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楚舟看顧雪的眼神十分複雜，他問輕古：“現在怎麽辦，咱們要回去嗎？”
輕古緩緩地搖了搖頭。
所有人都沒想到輕古會做這個決定，面面相觑中等待姑奶奶給個說法。
輕古一指才從太平間搬來別墅沒多久，已經清醒過來的光頭：“他被太陽照傷，在太平間吸收陰氣調理魂魄都是實打實發生的事，這說明即使這張地圖是系統的延伸，它本身也和現實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與系統原定的考核相比，我們從這裏出去的概率要大得多，否則系統也不會只讓咱們這隊人出來，而把顧雪隊伍裏的其他人拒之門外了。”
她又看向顧雪：“那個人除了讓你跟着我們，有沒有交代你其他的事？”
顧雪神情猶豫，閻王趕忙說：“我和姑奶奶是何等身份你是知道的，只要你真心投誠，過往之事我既往不咎，還可再給你記上功勞一件，這種福報可是普通人十輩子都修不來的。”
顧雪咬着下唇，糾結半晌才把手伸進衣兜，從裏面取出個小巧的紐扣狀物品。
“這是那人讓我随身攜帶的，他應該可以通過這東西實時監控我們這裏的情況，不過……”她深吸口氣，閉上眼說，“兩天前監控中斷了。”
楚舟一僵：“這才是你把真相告訴我的主要原因麽。”
顧雪咬緊牙關不吭聲，電視上播報的新聞以及她自己變成鬼的狀态是她日常苦悶的誘因，但聯絡器失靈才是她內心惶恐的根由。這種情緒在今晚達到了一個小高峰，她這才在楚舟挺身而出救她之後忍不住說出真相。
楚舟的表情更苦了，他別過臉，不想再看顧雪，也不想讓別人看到他此時的難過。
閻王接過顧雪手裏的聯絡器，這東西和普通的監聽器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一面有個黃豆大小的紅色按鈕，按鈕略低于表面，徒手是按不到的。
“這個，”沈易方臉色又是一變，他從閻王手裏搶過監聽器，上下左右好一頓翻看，整個人重重摔在沙發上，“我見過。”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沈少爺身上，沈易方的胸膛開始劇烈起伏，他的情緒正在急速翻湧。
“我家幾年前開始涉足全息游戲領域，也搞過系統開發，”他捏着監聽器展示給大家看，“這是我家兩年前研發出來的全息游戲內專用的聯絡器，可以像胸針一樣別在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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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不知在哪按了一下，紐扣沒有按鈕的一側彈出個小小的吸盤，沈易方把它別在領口上，美觀又方便。
衆人瞠目結舌，小可結巴着問：“所以，地獄十八級考核是你們沈家搞出來的？”
沈易方神色複雜：“是與不是我也不清楚，沈家是做傳統實業起家的，主公司也就是我負責的部分一直延續着這類經營，針對其他新興産業的涉足都是由下面的子公司獨立運營，搞游戲和系統的這家公司是幾年前新成立的，我只在子公司成立第一年的年會去過。這款聯絡器是子公司兩年前最吃重的研發新品，相關信息和樣品上報到了我這裏，我才會有印象。”
輕古看看扔了滿地的資料，問：“你搜集的資料裏，沒有你們自家公司的吧？”
沈易方鐵青着臉搖頭，他自己也是系統的受害者，怎麽會想到系統會是自家旗下子公司搞出來的，這種典型燈下黑的心理讓他們在這個半真半假的世界裏做了兩個月的無用功。
監聽器傳到楚舟手裏，楚舟掂了掂，大膽推斷道：“全息游戲內專用聯絡器，是否說明搞出地獄十八級考核的人也在這個系統裏？再精确點，他是不是就在這張地圖裏？”
沈易方不置可否：“游戲內專用聯絡器是兩年前的産品功能，誰知道現在有沒有進行功能拓展，就算它依舊還是雙方都必須在系統內才能傳遞信號的産品，現在對方信號丢失，人八成早出去了。”
