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

第16章

16

16

翌日晨。

約莫五點林西尋便醒了，洗漱過，在衣櫃前猶豫了多日，才嘗試性取下前兩年購置的運動服。她怕有些小了，但或許是生物鐘一直不太健康與飲食清淡的原因，穿上去倒還算正好。

她已經很久沒晨練了，摸不清楚時間，但看了眼時間，五點半。聯想起徐相年六點前後發送的早安，林西尋覺得這大概很适合對方，披了件外套，便乘電梯下了樓。

秋天，天亮的更晚了些許。她坐在居民樓前長椅上邊刷手機邊等徐相年時，入墨的夜色仍未被任何一縷光破開。林西尋翻閱過多數娛樂資訊，發現并沒有自己感興趣的後，猶豫再三，還是又一次點開百度。

-可否将你比作夏天的寓意

-可否将你比作夏天是告白嗎？

-可……

一番搜索下來，沸騰的熱血逐漸被冷風吹涼，在蕭瑟的夜裏，林西尋摁滅了手機。

直到切身感受，徐相年才意識到，林西尋先前所說的半夜三更彈鋼琴、吹薩克斯與日常争吵并非善意謊言。她并不習慣戴耳塞入睡，約莫十二點被吵醒時她整個人都處于迷茫狀态，好一會才坐了起來。

世界上最令人痛苦的事中，缺少睡眠無疑占據高地位，被吵醒比已經習慣的常年失眠更痛苦。徐相年起身為自己倒了杯水，手臂乘着桌延，來回吐了幾口氣才讓她沒那樣焦慮。

被吵醒後便很難再入睡了。這之後很長時間，徐相年都沒合上眼。筆記本躺在腿面，她滑動着界面，在其中挑選俞斂雙發來的畫廊。喜歡林西尋畫的不再少數，但大多意願都是購買，沒有參展意向。

将這些劃去後，剩下的便只有寥寥幾家。那大多都不是什麽出名的畫廊，送上去與自己在國內自費舉辦巡回畫展沒有差異——甚至後者還會為林西尋吸引更多注意。

一番對比後，一個都沒選出來的徐相年合上了電腦。她萌生了些許睡意，卻又在五點半被生物鐘準備叫起。

……這回困意不可能又在短短半小時內複返，徐相年終于起身。她也并不清楚這樣規律早起的原因是什麽，但總歸是一件不差的事。

上任房主走的很急，大多家具都留了下來，說是贈送給她。徐相年對許多都沒有興趣，讓搬家公司盡數堆進雜物間。咖啡機擺在客廳一角，她将昨日新買的膠囊放了進去，等候的時間看了眼手機，空空蕩蕩，沒有記錄。

西尋是沒看到嗎？徐相年想起昨夜告知森淼那句“提醒西尋看賀卡”，有些失落。

……還是太操之過急了吧。

她靠在桌前，客廳沒有開燈，落地窗外一片夜景，只能看見微不可見的一點路燈光芒。天上已經沒有月亮了，日月交際時總是陰沉沉的。

徐相年一口口抿完咖啡，覺得精神了些許。她又靜站了一會，才撈起衣服。

電梯內仍舊慘白一片，但與昨日不同的是，右側粘貼了一則告示。徐相年看了眼，是尋貓gg，畫的很抽象，留下了各種聯系方式。她不覺得刻意躲藏的貓會被人發現，因而沒有刻意拍照。

走出大門時，剛戴好的耳機已經連上了藍牙。流行歌前奏響起，徐相年目不斜視，緩慢地走向運動場。天空中挂着零散疏星，頗有幾分寂寥。她收回視線，吐了口氣。

等候近一小時後，林西尋終于有些坐不住了，

指尖在【徐老師】的撥號界面猶豫了足有十秒，她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規勸自己冷靜，并為徐相年找補借口——沒準是工作太忙、睡得太晚因而醒的也不早。

