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周琴的後事幾乎是江越一手料理的,因為賀淩病了。
失去姥姥的第二天,賀淩就被重感冒放倒,低燒反反複複,喉嚨痛得咽口水都像在吞刀片,四肢乏力,守靈都是江越幫他守的。
賀淩睡在床上被感冒折磨得渾渾噩噩,想睡又睡不安穩,不睡又頭疼欲裂,不過兩天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
江越知道他這是崩得太緊的神經突然斷開,身體的免疫系統被擊潰了。
周琴下葬那天,賀淩燒到38度,臉頰燒得通紅也要爬起來,回來的路上幾乎昏迷了,醒來就發現自己又進了醫院,護士正在給自己的手背紮針。
為了空氣流通輸液室沒開暖氣,賀淩穿着厚厚的冬衣縮在江越懷裏,他還在發燒,臉上戴着口罩都能讓人感覺他很燙,燙得江越以為自己抱的是個小鍋爐。
賀淩腦袋枕在他的肩窩裏,昏昏欲睡也能感覺有一只熟悉的手時不時貼在自己臉上,有他熟悉的味道,也有不那麽熟悉的手溫。
平日溫暖的手心對現在的賀淩來說是冰涼的,貼在他泛着不正常潮紅的臉上反倒舒适。
賀淩腦子昏沉地用臉頰蹭江越的手心,幅度不大的兩下,卻能看出他對這只手的主人滿得将要溢出的依賴和眷戀。
賀淩感覺一直抱着自己的人頓了一下,然後有什麽東西貼了一下他的口罩。
他沒睜眼,聲音沙啞得好像聲帶撕裂,“會傳染……”
“不會,隔着口罩。”江越把剛才被自己碰歪了一點的口罩扶正,又聽見賀淩說。
“那也不行。”
“那好吧。”江越有點遺憾,随即垂眼心疼地摸摸賀淩的喉結,“喝不喝水?”
“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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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喝一口?”
賀淩沒來得及再拒絕一次就感覺自己的口罩被人拉下來,水杯的塑膠軟吸管貼在他的唇縫上,他只好勉為其難地咬住吸管喝了一小口熱水。
兩大瓶藥水打完,外面天色已經暗了,賀淩沒有力氣自己走,下了車也是被江越背回家。
這些天江越一直在幫賀淩收拾周琴的遺物,不能留下的都燒了,所以屋子顯得很空,等賀淩病好了他們回去,屋子肯定會變得更空,以後四季交替輪轉,這裏都不會再有人等他,人去樓空。
賀淩病了快一周,去了兩次醫院,挂水開藥,把江越都折騰瘦了。
為了照顧他江越好幾個晚上都沒睡好,賀淩生病就愛在半夜發燒,賀淩一發燒他就睡不着,濕冷刺骨的深夜硬是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打水給賀淩擦身體物理降溫,擦完了再抱着賀淩,輕拍他的背哄他睡。
周琴去世一周後,賀淩的病好些了,雖然還是一身病氣臉色蒼白,但至少沒再發燒。
他回來過年帶的衣服穿着有些寬松了,鎖骨清晰,肩胛骨摸着都是骨頭。
江越幫他穿衣服的時候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找出自己的腰帶給賀淩過松的褲腰系上時眼尾有點泛紅。
那是一種很淡的紅,但賀淩堅信自己不是看錯了,因為江越的表情确實難受得好像要哭出來。
但他并沒有真的哭,他幫賀淩穿好衣服就開始收拾行李,出發去機場。
快開學了,他們該回去了。
後來賀淩再回想那年的春節,有好些他都想不起來,只大概記得他在醫院待了挺長時間。
其實也沒有那麽長,周琴病情惡化很快,比當年的江燕快多了,徹底衰老的身體在惡性疾病面前不堪一擊,賀淩是在度日如年裏覺得時間漫長,失去姥姥後他又覺得不夠長,最後矛盾在我想姥姥和姥姥解脫了之間戛然而止。至少她現在不會再疼了,也應該見到他媽媽和姥爺。
學校如期開學,江越根本放心不下賀淩回校,恨不得請假去首都大學陪賀淩上課。
當然賀淩是肯定不會答應的。
過了一個寒假賀淩瘦了很多,原本正好的衣服穿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還經常因為沒胃口忘記吃飯。
他的狀态差得肉眼可見,如果不是室友們每天都能聽見他老公打好幾個電話找他又跟他視頻,他們真的懷疑賀淩是不是正在經歷婚變。
輔導員私下裏找過賀淩幾次,告訴他學校是有心協的,裏面任何時候都有人在,還讓他有任何需要都能找自己,手機24小時不關機。
賀淩左耳進右耳出,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也不覺得自己需要浪費這個時間。
他現在每周末都會回家,江越也會早早來接他,帶他去買菜,回家給他做飯。
晚上他們在床上接吻,江越呼吸越發急促,他們有一陣沒做過了,前//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長,他珍惜地把賀淩的身體親了個遍,找不出一點他沒親過的地方。
但是賀淩沒有反應。
他躺在床上也不是拒絕,伸手摸了摸江越的臉頰,“直接進來吧。”
江越的眼神難過得像濃稠的黑水,他有些無助地握住賀淩貼在自己臉側的手,緊緊盯着那雙不該在這時候顯得那麽淡的杏眼,沉聲問:“你不愛我了?”
