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朵小雲彩

第2章 ☆、朝霞三界

我看到了我從未見過的景象，那周天雲霧比三十三重天宮外還要多，一眼望去，看不到的天之盡頭，萬千宮闕皆已成天際魅影，驚鴻而過。太陽神架着神車亦在我方身下，雲霧皆與我同行，我卻比雲霧飛速。

方此時，我已然忘卻自己成為顏宵仙君腳下祥雲的憤懑，而是無比暢爽自在，甚至大不敬地想：三十三重天也不過如此。

顏宵仙君驅使着我從三十三重天逐漸降落在第一重天，在這裏我已然可以看見下方郁郁蔥蔥的一片片的林木土地，我知道，這裏定然就是人間。

南天門外有一名金甲神人，極為向往人間，我多想告訴他，我看見了人間。我這時還在想，顏宵仙君不是已經飛升了嗎，那他為何還要去人間呢？我雲彩小想得少，管他呢，好玩就是了。

我正興高采烈地準備好好遨游天際，卻不料這時，顏宵仙君卻減慢了速度，我使勁跑啊使勁飛啊，卻仍然感覺到身體被一束仙力捆綁，動彈不得，我郁悶地仰頭去看他，卻突然發現顏宵仙君的一雙眼睛卻兀自凝在我身上，我被唬了一跳，顏宵仙君卻驀然笑了起來，萬千雲層光華驟失，唯剩他眼中星辰綴綴。

“意外之喜啊，我竟不知司雲星君的雲彩竟還能有靈識，真是撿到了寶貝啊。”

我得意地晃了晃身體，心想，漫天諸神倒還真有個識貨的，怎麽樣，知道小雲彩我的厲害了吧？你還敢綁架我給你開路，真真的是膽大……哎？

“你這小雲彩，日後便跟着本仙君我吧，我先暫且帶你在這三十三重天游上幾個圈兒，好叫你熟悉熟悉我這個主人。”顏宵仙君說着，我的身體便不受控制地飛了起來，我啊啊啊地大叫起來，可那可惡地顏宵仙君只顧着飛，壓根也不将我放在眼中。

我氣啊，我才不要做你腳下的祥雲，我要做一朵自由自在無主的小雲彩，我不要認你當主人！于是我開始亂跑，他叫我往東飛，我偏偏往西飛，他叫我慢一些，我非要快得讓風将他的長發衣袍都吹飛起來，看着他在我身上東倒西歪，我高興得不得了。

可是他卻總是在笑，笑得路過的女仙們争相回望，笑得天地失色。真是沒勁透了，而我也着實累了夠嗆，于是便放棄了，只因這三十三重天的各天美景着實太過吸引人。我多想一直一直在三十三重天遨游，做我獨一無二的雲中之靈。

怎可惡，那顏宵仙君便就是要跟我唱反調，我剛飛地起勁呢，準備在三十三重天便還像方才一樣，一沖而下，感受風的速度，那厮已然離開了天邊，向着三十三重天裏的萬千宮闕而去，我大吼，我想飛我想飛！

“小雲彩啊，本仙君住在三十三重天顏宵宮，正是以本仙仙號命名，你可莫要忘記，日後你要随時随地候在我宮門處，我出門時，上朝時，得帝令下界時你都要跟着我，切莫走丢了，萬千世界裏，只你一朵有靈性的雲，你若丢了，叫本仙去何處尋你，乖啊。”顏宵仙君話音落，我便看見了一方華麗異常的宮殿，那宮殿的牌匾如火石一般通紅，火石上鑿了龍飛鳳舞的“顏宵宮”三字，周邊的牆壁和其他殿宇也極為不同，石頭縫裏似乎都抹了紅色的粉末。

看來這顏宵仙君格外喜好紅色。

我随顏宵仙君進入宮闕之中，顏宵仙君貴靴落了地，還不忘回頭望我一眼，指點道：“小雲彩，乖乖在宮裏等着我，可千萬別到處亂跑，萬一被那個神仙不小心一腳踩碎了，你可莫要怪我不曾提醒你。”

我吓了一跳，乖乖縮在牆角不敢動了。

顏宵仙君看着我這副窩囊樣兒，哈哈大笑着走了。我氣憤異常，卻也不敢亂動，我好不容易有了靈識，好不容易離開了南天門，終于能夠得見一番天地之廣闊，三界之繁華，萬一真不小心被踩碎了，我豈不是死不瞑目了，哦，不，我還不曾有目，我何時才能有目，我何時才能修煉成仙體，何時才能踏過南天門前一方照妖鏡呢。

