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楚舟跟沈易方說這些的時候，閻王也在跟輕古說同樣的話。
“姑奶奶，您看？”
輕古蹙眉不語，在此之前，系統已經運行了将近一年，這麽長的時間都沒更改系統運行規則，為了他們幾個就更不可能了。從系統的角度出發，他們這支小分隊并沒幹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除了破壞力強點、外挂似的強行綁定組隊外，他們都是按照系統的安排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系統犯不上打亂整體規則來針對他們。
如果規則沒變，那這支新人小分隊空降到第八級考核就很耐人尋味了。
另一邊，沈易方說：“我猜既不是bug也不是系統改了規則，系統是故意把他們放到這裏的。”
楚舟皺起眉：“怎麽說？”
沈易方：“小可說你們剛掉下來的時候遇到過白骨襲擊，後來白骨都不見了。”
楚舟不明白：“所以？”
沈易方：“不見了的白骨都爬到地面上去攻擊我們了。”
楚舟悚然一驚：“那你們……”
沈易方苦笑：“差點就廢了。”
楚舟的心懸了起來：“光頭？”
“他沒事，”沈易方又看了一圈，依舊沒見着光頭的影子，“他是挖坑尋找下來的路時失蹤的，契約顯示他沒有危險。”
楚舟拍拍胸口：“沒事就好。”
沈易方繼續說：“我和阿光的實力都不弱，尚且成了拖累，如果再多來幾個的話。”
Advertisement
他沒再說下去，他相信楚舟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楚舟的臉色變了又變：“系統故意把她送過來，就是想讓我求姑奶奶把她收編進隊伍。她們隊伍裏另個女孩對她有救命之恩，她說不定會要求帶着那個女孩一起。”
沈易方：“不是只有你有熟人，我和阿光也有。老大和閻王同意全帶上，會使後面的考核越來越艱難，不同意帶或者收了這個沒收那個都會讓你我心生嫌隙，最後不是分道揚镳就是相互捅刀。”
楚舟的眉頭皺了又皺，他看向前女友，好半天才幽幽地說：“我從來沒想過求姑奶奶帶她。”
這倒是讓沈易方十分意外，楚舟是個重感情的人，如今碰上心心念念的前女友居然放得下？
楚舟垂下眼簾，掩飾住內心的情緒：“如果我有姑奶奶那樣的實力，如果這支隊伍是我做主，我會毫不猶豫地帶上她，可我自己都是抱着姑奶奶大腿求生存的人，實在沒資格提這樣的要求。姑奶奶肯帶我已經是天大的恩情，我不會有多餘的想法，更不會增加姑奶奶的負擔。再說咱們現在頻繁被系統針對，把她拉進來不見得是在救她。我也不可能在這時候退出隊伍，雖然幫不上忙還總拖後腿，但留下來是我的态度。至于她……”
楚舟閉上眼，眉頭深深的紋路訴說着他的心情：“結束了就是結束了，我對她沒有責任，她對我也沒有感情。空降到第八級或許是受了我的池魚之殃，但她的死與我無關，既然參加考核是她逃不掉的命運，我也不會随便給自己背思想包袱。”
沈易方無言地拍拍他的肩膀，這樣拎得清的楚舟令他敬佩。
“你們探索過地下了嗎？”輕古問閻王。
閻王點頭：“能走的路都繞了一圈，這下面看似複雜實則沒多大，腐屍數量沒有白骨多，我們不落單的話他們就不會主動靠近。”
輕古卻沒有因為閻王的話放松下來，她眯着眼打量四周：“沒有複雜的地圖也沒有強敵，這次的考核要怎麽出去？”
閻王直嘬牙花子：“您說得是啊，要是系統把出去的條件設置得很意想不到，咱們很可能要被困很長時間了。”
這也是輕古最擔心的事，系統如何設置掌握在人家手裏，假如時間足夠長，幕後者完全有能力創造個獨立的副本給他們，只能進不能出那種，到時候他們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老老實實在固定的地圖裏待到地老天荒。不想一輩子“坐牢”就得搶在系統之前找到出去的路，現在就算他們還願意一級一級往後闖，系統都不見得同意了，光是每次在休息區停留的時間就夠系統動手腳了，他們必須盡快另辟蹊徑，早日出去找幕後者算賬。
