。
簡凝急忙說：“媽，我沒生病，就是昨晚沒睡好。”
簡如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說什麽也要拿溫度計來測量體溫。
從小到大，簡凝身體有一點兒的不舒服，簡如都格外敏感。
有次發燒到三十八度，一般在家裏喝點退燒藥，蒙着被子睡一覺就會好。可簡如偏偏帶她大老遠地去醫院挂號看病。
怕她路上吹風着涼，每次都要打車。
這一來一往，偶爾住院，又要花去一筆錢。本來家裏就是靠簡如一個人撐着，簡凝已經夠心疼了，哪兒還舍得去醫院看病？
因此，長大以後簡凝再生病，基本沒和簡如講過。
簡凝坐在床上回憶着往事，忽然聽見廚房裏一陣丁零咣铛的響聲。跑過去一看，簡如正在洗菜，手一抖，洗菜盆掉地上了。
簡如蹲在地上撿起散落的白菜葉，一邊撿一邊說：“凝凝，你快去躺着，小心溫度計掉下來。”
簡凝鼻子一酸，蹲在地上和她一起撿起白菜葉。
簡如說什麽也不讓她再插手，徑自洗好菜，放進鍋裏炒了起來。
簡凝站在廚房門口盯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
系統問：“你現在有一萬多現金，為什麽不去買點好吃的？”
簡凝默默嘆了口氣：“你不懂。”
簡如靠文字為生。或許是出自文人骨子裏的那一股傲氣，她一直教導簡凝要有道德，有底線，有風骨。
不偷不搶，不受嗟來之食，不輕易接受別人的恩惠。
簡凝一聽說參與實驗能生錢，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用這些錢改善家裏的生活水平，可如何向簡如解釋這些錢的來源卻成了問題。
家裏那臺臺式電腦早應該報廢了。那是母女倆剛搬來X市時，簡如從舊貨市場淘到的二手貨。
一開機就是嗡嗡聲，開機速度打敗了全國百分之零的電腦；還時常卡頓藍屏，一不小心，辛辛苦苦寫了一天的存稿全沒了。
況且，為了碼字，簡如整天坐在臺式機前，除了買菜和見編輯，幾乎不出門。
簡凝擔心長久下去她身體吃不消，因此想買臺筆記本電腦，方便她工作。
可如果沒有個合理的說法，別說收下電腦，連一頓麻辣燙外賣，簡如都不會接受。
系統：“原來如此。”
簡凝：“你有什麽好主意？”
系統：“我們只負責引導錢靈生錢，不負責花錢。”
簡凝：“……”
思來想去，吃飯時，簡凝試探性地說道：“媽，周敏她家裏最近新買了一個筆記本電腦，說想把二手的送給我。我想着你用筆記本碼字方便，就答應了。”
簡如擡起眼簾，靈動的雙眼盯着簡凝，看得後者有點心虛。
“凝凝，你是不是想要筆記本電腦了？媽最近過了幾篇稿，可以給你買。”
“不是……我不用電腦，主要是想給你用。”
“那不用了，家裏這臺聯想還能用。”
簡如偏偏在這方面執拗得很。簡凝原想繼續勸說下去，系統卻提醒道：
“還有五分鐘，錢靈本體将進入睡眠狀态，請做好準備。”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二話沒說，簡凝放下碗筷，沖進衛生間洗臉刷牙，和簡如道一聲晚安後便躺在了床上。
簡直生死時速。
幾秒後，意識轉移到了J1號人民幣上。
眼前依舊一片漆黑，想必此刻還躺在乞丐的口袋裏。
想來想去，七點這個時間對她來說實在太趕了，很多事情來不及做。
于是問系統：“七點這個時間能不能延後？”
系統：“可以的。獲得資金每達到十萬元，人形狀态可以延長一分鐘。人形狀态最長可以持續18小時，從早七點到深夜一點為止。”
換言之，人形狀态最多延續6小時，360分鐘。
獲得條件，累計獲得三千六百萬。
簡凝打了個冷顫。三千六百萬，她就算變成光頭強也才拿一百萬啊！
系統：“年輕人，你還沒有理解實驗精髓。”
一語點醒夢中人。
錢靈實驗原本就是錢生錢的游戲，要考慮如何利用實驗規則生錢，而不是吃老本，拿脫發換來那點兒補償金。
就好比，投資理財雖然風險大，但比吃銀行利息來錢快。“活”錢比“死”錢更有價值。
系統滿意地稱贊：“不錯，領悟力挺高的嘛。”
簡凝：“理論好說，實踐難行。”
撿錢乞丐到現在為止，既不花錢，也杜絕J1和其他紙幣接觸。這種情況多幾次，那三千六百萬真是遙不可及了。
系統：“這就要靠你的聰明才智。錢靈附着于人民幣上，可不是讓你袖手旁觀，你可以采取一定行動，幹預所有者的行動。”
“你是說，我附着在人民幣上的時候也可以行動？”
“當然。”
“不會吓死人？”
“……”
剛說完沒多久，簡凝感覺到乞丐在走動。
不一會兒，乞丐來到一間屋子，将J1人民幣掏出來放在桌上。
亮黃色的燈光刺痛了毛爺爺的眼。一片嘈雜中，簡凝聽見一個男聲說：
“喲，大黃，今兒你這是遇見大款了啊，給你一百塊？”
“哪兒跟哪兒啊，這一百塊是撿的。”
“哎喲喂，我他媽怎麽沒這好運氣？得，今晚麻将三缺一，你來頂上，也分我們點兒運氣。”
“小菜一碟兒。來，洗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