閻王無可奈何地看了顧雪一眼：你早幾天坦白，咱是不是還有機會抓到幕後人。
顧雪垂下腦袋，兩只手不安地攪着衣擺。
輕古倒沒苛責她，對于新死之人，複生的誘惑實在太大，顧雪正是事業如日中天、人生順風順水的階段，突遭意外殒命，內心肯定不甘，對活下去的向往要比普通人更強。幕後人除了看中她這點，更在意的應該是她楚舟前女友的身份，如果她的死亡是幕後者一手策劃，那她就是被他們連累致死，妥妥冤出大天了。
沈易方微微下陷的小按鈕，喃喃說：“我記得這個按鈕以前是稍稍凸起一些的，玩家按下按鈕後可以通話，再按可以切斷對話，現在這個設置更像生怕人不小心把按鈕按了似的。”
小可湊過來觀摩，好奇地問：“會不會是她不小心把按鈕按進去，通信才中斷的？”
顧雪緊張又肯定地說：“不可能，那個人把它給我時就是這樣，我特意看過的。”
沈易方安慰她：“有線索就是好事，我找找陳年報告，看看這款産品做了哪些改動。”
為防打草驚蛇，沈易方并沒有直接從自家子公司獲取資料，他把兩年前的資料翻出來，再找幾家跟沈家不對付的競争對手，通過他們的渠道來側面了解子公司這幾年的研究進展。
輕古和閻王也沒閑着，既然這個世界和現實有所關聯，那他們就要找出連接點，盡一切可能闖出去。他們還沒查出過所以然，沈易方那邊先有了線索。
隔天夜裏，沈易方召開小團夥緊急會議，他嚴肅地說：“子公司這幾年發展得中規中矩，沒什麽亮眼的創新，表面上招聘的人員也都符合公司的崗位需求。不過有傳言說子公司三年前雇傭了兩個別家公司開除的違規程序員，這兩個人在技術方面都是頂尖的人才，被子公司雇傭後就沒在業內露過面，不知情的人以為他們名聲不好主動退圈了。”
終于有力氣說話的光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才兩個人，再頂尖也搞不出來這麽龐大的系統吧？”
楚舟替他答疑解惑：“這兩個是有跡可循的，實際人家背地裏說不上悄咪咪挖過來多少人才，全員精英的團隊不需要人山人海，每個人都能獨當一面，把地獄十八級考核分割成幾個獨立的模塊來分別研發，再組合起來，十幾個人的核心團隊大概就能做到。”
沈易方肯定了他的說法：“我也這樣認為，不過目前咱們處于被動，所以我只能從唯一的線索入手。”
他把監聽器放在桌上，取下最上面的蓋子，露出裏面只有拇指蓋五分之一大小的顯示屏，上面有數字正在跳動。
“只看外表看不出它進行過哪些改造，于是我請了個大神把它拆解開，大神說它既有通訊功能，又是個引爆裝置。”
顧雪驚駭地捂住嘴巴，楚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它是幹嘛的？”
沈易方拿了根牙簽當教鞭，指着小小的顯示屏：“當對方切斷聯系，這個小東西會自動啓動引爆功能，上面的倒計時就是距離這個半虛拟世界毀滅的時間。”
衆人眯縫着眼睛看半天，勉強認出那串細小的數字是“12:28:46”，最後一位在快速倒數。
小可說話有點不利索了：“不是說這裏和現實有連接嗎，如果這裏爆炸毀滅，現實世界不會受到影響嗎？”
沈易方苦笑着搖頭：“引爆裝置是我為了讓你們更快明白它用途臨時起的名字，它的實際作用是啓動系統自帶殺毒軟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所在的世界就是用系統病毒延展開的臨時地圖，當殺毒系統啓動，嫁接在現實世界上的虛拟部分就會被殺滅，我們這些介于現實和虛拟之間的人會被默認為病毒，一并被消滅。”
顧雪又尖叫了一聲，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徹徹底底被人利用了，別說複活，那人壓根是想讓她魂飛魄散。
楚舟想安慰卻不曉得還能說什麽，只好轉移注意力，問道：“這麽說來，如果十二個小時內咱們沒能回到現實世界，就game over了？”
沈易方抿緊嘴巴：“能回到原來的考核關卡也可以躲過這劫，不過系統有了這次的殺毒行動，說不定很快就有下一次，咱們不是每次都這麽幸運能提早做準備。”