“你們該幹嘛幹嘛，”輕古對這支并不團結的臨時隊伍沒什麽好感，也不想跟那些不認識的人有交集，“我到處轉轉，順便找人。”
離開隊伍的輕古隐入了黑暗，很快便遇到伏擊的腐屍。和白骨比，腐屍的戰鬥力明顯高得多，入手滑滑膩膩，打不死人也能惡心死人。輕古屏住呼吸快刀斬亂麻，完事再找一堆土石把這具散發着刺鼻氣味的爛肉埋起來，省得污染地下這點可憐的空間。
剛把腐屍處理好，輕古心頭一顫，那是某個跟她簽訂契約的人遇到危險的信號。沈易方等人跟閻王在一起，遇到危險的概率不大，難道是光頭？
和小可遇到危險那次不同，這次輕古居然沒辦法鎖定光頭的位置，她只好把全部力量集中在契約上來搜尋，很快，她聽到一陣隧道崩塌的巨響，緊跟着是一個男人痛苦的悶哼。
是光頭。
透過契約，輕古清楚地感應到被埋的男人是光頭，她快步上前開挖，将奄奄一息的男人扒出來。
看清光頭明顯淺淡的身形，輕古的瞳孔縮了縮，這是普通鬼魂被烈日照射的後遺症，而系統裏的陽光再熾烈也不會給鬼魂造成這樣的傷害。
光頭的胸膛幾乎沒有起伏，眼皮微微張着，像條被暴曬過的鹹魚。
輕古架起他往回走，才到半路就撞見了聞聲趕過來的小可和沈易方。
小可一眼就瞧出光頭的異常，驚訝地問：“他這是在哪兒搞得這麽狼狽？”
沈易方趕緊掏傷藥，可光頭身上沒外傷，兌換區出售的藥物對他毫無作用。
輕古問小可：“你們爺有法子治治他麽？”
小可搖頭：“魂魄受損如此嚴重，唯一的法子是入地府的養魂之地修養，您法力這麽高強都沒辦法，爺就更沒招了。”
沈易方緊張地問：“他……”會死嗎？
輕古：“我的契約是你們的保命符，我不死你們就不會有事，但他這情況，想恢複恐怕很難了。”
沈易方和小可都陷入了沉默，他們本就舉步維艱，如今光頭變成這樣，他們後面的路就更難走了。
沈易方把拳頭捏得咯咯直響：“系統果然是打算針對我們幾個先下手。”
小可擰着眉毛不确定地說：“他這樣不像是系統能搞出來的，系統裏到處都是鬼，讓陽光透進來不是作死麽。”
沈易方一愣：“不是陽光透進來，難道？”
輕古點頭：“他剛才很可能摔出了系統，外面應該是白天，他被太陽曬到才會這樣。”怪不得契約感應不到光頭，原來二人已然不在一個世界。由于契約掌握在輕古手裏，光頭并不能獨自離開，人剛出去就被契約強行拉了回來，但也因此保住了光頭一條命，否則再被太陽多照一會兒，光頭妥妥會魂飛魄散。
小可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原來真有能出去的bug？那咱們豈不是都能出去了！”
說來容易，操作起來卻很難，首先，得弄清楚光頭是從哪裏出去的。光頭半昏迷狀，等他蘇醒是個費時的事，bug稍縱即逝，可等不得。不能問現成的答案就只能靠重新探索，輕古讓小可帶着光頭去找閻王和楚舟，順便把這邊的發現跟二人說一聲。
她着重強調了不要聲張，目前情況未明，讓那些新手知道有出去的路子不但幫不上忙，搞不好還會壞事。
等小可一走，輕古帶着沈易方繞到昨天疑似光頭砸塌的地帶，地上被埋的部分輕古全部搜過，連個縫隙都沒有，可見bug不在地上。
沈易方仰頭看了看，猜測道：“會不會在半空中，阿光掉下來時正好撞到才出去的？”
輕古：“你想沒想過他掉下來就不見了蹤影，但他被太陽曬到卻是一段時間之後，這是為什麽？”
沈易方沉吟着，他倒是忽略了這個重要問題，光頭失蹤到他出去中間這段時間，他在哪？
輕古望了望頭頂被光頭砸出來的直通地面的孔洞，對沈易方說：“你在下面守着，小心點随時可能偷襲你的腐屍，我去上面，按照光頭的路線跳下來試一試。”
上去不是件簡單的事，系統針對鬼魂能飄這一特點增加了重力系數，即使輕古這樣的老鬼也別想随随便便起飛。輕古摸摸四周的牆壁，選了相對結實的向上攀爬，好不容易重見了天日，她剛冒出個腦袋就感覺背後陰風陣陣，她立刻縮頭，險險避過一擊。