但越是羅列，她便越是不滿。分明是徐相年約的她，為什麽現在反倒她像是一幅怨婦樣？

林西尋決心等到七點再看不見徐相年便回家，卻仍覺得有些委屈——

晨跑、晨跑！七八點才跑算什麽晨跑！高中跑早操都要六點就醒！

她在心裏極小聲罵着徐相年說話不算話、騙子，卻沒想說曹操曹操就到。

騙子本騙出現了。一身修身運動服更顯她身材，頭發被微紮着、很松散，臉色不好，整個人散發着一股生人勿進的漠然氣質。

林西尋一句“hi老……”即将出來時，卻見徐相年像沒看見她一般，直接從她身邊走過。

林西尋：……？？？

這合理嗎？這不合理！

林西尋跟在她身後一路到了運動場。天色如墨，遠方終于零碎有了些許光。徐相年緩慢開始跑步，起初林西尋還能保持先前距離跟她一起動，但随着速度加快，逐漸跟不上的她：…………

誰家晨跑跑這麽快啊——！

全然忘記高中晨跑痛苦的林西尋靠在欄杆邊，正對着夜色，想就以這種方式被徐相年發現。

可徐相年從始至終都沒向除前方外的任何事物投去一眼。

“……草。”饒是林西尋，氣過頭後也不免有些想笑。她呼吸仍舊未平靜，還是撥出了十餘分鐘前猶豫不決的電話。

這回，女人終于停了下來。她擡手按了什麽，這才發現她戴了耳機的林西尋：！！！

難怪聽不見她的腳步聲！

“怎麽了？晨跑嗎？”

明明已經跑過三圈，徐相年的聲音卻依舊平穩，在寂寥夜色中顯得過于溫和，讓林西尋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女人的腳步開始放緩，她注視着那道影子，頓了頓，說：“你……停下。”

電話在播放副歌時響起。

它強硬切斷了徐相年的情緒，使腳步也被迫停下。在看見聯系人前，她從未将六點的電話與林西尋聯系起，但今天明顯是一個驚喜，或者說，是昨日留言J終于起了作用。

徐相年以為林西尋是要告訴她她醒了，準備跑完這圈回樓下等她，卻沒料過會是這樣的回答。

她下意識一頓，側過臉。路燈下，女人靠在欄杆上，略顯松散的運動服被風吹的有些動蕩。白皙脖頸暴露在外，一雙眼正注視着她。

徐相年終于意識到，林西尋可能已經等候許久了。

這一認知使她走上前第一件事便是道歉。

林西尋說：“你跑的挺快的。”

徐相年以為這是生氣，猶豫着又道了一次歉。

這回她臉上有了明顯的委屈，林西尋總覺得這是無言的‘被欺負’，靜了幾秒，道：“我是想讓你教教我。”

徐相年頓了頓：“可你以前不喜歡晨跑。”

“……”林西尋不可置信道，“那你還約我晨練？”

徐相年：“……我原本是想約你去那邊的。”

她手指了個方向，林西尋望過去，是中老年最愛的公園設施。

“坐那個丢不丢臉啊。”林西尋說，“我已經成年很久了！”

徐相年看着她，被那雙茶眸盯着，林西尋總生不起多少氣。她皺着眉，道：“幹嘛啊。又搞得和我欺負了你一樣。我欺負你了嗎？要跑步跑步。我等會還要回家給森淼做早飯。”

“沒有。”徐相年說，“我只是很開心而已。”

她這回的速度放緩了下來，兩人很慢地并肩走着。

林西尋那句“開心什麽？”在唇邊輾轉多時，還是沒有吐出。她以為言外之意她懂就行，徐相年卻還是說了出來。

“你能赴約，我很開心。”

林西尋：……

她覺得有團火在臉上燒，卻又找不到源頭，便只說：“……晨練而已，不算赴約。”

“那，以後還可以一起跑步嗎？”