賀淩沉默注視他,他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麽會出現在當下。
然而江越已經等不及了,他擡起賀淩的一條腿,這個姿勢他們經常用,能把賀淩操//得腳趾蜷縮,胡亂尖叫。
但這些今晚都沒有出現,賀淩只是閉眼無力地呻吟,比起爽到了,倒更像是累了還有點不太舒服。
江越心髒撐得幾乎要裂開,罕見在床上面無表情地俯視賀淩,如果忽略他此刻有些粗魯的動作,他簡直像在開會一樣嚴肅。
賀淩身體放松由他擺弄,單薄的胸口起伏,過分纖瘦的腰身上是幾乎能看出形狀的肋骨。
江越每次幫他穿衣服,摸到這些肋骨時都心疼得眼眶酸脹,此刻也一樣。
他壓着自己的情緒,卧室的床在他失了溫柔的動作裏發出吃力的聲響,可是結實的床板上,本該沉溺在欲/望中的人只是安靜地承受,眉頭輕蹙。
江越從來沒見過賀淩在床上是這種反應,和他們寒假在滑雪場的酒店那次對比實在太強烈,江越連日來的不安終于在此刻到達頂點。
和他激烈的動作相比,說話的聲音溫柔得簡直好像內裏不是同一個人。
“老婆,你現在在想什麽?”
賀淩心髒亂跳,閉着眼說:“想你。”
“喜不喜歡老公幹//你?”
“喜歡。”
江越眼神晦暗至極,“可你沒反應。”
他說的是哪裏沒反應兩人都清楚。
江越不再說話了,熟練地照顧賀淩所有敏感部位。
賀淩張嘴輕輕吐出呻吟,說最喜歡老公幹//他,但很明顯他是在哄江越,想安撫不安難過的丈夫。
性/欲減退,不……這應該說是消失。
賀淩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以前江越毫不費力就能把他拖進情動,但現在不管怎麽弄他都沒那個心情,好像突然之間就索然無味了。
他不排斥江越碰他,事實上江越若是碰得太少他反而要更不高興,這在無形之間對現在的江越來說好像一種安慰。至少周末他們見面江越會克制自己不去碰,然後等賀淩不滿地過來抱他。
首都的天氣一點點回暖,轉眼開學已經快一個月了。
這天是周六,賀淩坐在客廳裏玩遙控器,以快得什麽頻道都看不清的速度換臺。廚房裏的江越一無所知,他正在料理晚上要煮椰子雞火鍋的材料,挺直的脊背正心無旁骛地清洗新鮮的牛百葉。
客廳響起手機鈴聲,賀淩停止折磨遙控器和電視,拿起電話看到來電顯示寫着肖允樂才恍惚想起自己有一陣沒看見他了,連微信上聊的也不多。
接通電話時賀淩有一秒反省了自己,至于反省什麽他沒想清楚。
“喂?”
對面呼吸有些急促,肖允樂的強作鎮定的聲音通過電流傳達到了賀淩這裏。
“老婆,你能不能來接我一下?最好幫我帶件衣服過來。”
“……你在哪?”
電話挂斷,江越聽到聲音走出來,看見拎着袋子好像要出門的賀淩,滿眼驚訝地問:“你要去哪?”
“接肖允樂,你跟我一起去。”
江越沒再多問了,轉身關火洗手,摘了圍裙跟在賀淩身後出門。
他們打車到了一條種滿銀杏樹的林蔭路,這條路兩側開滿了商店,其中以咖啡店最多,肖允樂就在這當中的某一家咖啡店裏。
寧靜的下午時光,氣溫不冷不熱正是最舒适的時候,店裏客人不多,店員也忙不起來,大家都在小聲交談着什麽,直到店門鈴铛聲叮叮作響,兩個着裝休閑的男生走進來。
推門的那個臉色冷得像冰塊,清秀的眉眼淩厲得不像是來買咖啡喝下午茶的,倒更像是來砸場子,店員讓他唬得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走向衛生間。
這家咖啡店從外面看裝潢就很溫馨,衛生間也是幹淨無味,還有暖色柔和的小燈,緊閉的原木色隔板門一次排開,賀淩立在原地叫了聲肖允樂。
最裏側的門板應聲打開了,肖允樂面色如常地走出來,雪白的衛衣上有一大灘深褐色的不明物。
賀淩眉頭緊鎖,問:“出什麽事了?”
肖允樂深深嘆了一口氣,“宋大律師潑了我一身的咖啡,還好咖啡不燙,不然我的臉可能都毀了。”
一聽宋大律師,賀淩眉頭鎖得更緊,“他媽知道了?”
肖允樂無奈聳肩:“我被騙了,她用宋啓鋒的微信約我出來,當面警告我,叫我離他兒子遠點,別再出現。”
“然後?”
“我說沒問題,但你兒子好像不願意,然後我的新衣服就這麽毀了。”
看着衛衣上難看又惡心的咖啡漬,肖允樂痛心疾首,“這是我今天第一次穿!我要宋啓鋒十倍賠償!”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