躍出地面的她快速轉身，這才發現用布條穿起來那幾個骷髅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正沒頭蒼蠅似的到處摸索。瞧見她的骷髅們興奮異常，張牙舞爪撲上來找她玩耍。
輕古不敢在洞口開打，萬一有白骨掉下去，底下的沈易方第一個倒大黴。她快跑幾步把白骨引到平坦的地帶，先是拳打腳踢将他們全部打散，再把散落一地的布條撿起來重新打結，生怕不結實，她又忍痛撕了一件長裙續進去，這才把白骨們重新穿成一串丢在旁邊。
沒了搗亂的，輕古來到光頭挖出來的坑前，回憶着光頭掉下去的姿勢，大頭朝下栽了下去。風在耳邊呼嘯，輕古邊墜落邊揮舞手臂，忽然，指尖似乎碰到了什麽，一陣酥酥麻麻的觸感傳來，沒等她仔細去體驗，那種感覺便消失了。幾乎同時，她的人也到了底兒，要不是她反應夠快非一腦袋紮地裏不可。
沈易方被她的落地姿勢吓一跳，趕緊過來詢問她傷沒傷着。輕古搖了搖頭，估算着有異常的位置是哪裏。由于光頭掉下來時導致了部分塌方，所以她下落的路徑不可能跟光頭百分百重合，但剛剛一閃即逝的感覺令她十分興奮，bug還在。
“我再試一次。”輕古沿着老路爬上去，再往下跳，這次似乎有偏差，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許是他們浪費了不少時間，閻王那邊等不及，親自過來查看。見輕古一次又一次從上面往下跳，饒是閻王老爺也看得心驚膽戰：“這麽辛苦又危險的活兒犯不上姑奶奶您親自來，要麽您歇會兒，我讓小可過來替您跳。”
輕古晃晃不小心撞在石壁上的胳膊，拒絕道：“bug不是随便進出的門，誰都不清楚進出過程中會不會有其他變故，我自己來比較保險。再者你們都跟我有契約，一離開系統就會被契約強行帶回來，都沒時間搞清楚外面什麽狀況。”
閻王清楚輕古說得是事實，但看地府的鎮宅之寶這麽上上下下折騰，閻王心裏怪不是滋味的。地府更換過好幾任閻王，別人在任時怎麽沒見姑奶奶遭這個罪呢，他一上任就鬧這出，傳出去他都沒臉見人了。
血氣一股腦沖到頭頂，閻王攔住還想向上爬的輕古，主動請纓道：“您看您這身子骨跟那大光頭差不少，說不定這也有影響呢。我跟他身材差不多，我替您跳一回，您在下頭給我掌眼。”
輕古晃悠的手臂一頓，覺得閻王說得也有道理，于是閻王成功接棒輕古，開始了向上爬、往下跳的死循環。可說不上是真的身材有影響還是輕古運氣太差，閻王才跳第二回，半路就失蹤了。
輕古和沈易方眼見着閻王下落過程中似乎撞到了什麽，随即身體被定格在半空，眨眼而已，他像是被什麽東西吸納進去，不見了。
沈易方激動地說：“看位置，那裏原來是有石壁的，應該是被阿光撞塌了。”
輕古問：“我剛才沒撞過那裏嗎？”
沈易方用手在自己身上比量着：“你下來的路線差不多，但是你太瘦了。”
閻王那一個頂輕古仨的身材能撞到特殊的點，輕古輕輕松松就路過了。
輕古：“……”
等待十分漫長，為了計算準确的進出時間，輕古将注意力轉移到契約上，雖然閻王并不會因為日曬而受傷，但只要他離開系統，她就會感應不到他，而契約也會立刻生效把他硬拽回來。
就在他們全部精力都集中于此之際，幾個人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被沈易方埋了的老王啐了一口，小聲對同伴說：“我說什麽來着，他們神神秘秘鐵定是有事瞞着咱們，也就小顧那丫頭單純死心眼，把那個姓楚的小子當成自己人。”
同伴嗤笑：“你這粉絲濾鏡厚的可以了，顧雪那種短短三年就從新人變成娛樂圈炙手可熱大明星的女人，你說她單純死心眼？”
老王“哼”了聲：“她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有辦法出去卻故意瞞着咱們，人家從頭到尾都沒拿咱當自己人，咱要是再傻呵呵什麽都不做，早晚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同伴望着離地幾十米的出口，嘆氣：“現在你知道了出去的辦法能怎樣，你能爬上去？就算爬得上去，你敢往下跳嗎？這種高度，一次失敗就死定了。”
