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懷疑對象
懷疑對象
"三號房裏這個‘戶主’叫西庫,當年也是部落首領的候選人之一,但是票數不夠,輸給了納努克。這人也真是的,首領選舉都是兩年前的事兒了,他還在牢騷不斷,可見怨念有多深!我們做任務的時候要是他偷懶或者反抗,我是不會感到意外的!"
“還有他的兩個兒子,十五六七歲,剛看到我這個陌生人來訪,還挺興奮。一聽說我是當地政府派來的專員,臉就立刻垮了下來。我問他們身體好不好、期待不期待去南邊生活,倆小子就跟沒聽到一樣!也就這西庫的老婆态度還好,還問我要不要喝茶。這西庫的妹妹跟妹夫也住在這兒,外出搜集資源了,還沒碰上面。”
受到王文越的鼓勵,魯飛也和一個房間裏的人搭上了話:“四號房屋裏的人也不太愛說話,我問一句答一句……而且,這群人好像還有些怨恨我們,明明給了他們今明兩天就能離開的希望,卻又眼睜睜看到希望流失,還要再等一個月。墜機了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這特麽又不是政府專員的錯!”
比起上一個副本裏不僅熱情,還勇于自我犧牲的桑德村居民,納克托部落的原住民不僅對人冷淡,似乎還有點自私,給王文越和魯飛的印象都不怎麽好。
黎凡歸皺了皺眉頭,思考起來。
由于歷史原因,這些原住民對自己這群所謂“當地政府”派來的人沒有好臉色,也是很正常的。至于冷淡,可能出于對陌生人的提防,也可能是極地人寡言少語的性格使然。
這倒不是黎凡歸在心裏給看似冷漠的原住民找理由“洗地”,他總覺得,這些把“不高興”情緒寫在臉上的,很可能不會是真的麻煩制造者。他們或許會公開抱怨兩句,把對部落首領、對當地政府的不滿情緒發洩出來,然後乖乖去幹活,為了整個族群的生存努力奮鬥。
真正可怕的是笑面虎似的人物。表面上跟你和和氣氣甚至處成朋友,實際上只要有機會,就在你最不提防的時候捅你一刀。
“藥品都快不夠用了。帶我們南遷的專機還有三十天才能到達,這一個月,怎麽熬喲……”年長的醫生梅麗瓦很苦惱,“這鬼天氣越來越冷,每天出去收集食物的人,回來的時候都會帶點小傷小病。有些包紮一下就好了,有些凍到皮膚裏頭了,十天半個月都好不了……”
“關鍵是,每天收集到的食物也越來越少了。我和納努克計算過,以現在的狩獵采集效率,我們只能再挺一個月,食物就要消耗完了。”
黎凡歸的對話對象還都挺講道理的,除了只會傾倒負能量,倒不像王文越、魯飛遇到的那些“硬茬子”,渾身都是刺。
一晚上和二十幾個原住民聊了會兒天,黎凡歸對部落居民的關系有了些基本的認識。但畢竟才認識一天,他不想用偏見代替理智,提前提防那些可能根本用不着提防的人,卻把後背留給不值得信任的人。
納克托部落的居民和桑德村居民不一樣,他們并不知道玩家們擁有所謂“異能”。于是,黎凡歸幹脆将計就計,照樣兩人一組輪班幫助居民們守夜,假裝自己一行人也是普通人,也需要休息。
第二天一早,溫度更低了,風也更大了。
黎凡歸和“十人蹦迪”守在部落,剩下四個玩家加入了原住民的資源搜集小隊。
梁婷有“采藥”的天賦,說不定能找到更多食物,只要之後部落還能派遣小隊外出,最好她一直能跟隊。
留守部落的人也不是無所事事。首先,他們要把昨天的收獲切塊、腌起來,放入地窖;
另外,醫院旁邊有一片極小的溫室土地,種了一些藥草,玩家和居民們需要仔細挑出那些即将枯黃的葉子,把它們剪下,搗碎制成醫院所需的藥物;
另一項辛苦的工作,就是修補洗滌衣帽鞋子了。打獵這麽難,落水、受傷都是難免的,村民們的衣服也就那麽幾件,只要一天沒洗幹淨、修補好,第二天就很可能有獵人穿着破爛的衣服外出。衣服有裂口,裏面填充的棉絮、羽毛就容易漏出來,防寒機能下降。至于濕了的衣服就更不能穿了,這裏的外套本身就有十幾斤重,再浸了水,穿上之後堪比中世紀重騎士,行動十分不便。
打獵的風險高了,反映在KPI上就是食物收獲減少。
和居民們一起勞動的時候,黎凡歸也在細心觀察着每個人的動作。
和他搭檔的居民,是個叫通拉克的13歲少年,個頭不高,力氣也小,在呼嘯不絕的風雪中走路,黎凡歸都擔心他會随時摔倒。不過,他工作起來卻很努力,彬彬有禮,把黎凡歸當成客人。雖然黎凡歸力氣比他大,通拉克卻總擔心黎凡歸承擔了太多工作,一直問他“累不累”。
“我不累,小子。倒是你,胳膊那麽細,抱着兩件浸了水的大衣都快走不動了。”黎凡歸假裝和他打趣,實際上是為了引出下面一句話,“要不我去和首領求情,給你開個小竈,讓你多吃點東西,多長點肉。”
