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好端端的怎麽就變成了他的照片?
一定是剛才手抖的時候鏡頭晃到旁邊的相框了。
聞樨有點尴尬。
在別人家裏偷拍人的照片,怎麽看怎麽像變态。
怪不得他剛才看她的眼神都有點不一樣了。
聞樨安靜三秒,冷靜地解釋:“我不是想拍你的,我是想拍那個專輯封面。”
“是嗎?”他笑。
這兩個字說得漫不經心的,似問非問,不信她的說詞似的,讓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也确實,那個專輯封面上也有他的照片。
聞樨默了默,直接點擊照片的“删除”按鈕,并且将“最近删除”也一鍵清空了,以示清白。
他沒說話,只看着她,目光深邃莫測,不知道在想什麽。
莫名的讓人有點無所适從。
聞樨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也不解釋了,只輕聲說:“抱歉,你家裏的東西是你的隐私,我不應該亂拍照——”
“你是自己人。”他低聲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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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樨頓了頓,一仰頭,又對上他沉黑的眼睛。
他接着說:“沒關系。”
她是自己人,所以沒關系?
他将她劃到了“自己人”的陣列?
他們,熟嗎?
可能渣男平時就喜歡這麽說話吧。
她不想繼續待在他家了。
聞樨靜默一瞬,想起來什麽似的:“唔,那個……我哥剛才喊我回家吃飯了,我得走了。”
她說着,狀似匆忙地往玄關處走:“湯記得喝,拜拜。”
小狗緊跟在她腳邊,哼哼唧唧的,聞樨怕它跑出去,頓了頓腳步,擡頭看沈朝隽:“土土……”
他似乎還想跟她說什麽,最終又沒說,似有若無地嘆了一口氣,抱起土土,低聲說:“跟姐姐再見。”
聞樨下意識又道了句:“再見。”便打開門出去。
沈朝隽站在門邊,目送她跑到2801門口,開門,進門,關門,一氣呵成。
沈朝隽低頭撓了撓小狗的下巴,像對小狗說,又像自言自語:“我是吓到她了嗎?”
小狗眼巴巴的望着2801的門:“哼嗯哼嗯……”
沈朝隽拍拍小狗的腦袋:“出息,半塊蛋卷就把你收買了?”
小狗:“哼嗯……”
……
聞樨進門,賀空青就喊她洗手吃飯,她開水龍頭洗手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哪裏怪怪的——他讓土土喊她“姐姐”?
土土是他“兒子”,而她是土土的“姐姐”?
趁機占她便宜呢?
狗渣男。
聞樨在心裏默默嘀咕一句。
-
明城的春季多雨,雨下了一整天,夜裏才停。
第二天的下午,聞樨準備出門。
她有個室友生日,室友的男朋友打算趁這個機會跟她求婚,請她們提前過去幫忙布置場地。
聞樨一直覺得大家都還是學生,離“求婚”這類字眼十萬八千裏遠,她甚至從沒覺得這兩個字會出現在身邊的人身上,乍一聽到室友男朋友要求婚,震驚了好半天。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他們的确大四了,而且已經大四下學期了,她讀研,沒有什麽畢業的實感,但室友就要走向社會了。
室友的男朋友訂了民宿,在斜街胡同的一個小院子裏。
聞樨到的時候,其他人已經到了,除了她們室友,那個男朋友的室友也在。
場地就布置在民宿小院子的天臺上。為了不讓女主角懷疑,男主角像往年生日一樣,一直陪着她,沒在場地。
不過,工程進行得很順利,在場的,雖然專業不同,但都屬于工科,動手能力當然也沒有差的。
大工程都搞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打氣球了。中途,聞樨去洗手間,呂姝也跟上來。
小聲跟她咬耳朵:“他室友,就坐你斜對面那個,叫江望,想起來沒有,我們上次在地鐵上看見的那帥哥。”
聞樨想了想,覺得不可思議:“是他嗎?”
“對啊。”呂姝激動地抓着聞樨的手腕晃,“也太巧了吧……禾姐男朋友的舍友中有這等質量的,也不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大學四年啊,瞞得太嚴了!”
聞樨不禁好笑,小聲說:“在地鐵上你不還嗑他和別人的cp呢麽。”
“你剛才沒注意嗎……算了,你肯定沒注意,他手表換了啊,那說明大概率是巧合,我嗑錯了。”
聞樨一臉“見鬼了”的表情看呂姝:“不容易啊,嗑人主動承認嗑錯了。”
呂姝推了下她的胳膊撒嬌:“你不準說出去,不然本嗑人顏面何存……我現在改嗑他和你了。”
“你瘋了?”聞樨瞥她一眼。
呂姝激動:“你沒發現嗎?剛才咱們聊天,你都沒怎麽說話,可他的眼神總往你身上飄。”
聞樨:“你不幹活,一直盯着他看?”