閻王抹了把爆炸雞窩頭，啐道：“特奶奶的，明明陽光和陰氣就是兩個世界的連結，怎麽就出不去呢。”
沉默中的輕古忽然擡起頭：“陽光和陰氣只是現實與虛拟之間的上下邊界，不是連結。”
三更半夜，醫院門口，一群隐了身的鬼大大方方往裏走，唯一的人類沈易方跟做賊似的偷偷往裏溜。
輕古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又不是來偷東西的，幹嘛鬼鬼祟祟？”
沈易方見周圍沒人才敢搭輕古的腔：“醫院太平間是不讓外人随便進的。”
輕古無語：“我們又不去太平間。”
沈易方愣住了：“啊？”
其他人也沒反應過來，小可問：“姑奶奶，咱不去太平間，來醫院幹嘛呀？”
輕古仰起臉望向醫院大樓：“沈少爺還魂後能在陽光下行動，說明他是真的還魂了，那這家醫院就是現實存在的。醫院每天都會死人，死去的人無法進入地府，只能根據系統的引導進入到地獄十八級考核中。”
閻王秒懂了她的意思：“新死的鬼才是虛拟和現實的連結！”
“對，”輕古點頭，“新鬼會有一段意識朦胧的飄蕩期，系統正是利用了他們渾渾噩噩的狀态，不費吹灰之力把他們誘進系統。死于這家醫院的鬼也是一樣，我們只要跟住其中一個就可以尋到第一級考核的入口，入口之外就是咱們的出路。”
雖然每個鬼的第一級考核內容并不相同，但每個鬼在通過第一級考核之後都有兩個選項，要麽進入休息區等待下一級考核，要麽從入口處離開系統，就像輕古所闖別墅那樣，只要抵得住陽光的照射，任何人都可以直接離開。
這意味着第一級考核地圖的入口處一定是現實世界，他們到達入口就等于離開了虛拟世空間，當幾小時後虛拟空間被殺毒軟件消滅，他們就能徹底回歸現實了。
倒計時還剩五個小時的時候，一個新鬼迷迷糊糊飄離醫院，輕古等人迅速跟上，沈易方受到人身限制，騎着自行車才勉強跟得上。
小可偷懶飄他後座上打趣：“你為什麽不開車呢？”
沈易方把自行車蹬得像風火輪，他的肺也開始燃燒：“呼呼，汽車太大太顯眼，第一級考核地圖都在犄角旮旯的僻靜地帶，車開過去太紮眼。”現在是跟系統搶時間的關鍵時期，他可不敢大意。
正如沈易方說得那樣，新鬼去的第一級考核場地居然就是空亡山上的那棟鬧鬼別墅，想來初級考核地點的劃分是根據死者死亡地來定的。自行車到了山下再無用武之地，沈易方只得拖着他這具蘇醒後疏于鍛煉的身體呼哧呼哧往山頭上爬。
眼見新鬼飄進別墅，輕古等人停了下來，幾分鐘後，別墅的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顧雪弱弱地說：“我們不把他一并帶出去嗎？畢竟是他帶我們出來的。”
輕古無奈地低聲嘆氣，閻王說：“這是我們唯一出去的機會，只有咱先出去，被困在系統裏的鬼才有得救。”
顧雪的聲音更小了：“萬一灰飛煙滅了呢。”
小可說：“只要生死簿上記着這個人，他的魂魄就有重新凝聚的可能，所以我們必須保證自己出得去。否則我們自己都是生死一線間了，硬把他留在外面還指不定是救人還是害人呢。”
顧雪眼圈泛紅，是啊，他們都沒脫離危險呢，萬一沒能出去，她的“人生”也就只剩下最後的幾個小時了，比那些困在系統裏、尚且有通關就能出去希望的人慘多了。
晨光在天邊亮起，輕古和閻王迅速給幾個不能曬太陽的小可憐布了躲避的空間，別墅大門重新開啓，倒計時結束。被沈易方放在幾米之外的聯絡器發出爆響，轉瞬便化為了灰燼，清晨的風越過山脊，吹散了所有虛妄。
輕古看向別墅內，包括昨晚新鬼在內的五個人似乎正在糾結是走是留，她給閻王讓了位置，閻王沖那幾個人招招手，那幾個人立馬不受控制地選擇了大門方向。小可掏出進系統就沒用過的鬼差專用鎖鏈，甭管這些鬼有罪沒罪都先鎖上，又回不去地府，讓他們亂溜達怪危險的。
輕古拍了拍手，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走吧。”
沈易方被她的笑晃了眼，心裏卻沒來由地慌了起來。他們已經從系統裏出來了，他也成功還陽，那他和輕古的契約是不是也要到頭了？那以後，還見得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