他預料到了通拉克會拒絕,卻沒想到光是一個“開小竈”的想法,就讓少年眼神中充滿了驚恐的神色:“不,不可以的!納努克不會允許這種行為,而且,我也不想被他們當成叛……”
少年自知失言,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黎凡歸對“他們”、“叛徒”滿心好奇,卻選擇不追問,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13歲的少年,心裏終究還是藏不住事:“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其他人……包括和你同行的政府專員。我和哥哥加入了部落裏的一個小組織……”
原來,部落裏兩個叛逆的青年很看不慣伊努克蘇克和納努克的南遷計劃。他們不恨殖民者,卻對納努克這樣支持部落與外人融合的首領深惡痛絕,認為他是部落的叛徒。
所以,這兩個青年到處給部落裏的孩子洗腦,一邊給部落裏制造麻煩,引起不知情民衆的不滿,再把這些情緒都轉嫁到納努克的領導能力上。
通拉克自始至終都沒有說兩個青年是誰,就好像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一樣。
黎凡歸也默契地沒問。他甚至信守了對這個NPC的諾言,連在隊伍頻道裏,都沒有把通拉克告訴他的這些信息說出去。
随後,兩人便不怎麽說話了。通拉克抱兩件濕透了的衣服都大喘氣,幹起活來,就別讓他說話了吧。
“雪地裏有鹿的腳印,我們跟着腳印,就發現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大家夥,沒費什麽力氣就抓到了。再加上零零碎碎打到的小動物,足夠半個部落吃上一天了吧!”外出打獵的小隊回來很早,領頭的中年人很是自豪,“還有這個政府派來的女專員,居然能在雪下十幾厘米出,找到一堆深埋雪地的可食用蕨類植物!”
“路薩醫生一直說,總吃動物營養不均衡,可能吃的植物哪兒那麽容易找啊!不得不說,幸虧有這位女士在……”另一個同行的族人也興奮地說。
将通拉克早間的話語記在心裏,黎凡歸格外留意了每個年輕人的表情。他注意到,當中年人提到“女專員”,也就是梁婷的時候,跟在他後面的一個青年皺了皺眉,當另一個人說“幸好有梁婷在”時,他臉上的不豫之色一閃而過,又瞬間轉化成了淺淺的、有些疏離的笑容,好像一個窘迫又害羞的普通青年一樣。
黎凡歸看到,這個人最終走進了六號小屋。他翻閱隊伍頻道裏的聊天記錄,發現滕主管和“十人蹦迪”都找六號小屋的居民們談過話,但這些居民應該沒有給他們留下過于深刻的印象。“十人蹦迪”只提到過一句話,六號小屋的年齡結構很奇怪,明明住了十個人,卻是老的老小的小,只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也不怎麽愛說話。
晚上,年紀大的部族居民早早睡了,這個叫烏朱拉克的青年和好幾個年齡相仿的人,來到五號屋進行一些夜間娛樂活動。
玩家們在副本裏的外貌有所改變,但年齡大致和真實情況相仿,這就為他們假裝對五號屋的娛樂活動産生興趣,提供了絕佳的理由。
屋子門沒關,六個小夥圍坐在一張木制小方桌前,烤着火,打着牌。
見黎凡歸等人進來,他們既沒有明顯反感玩家們的不請自來,也沒有熱情招呼玩家們坐下。他們只瞟了衆人一眼,便又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牌戲上。
玩牌的規則,玩家們都沒見過,但六個青年也沒打算給這些政府專員解釋,只自顧自地玩。
這群人也沒押注什麽,只是娛樂社交而已——畢竟,在這樣的幾乎與世隔絕的封閉部落裏,金錢也沒什麽卵用。
不過,游戲桌上依然彌漫着一股緊張的氣氛,不同勢力間的劍拔弩張很是明顯。
黎凡歸假裝看牌,餘光盯住那個叫烏朱拉克、被他懷疑是通拉克加入的搗亂組織領導者的青年。他似乎抓到了一張不甚理想的牌,往身旁的角落“啐”了一口,恰好撞上蹲在不遠處魯飛好奇的目光。
與一名“政府專員”對上眼,烏朱拉克臉色突變,瞬間收斂了顯露在臉上的負面情緒,僵硬地笑一笑,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打牌。
可就是這不太自然的神色變化,讓黎凡歸對烏朱拉克的懷疑進一步加深。
本章出現的人名和釋義
西庫Siku,冰
通拉克Tonraq,矮小的人
烏朱拉克Ujurak,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