“我觀察他那是因為發現他總看你。”呂姝說,“不止他,他們宿舍其他倆也總瞟你,但也不奇怪,誰都喜歡看漂亮妹子嘛,不過按照顏值,我只能嗑起來你倆。”
聞樨無語:“倒也不必硬嗑。”
“本嗑人從不硬嗑,剛才布置場地的時候,弄那個架子,你倆在串串燈下面,用電動起子打螺絲的畫面,氛圍感拉滿。”
“……”
聞樨如鲠在喉:“打螺絲你都能看出氛圍,車間工人的氛圍?”
“到底咱也是工科女不是。”
“……”
兩人回到小天臺,他們正聊到畢業論文、實習工作之類的話題,有個男生就問:“聞樨,你們專業是不是很多工作都不要女生?”
聞樨說:“有的企業有這種情況吧。”
“你們專業的有些工作,像民爆這種,對你們女生來說确實有點危險了,女生還是更适合輕松一點的工作類型。”
聞樨輕皺了下眉頭,語氣很淡地回了句:“炸藥也不會看性別去炸。”
坐在斜對面的江望擡眸看過來,低聲說:“女生并不是弱勢群體,那種有性別偏向的招聘,我是不會投他們簡歷。”
另一個男生笑說:“你一個要讀研的,在這指點什麽江山。”
江望說:“這是态度。”
聞樨擡頭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人挺不錯。
呂姝接話,問江望:“你是考研了嗎?”
“我們望哥是保研。”
江望輕颔了颔首。
“這麽巧。”呂姝抱着聞樨的胳膊,“我們樨樨也保研了,同等優秀啊你們,你倆讀研在學校還能經常約着吃飯、占座什麽的,真好,羨慕啊。”
聞樨小幅度地捏了捏呂姝的手腕,提醒她收着點。
江望禮貌點頭說:“可以啊。”
聞樨用力捏了呂姝一下,沒說話,只沖對方禮貌地笑了笑。
收到前方發來的線報,男女主角進胡同了,正往民宿過來,幾人便沒再尬聊下去,收拾了氣球,藏身到之前預備的位置上。
他們倆高中就雙向暗戀,相約考同一所大學,高考後互相表白正式在一起,大學期間感情穩定,一直很甜,求婚也沒有意外,結局圓滿。
大家跳出來給驚喜之後,在小天臺開派對慶祝,只是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小雨,大家轉到室內。
在民宿訂的房間,麻将,ktv娛樂設施齊全,聞樨卻有點困了。
她的性格偏內向,不喜歡蹦跳吵鬧,旁邊還有不熟的人,她有點嗨不動,只坐在一旁,給大家鼓掌捧場。
哥哥發了幾條信息過來,問她什麽時候回,太晚結束了要不要去接她。
聞樨問了室友,結束一起回宿舍。室友說,大家玩得開心,估計趕不上宿舍門禁時間了,這邊兩個房間呢,等玩累了,女生一個房間,男生一個房間,湊合睡一下好了。
聞樨點點頭,給哥哥回:【等會來接我吧。】
她不想在這裏睡。
聞樨和哥哥約定,快到十二點的時候來接她,十一點四十的時候,她準時起身,跟室友說,家人讓她回家。
室友理解,出來玩最重要的是大家舒服開心,勉強她留下住會讓她不自在,也就違背了“玩得開心”的初衷,所以讓她先走了,還問了她有沒有帶傘,外面還在下雨。
聞樨搖頭說,沒關系。
她出了房間,到民宿前臺,剛想給哥哥發消息問到哪了,忽然聽見江望叫了她一聲。
她回頭,看見對方正走過來:“帶傘了嗎?”
聞樨說:“我哥來接我。”
“民宿有傘,我送你出去吧。”他說,“胡同進不了車,省得你哥再跑過來一趟了。”
聞樨推辭:“不用麻煩了。”
“沒事。”江望已經抽出了一把傘打開,“在裏面吵得腦子疼,正好我想出去走走,順便的事。”
聞樨頓了頓,點頭說:“那謝謝你了。”
江望将她送出巷子。雖将近午夜,下着大雨,路上的車流仍不減,聞樨往周圍看了看,沒發現哥哥的車,江望便撐着傘站在路邊陪她。
聞樨不想讓江望等太久,掏出手機給哥哥發消息,發現他之前已經發過了消息過來。
他說:【沈朝隽正好在那附近辦事,我讓他順便帶你回來了。】
下面另附了沈朝隽的車牌號和車型。
聞樨:“……”
他們心這麽大的嗎?