老王陰森森咧開嘴：“我們沒必要自己摸索，他們不是有本事麽，讓他們去折騰，咱們坐收漁翁之利就行了。”
二人對視一眼，皆露出壞笑。
沈易方聽到黑暗中窸窸窣窣的響動，用眼神詢問輕古該怎麽辦。
輕古微微搖頭，那倆小子剛摸過來時她就察覺了，之所以沒搭理他們是根本沒這必要。即使bug可以讓任何人進出，也不是誰都能一次性摸準位置的，就算摸得準，外頭青天白日的，他們出得去？老王那種新死的鬼，曬了太陽會比光頭更慘，而當外面到了黑夜，誰又敢打包票bug還能進出呢。
就在這時，輕古發現她失去了對閻王的感知，這意味着閻王成功離開了系統，契約沒有報警說明閻王暫時安全，所以她壓制住契約的牽引，盡量不把閻王扯回來。
不過閻王還是回來得很快，碩大的身影陡然出現在半空中，再失重地重重摔在地上，騰起的灰差點迷了輕古的眼。
閻王摔得夠嗆，灰頭土臉爬起來，一面咳嗽一面焦急地對輕古說：“姑奶奶，那上面的确有個縫隙能出去，不過縫隙在逐漸縮小，我回來時比出去時要小了一半，估摸着再過幾分鐘，那條縫隙就會徹底封死了。”
沈易方：“應該是系統發現了bug，正在集中火力修複呢。”
閻王當機立斷：“姑奶奶，您帶着沈家小子先出去。”
輕古也不廢話，沿着牆壁重新爬上去。閻王看沈易方夠嗆上得去，幹脆背起他，吭哧吭哧往上爬。
他們一走，黑暗中的兩個人立刻反身跑回大本營，煽風點火地把輕古三人要悄咪咪離開系統的事講給大家。
老王斜着眼睛朝楚舟冷哼：“巴巴地管人家叫姑奶奶，結果呢，生死關頭人家只記着那個姓沈的小白臉。某些人啊，丢臉丢到姥姥家喽。”
楚舟鐵青着臉沒吭聲，小可不幹了，跳到楚舟身前，掐腰怒怼：“你少在這挑撥離間，姑奶奶才不是那樣的人。”
老王一指同伴：“不信你問他，我倆親眼所見，不止你的姑奶奶要走，你口口聲聲叫爺的人也要走，不對，人家都已經出去過一次了，熟門熟路都不帶上你這條哈巴狗。”
“你說誰是哈巴狗！”小可雙目圓瞪，怒不可遏。
老王誇張地抖着：“我好怕怕喲。撒泡尿照照你現在的德性，要咬人啊。”
小可想罵回去，被楚舟攔住了。
楚舟寒着一張臉，冷冷瞟了老王和他的同伴一眼，對小可說：“不用跟他們費口舌，一群井底之蛙罷了。”
老王瞪眼：“說誰呢你。”
楚舟一句廢話沒有，上去就是一腳，給老王踹成了翻殼的老王八。
老王的同伴急得直冒汗：“差不多就得了啊，我聽他們說那條出去的路正在閉合，咱們得趕在那之前出去，老王別打了，抓緊時間。”
老王邊走邊哼哼，離開前還不忘叫上其他人，特別是顧雪：“跟我們走還有一線希望，跟他們走就只有死路一條。”
顧雪糾結地看看老王，又看向楚舟，似乎是在等他給個說法。
楚舟一指地上的光頭：“如果你想變成他這樣就跟他們走，不想就老實待着。”
老王又開始拱火：“你聽聽他說得是人話麽，顧雪你腦筋可清醒點，別看他長得好看就什麽都聽他的。”
顧雪向老王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問楚舟：“你不一起走嗎？”
楚舟看都不看她，又坐回到他先前的位置：“我不走。”
顧雪咬緊嘴唇，好一會兒，她甩開老王抓着她的手：“你們走吧，我留下。”
老王面目扭曲，還想說什麽，同伴催促道：“趕緊的，咱還得想辦法爬上去呢。”
老王跺了跺腳，惡狠狠地指了指楚舟和小可，憤憤不平地走了。
顧雪的決定倒是讓楚舟詫異了：“你真不走？”
顧雪盯着他，眼裏慢慢積蓄了淚水，半晌，她搖了搖頭，一滴眼淚滑過美麗的臉龐，落進了楚舟的心裏。
爬出坑的閻王囑咐道：“姑奶奶，沈家這小子能不能還魂可全看您了，這邊您甭操心，我會罩着他們。”
輕古“嗯”了一聲，瞄準閻王指的地方，拖着沈易方跳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