我想了好久，久到第二日的早朝，那顏宵仙君已然一身華麗朝服向我走來，我努力将自己縮在牆縫裏，栖身在萬花叢中，盡管我很想遨游天際，可我卻絲毫不想做這人腳下祥雲。卻不料，那顏宵仙君眼睛長在腳底下，走到門口便發現了我，對我說道：“你躲什麽呀，快乖乖出來，乘本仙去南天門。”

我不情不願地被揪了出來，那雙長靴又踩在了我身上，我郁悶地載着他走，很是不甘心，途中我數次抖動身體，顏宵仙君也時常哎呀一聲，第三次時，顏宵仙君終于說了話：“你這小雲彩，怎得這般頑皮？不過說起來，諸神皆是乘雲來，乘雲往，你若是被其他神仙看了去帶了走怎麽辦？”

我心想，您老人家幹脆放了我吧，偌大三十三重天，您還找不到一朵雲彩為您當腳力嗎？可這厮卻偏偏看中了我，一直在琢磨怎麽做，才不會讓其他神仙們觊觎我。我心想，若我到南天門看見嫦娥仙子時，定要向仙子禀明身份，做仙子獨一無二的祥雲，我是心甘情願為嫦娥仙子驅使的！

可當頭頂一聲“有了”，擲地有聲響起時，我知道，我徹底是沒戲了。

“将你化作一方紅雲，我再撿着衆仙到場時再去，叫衆仙都看着我腳下踩得是紅雲，屆時不就沒有神仙跟我搶你了嗎？”顏宵仙君說完話，伸出格外修長的手指在我身上一揮，我愕然發現我原本潔白無瑕的身體變成了刺目的火紅！

憑什麽！憑什麽你要将我塗色，憑什麽你要将我做上記號！我再也忍不住發起怒來，猛烈地抖動身體，直抖得顏宵仙君不得已走了下去，我将身體化作數倍大，将顏宵仙君包裹其中，我想咬他，咬他，咬他！

可惡的是，我沒有牙齒，無論如何我都咬不到他，而顏宵仙君此刻卻是滿面的舒适，張開手臂嘆息：“真舒服啊，小雲彩，你可真是個寶貝啊。”

我郁悶地縮小了身體，任憑他再次踩在我身上，我也沒心情再動了，乖乖地任他驅使，載着他回到了南天門。

這日早朝，漫天諸神都開了眼界，這天上地下，五湖四海，有哪個神仙能夠駕着赤紅色的祥雲，雖有紫霞仙君的五彩祥雲在先，可依舊敵不過我，我的身體是這般紅潤，這般刺眼，這般奪目，在南天門外一停，頓時吸引了所有神仙的注視。

整個南天門外的雲彩都因我變成紅透的朝霞。

顏宵仙君施施然從我身上下去，抱拳告禮，神仙們都在好奇地向他打聽，是在何處得到了赤紅色的祥雲，顏宵仙君腆着神顏大言不慚道，“昨日從南天門出來，這小雲彩一直跟着我，想必是與我有緣吧，便不得已收留了他。”

我聽得很是郁悶，跑去了我曾經栖息的那塊玉階，我到那裏時，周圍神仙們的目光仍然在我身上，驟然如此，我突然覺得很難為情。于是當顏宵仙君從我身旁走過時，我氣憤地又上去咬了他一口，他好似沒有感覺一般路過。

緊接着，嫦娥仙子施施然走來，我用力呼吸了一口嫦娥仙子的仙氣，可是我的身體中全是顏宵那厮的仙氣，嫦娥仙子的仙氣進入我身體中，不消半刻便盡數散了去。我悲傷地想，嫦娥仙子，您能不能橫刀奪愛，将我從顏宵仙君那厮手裏奪走？我好想您，好想您的仙氣，嗚嗚……

于是，自這日早朝開始，諸天盡知，我乃是剛剛飛升上天的顏宵仙君的專屬祥雲，誰都碰我不得。我突然覺得，我變成了雲中異類，顏宵仙君的雲難道便不是雲了嗎？

有一日，顏宵仙君早朝過後許久不曾出來，我在南天門外等得昏昏欲睡，突然感覺到強大的神力從我身邊走過，我提息一探，身邊之人竟是南天門裏淩霄殿上的那位，我吓得瑟瑟發抖，不敢動作。

忽聞頭頂一聲談笑：“哦，原來這便是顏宵的祥雲啊，看着是挺喜慶。”

得了這位的擡愛，我欣喜異常，于是日後再也不在半途中抖動身體，飛得又快又穩，顏宵仙君起初還納悶，“呦，這小雲彩何時這般聽話了？終于認主了這是？”

就這樣，我心甘情願成為了顏宵仙君的專屬祥雲，顏宵仙君帶我游遍了三十三重天，漫天諸神，無人不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