那雙茶眸裏懷揣的情感太過真摯，那種可憐感再一次包攏了徐相年，使她顯得過于無害。

林西尋覺得自己肯定是被蠱了，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同意對方的要求。

她認為她需要冷靜一點，可百轉千回，說出的話也不過一句——

“我考慮考慮”而已。

這其實與正式的同意沒有任何區別，徐相年也沒有向她讨要正式的應答。

只是在那天之後，每天近六點的時間，林西尋都會收到一通來自徐相年的來電。女人的聲音永遠溫和，情緒不變，以至于最初還會暴躁的林西尋終于認命，正式改變起作息。

修仙群內衆人對她調回生物鐘一事深感震驚，一位相識多年的朋友還特意為此發了五百的紅包為她慶祝。一片歡天喜地不顧她本人瘋搶紅包的氛圍內，只大師一人再次單獨私聊了她。

[一卦一百萬]：紅鸾星動準吧。

林西尋：…………

她剛從運動場出來，額角還有些汗，此時正單手用毛巾擦汗，單手打字：[呵呵]

[一卦一百萬]：？

林西尋有些想發長語音，但徐相年已經看見她，點完單後向着她的方向露出一個笑。

她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整個人物都在發光。林西尋靜了靜，那語音還是被轉換成一句“等會說”。

大師發來“好的”表情包，林西尋摁滅手機，入座，問她點了什麽，得到面這一簡單樸實的答案後，猶豫着，指尖在桌子上繞了個圈。

已近十二月，天逐漸冷了起來。兩人都穿上了厚外套，桌面顯然剛被濕毛巾仔細擦過，很涼。

“……我和你說個事啊。”她輕咳兩聲，狀若無意道。

“……嗯。”徐相年點頭，認真看她，像是朝聖。

林西尋：“別這麽認真，就是随便聊聊。”

但徐相年卻沒有收回視線的打算，她便也只能頂着這種目光硬着頭皮道：“就是……也連續跑了一個月了，可以休息一下嗎？”

事實上，這一月來，徐相年管的不僅僅只是晨練，連帶還各種有意無意對她的作息與社交有所插手。細細說來，算上之前，她已經有兩月沒再去漣色與岑遙再見面了。

以前天天見還有些煩，可現在林西尋卻滿心只剩想念。

她發自真心不認為自己的要求過分——

只是休息而已，上班996還有休一時間，讓人有人應有的權益很正常。

徐相年也确實沒有拒絕她這一要求，點點頭，問休息多久、準備什麽時候再繼續，認真程度堪比詢問要假條出校的學生。

已經很久沒被這樣逼問的林西尋：……

“最少……一周吧。”

她說這話時自己都有些心虛，徐相年不出所料也露出不贊同目光，只是态度依然不錯：“太長了。”

林西尋頗覺得此時兩人間氛圍奇怪，像是認錯的學生與教師，讨價還價三天後，又沒了這種感覺。

……哪有學生和老師讨價還價啊。

兩人最終以一月兩天為結局達成共識，林西尋想起漣色，猶豫幾秒，覺得自己不用報備，畢竟她清晨以外的任何時間都不屬于徐相年。

……可猶豫就會敗北。

只幾秒，察覺到她情緒的徐相年又掀起眼皮：“怎麽了嗎？”

林西尋便悶聲說完整件事。她低着頭，覺得臉很燙，卻不是因為荷爾蒙分泌，只是純粹羞-恥而已。

她在心中斥責自己多大人還要學小學生報備那一套，卻又忍不住偷偷擡臉，想聽徐相年對這件事的反應。

想象中的沉默、拒絕甚至是生氣——

統統都沒有。

出乎意料的，徐相年在笑。

嘴在笑、眼在笑，皮囊囚禁的靈魂也在笑。

心跳漏了一拍。

正當林西尋在心內思索各式各樣詞彙想要在心中定格這一刻時，徐相年開口了。

“其實，我也有一件事要對你說。”她笑語晏晏道，“過兩天我要去X市開會，時間不長，三天。”

“也就是說，哪怕你不讨價還價想休息與報備去哪玩，我不在銀城的三天時間裏，你也可以随你心意做。”

還沒等林西尋恍恍惚惚恍惚出個結果，徐相年又道：“但這樣很可愛……我喜歡誠實。”

林西尋：。

西尋：我不喜歡[再見]

感謝大家支持正版~

（順便：如果可以能灌溉我點白白胖胖的營養液和評論嗎。雲拜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