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雨琳琅
風雨琳琅
東京恰逢臺風過境,天空陰雲密布,淅淅瀝瀝的雨被已經呼嘯而起的風卷席着撲面而來。在溽熱的氣息裏,登野城彌生收起手裏的折疊傘,鑽進了公寓大門前的遮雨棚下。手機屏幕上亮着新信息提醒和七級臺風的過境警告,她翻手把它握進手裏,轉而取出了煙盒,抖了抖手腕,叼起一支,然後點燃了它。
在這個結課的檔口,她通宵作業又緊趕上了一天的課,此時此刻她的大腦就猶如塞進了一團極具張力的彈簧棉花。尼古丁好不容易才使她一片混亂的思緒獲得些許清明,她放松下來,終于還是頂着暈頭轉向的腦子,摁亮了屏幕。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條新信息,既不屬于奉行精益求精的導師,也不屬于同樣為結課煩惱的同學,它來自一個很久都沒有聯系的朋友,登野城彌生費了一番力氣才從她遲鈍的思緒裏把這個名字和那張面孔對上了號。
松下真由美,她國中時代的好友,一個總在上課的時候吃栗子面包的女孩。
“越前君似乎和櫻乃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雙方見過家長了。”
登野城彌生的手指停留在對話框邊,斟酌數遍也沒有想到合适的回複,她在雨聲中倚靠在了公寓的門邊,看着手中的煙霧在風中延長成一根長線、快速地卷入了風雨之中。
風潇雨晦的天氣,原本就很容易令她想起越前龍馬。
十三歲的登野城彌生因為父親去世而獨自回到東京投奔親生母親,抵達東京的第二天,她被陌生的氣息扼住喉嚨幾乎窒息,又在四年沒見的母親家中坐立不安。最後她從父親的相冊裏取出了那張從東京寄往美國的明信片。
明信片地址上位于東京的越前家宅并不難找,但對日本交通尚還陌生的登野城彌生,還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站到了越前宅的門口。
至于她是如何忐忑不安不敢叩門、越前倫子又是如何發現站在門前的她、大家又是如何對大半年沒見的她噓寒問暖的,她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她抵達越前宅不久後就開始下起了小雨,随着時間的流逝,雨勢不但沒有收斂的意思,還越見變大,最終演變成了滂沱的大雨。
越前倫子有些擔心越前龍馬在放學路上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襲擊,她站起來拉開門走了出去。不久後,門廊上突然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其中的一個腳步聲逐漸逼近,登野城彌生擡起頭,幾乎可以确信拉門上映出的是越前龍馬的影子。
她一邊在心裏嘟囔着他怎麽一點都沒長高,一邊拉開門踏上走廊。
登野城彌生跟随剛剛的腳步聲一路走到日式庭院附近,一擡眼,就看見了影子的主人。他背對着她,已經摘下了他濕漉漉的fila帽子,那頭墨綠的頭發還在往下滴水。
外面風雨玲琅,越前龍馬站在檐下,正在收起一把傘骨有些折了的透明大傘。
就算是十年後再回憶當時的畫面,登野城彌生也還是會認為,無論是光線、構圖、色彩,還是故事性,這都是一個在她心中值得恒久存留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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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被這個畫面所透露出的那種難以言說的氛圍所吸引,那天登野城彌生就站在門廊的陰影裏看着他,看着他好不容易收完那把壞了的傘,卻沒把它塞進傘桶裏,而是握着它轉過頭,把目光落進外面的風雨裏頭。
就算是時間流轉到這裏也免不得停下步伐,整個世界一瞬間被雨聲吞沒。
她站在他身後凝視這幅畫面許久,最後檐下的少年從失神中反應過來,他放下傘,在轉身的瞬間愣了愣,那雙琥珀一樣的眼睛帶着訝異對上了她的眼睛,然後吐出了她的名字。
“登野城?”
無論回憶多少次,登野城彌生都會在這個瞬間被一種隐秘的痛感攥住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