這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安保和私密性極好的映月灣,他就不怕狗仔跟?
她可不想出名!
“怎麽了?”江望問。
聞樨擡頭,彎了彎唇:“沒事。”
她也不想再回民宿,遛江望一圈更尴尬。
聞樨朝周圍看了看,一眼就看見停在不遠處路邊的一輛黑色大G,她确認了一下車牌號,的确是哥哥發來的號碼和車型。
那應該就是沈朝隽的車。
聞樨轉頭對江望說:“我哥的車就在那邊,你先回去吧,謝謝你送我過來。”
“還下着雨,我把你送到車旁邊吧。”江望說着,作勢要過去。
不知道沈朝隽戴沒戴口罩,被認出來怎麽辦,聞樨不敢挪步,她說:“真不用。”
江望似乎沒get到她的拒絕,自顧自說:“客氣什麽。”
聞樨正想着該怎麽推掉,一擡頭,目光掃過巷子口,看見一個撐着傘的高大身影。
他站在牆邊的陰影處,戴着口罩,一把傘遮住了所有光線,看不清他露出的眼睛,但聞樨能感覺到他分明是在看着自己。
驀然間,聞樨想到寂靜的曠野草原上,蟄伏在暗處的獅子,在無聲無息地窺探着獵物,沉默,而危險。
聞樨已經不需要看臉,只憑身形一眼認出那是沈朝隽了,所以,她并沒有覺得害怕。
目光對視後,他似乎一霎收斂起了某種氣場,撐着傘,邁步朝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聞樨一霎茫然無措起來,腦子裏想的只有他怎麽過來了?被人拍到怎麽辦?他一點都不怕的嗎?
聞樨無端屏住呼吸。
雨滴落在地面上濺起小小的水花,車水馬龍流動成一道虛影,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将傘往她那側傾斜。
“樨樨,過來。”他說。
“……”
聞樨只想着趕快走,別被人看見拍到,于是以最快的速度鑽進沈朝隽的傘下,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說:“快走。”
他沒動,低頭看着她,真像一個善解人意的哥哥:“不跟你同學說再見?”
聞樨轉頭看向江望,語速有點快:“謝謝你送我,我先走了,拜拜。”
江望笑了笑,點頭:“嗯,學校見。”他又對沈朝隽說,“再見。”
沈朝隽輕颔了颔首。
聞樨替他應了聲:“再見。”,又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快走。
沈朝隽這才邁開腿,帶着她往車邊走。
上了車,聞樨才稍稍忪半口氣,趴在窗戶邊往周圍看了看,沒看見可疑人員或停留觀察這輛車的人,她才松掉剩下的半口氣。
轉頭看向駕駛位的沈朝隽,他正低眸扣安全帶,似乎并不在乎的樣子,聞樨問:“你怎麽在外面?不怕被人看見嗎?”
沈朝隽啓動車子,沒轉頭,只低聲答:“去接你。”
聞樨頓了一頓。
他轉頭看過來,車內燈暖黃的光線映進他眼瞳,他那雙沉黑深邃的眼睛裏似乎藏着某種銳光,語氣卻未變:“才到巷口,看見你和男同學撐傘過來,看你們聊得開心,就沒打擾你們。”
聞樨眨了下眼睛:“你可以直接喊我的。”
車子起步,車內燈被關上,一霎陷入昏暗,雨刷器刮着車前玻璃,給人一種除了這兩個清晰的半圓外,整個世界都浸在水漬裏模糊不清。
沈朝隽的聲音很低,似真似假地說:“我倒也沒有那麽不解風情,打擾你和喜歡的人告別。”
聞樨惶然看他:“誰說我喜歡他?我今天剛認識他。”
他奇怪了似的:“他不是你師兄?”
“當然不是。”
聞樨頓了下,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她靜默思索幾秒,瞅他一眼:“我也不喜歡師兄的,你們娛樂圈的是不是都喜歡亂傳緋聞。”
他輕笑了聲,停頓一霎,點頭:“這樣,那是我誤會了。”
“跟你道歉。”他轉頭看過來一眼,目光清和,哄小孩似的。
聞樨默了默,小聲說:“也不用道歉。”
沈朝隽沒說話,轉動方向盤變道,轉頭看後視鏡時,嘴角幾不可察地往上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