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臘月時候,是鞑靼發動攻勢最兇猛的時候。
這時候天氣酷寒,草原上可以供放牧的牧草稀少,鞑靼的貴族還好,鞑靼的平民進入一年一度最難熬的時候。
這時候,鞑靼貴族就會發動對中原王朝的對外戰争,以轉移自己統治的矛盾。
通過對中原王朝的戰争,他們不但能掠奪過冬的物資,還能減少人口的數量。
活下的人少了,需要的口糧不就少了?游牧民族和定居的農耕民族不一樣,他們對人口的需求并不算太大。
再加上鞑靼王朝現在還是奴隸制,軍隊中充當炮灰的也基本上是奴隸。奴隸在冬季的時候死一批,節省了過冬的物資。戰争結束之後,再向外擴張,抓一批青壯奴隸就好了。
在中原各地喜氣洋洋準備過年的時候,是邊疆将士們最艱難的時刻。如果軍需物資充足,可能在過年和元宵的時候,他們的夥食會稍稍好一些。但大部分時候,臘月和正月也是他們物資最匮乏的時節。
過年什麽,對他們來說,大概只有真的到了邊疆無戰事的那一年,才有可能勉強過一下吧。
今年還好,有了朝廷增發的糧饷,戍邊的将領大手一揮,每個士兵碗裏都可以增加一塊肉。
雖然那肉大概就薄薄一片,僅僅夠嘗個味道。但對于最底層的士兵而言,也是足以讓他們喜笑顏開了。
吃着肉的士兵們互相祝福着對方們新年有好運,暢想着自己把鞑靼打怕的那日。雖然不能回到家鄉,但只要能在過年的時候不用打仗,安安靜靜的睡一覺,就已經足夠美好了。
這一年對鞑靼來說,同樣不好過。
在卿昱登基,朝堂混亂,內政不穩的時候,一直都有入住中原野心的鞑靼立刻抓緊時機,發動了對承朝邊境全面的進攻。
他們在進攻的同時,還聯系了承朝周邊小國,約定一同進攻承朝。并許諾,如果鞑靼能夠入主中原,那些小國家打下的地方都歸自己,不會讨要回來。
這種空口許諾,周邊小國當然是不會信的。但他們仍舊和鞑靼一同進攻了承朝。
他們賭的是承朝和鞑靼兩敗俱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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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不能入主中原,不會攻打他們;承朝抵禦鞑靼元氣大傷,無力朝他們讨要失土。
無論最終結局如何,承朝面臨了幾面交戰的嚴峻情況是事實。鞑靼本以為這次就算不能入主中原,至少可以讓承朝的邊境線後退不少。
但他們失策的是,卿昱剛繼位,的确對朝堂的控制力不強,但先帝時期一直留下的軍事優勢,不會因為皇位的變更,立刻改變。
而且卿昱雖然對朝臣的控制力減弱,但他腦袋清醒,知道自己無法命令朝臣,那就不命令,而是抵擋。
他為邊疆将士抵擋住來自朝堂中大臣妄圖向軍權伸出的手,讓各領軍将士各自便宜行事。
因此在各地交戰的軍隊雖然艱苦了些,至少不會有人插手到将領們的領兵作戰中。
朝中大臣也看明白了,這新皇帝雖然性子軟了些,但也不是沒有底線的。若是涉及到軍隊,他就算不跟你撕,也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反正奏折就是無限擱置,被人提起了就不說話,奏折呈上來就直接撕掉,頗有幾分無賴的樣子。
卿昱又是正統繼位,除非自己真的到了一手遮天的程度,不然不可能繞過他插手軍權。朝臣們頂多從糧饷上做手腳,但有人想用賣國求榮的方式來獲取權力,也有人是真心愛着這個國家。朝堂中大部分大臣還是不希望邊疆戰敗。
卿昱這時候只需要站在不希望戰敗的那部分大臣那邊,就可以勉強控制住局面。
通過卿昱的努力,承朝的邊疆岌岌可危,但在那崩潰的邊緣穩定下來,硬是撐到了現在。
承朝的國庫被打空了,各個小國家早就被拖垮,灰溜溜的收兵。鞑靼也支撐不住,終于吃了一次有決定性意義的大敗仗。
他們的毒計又被白萌破解,新的糧饷到了北疆,或許明年邊疆将士真的能過個好年吧。
卿昱附在白萌耳邊,悄悄期望道。
白萌聽着卿昱小聲嘀咕他這些年為了穩定邊疆做出的努力,頗有些哭笑不得。
白萌認為卿昱能做的更好。他作為太子繼位名正言順,又有先帝多年教導,支持的人也非常多,年紀也不算小。現在朝堂一團糟的局面,的确很大程度上是他的錯。
即使是性格問題,那也是他的錯。
不過白萌知道卿昱需要的是肯定,便順着他的話誇獎了他,然後敷衍的說了幾句他能做得更好,将來承朝前程會更光明。
卿昱果然很高興,突發奇想道:“新年會賜福,萌萌,你說我寫個福字讓人快馬加鞭送到邊疆,邊疆将士會不會高興?”
白萌嘴角一抽。這個時代交通工具落後,去北疆只能靠騎馬,而且大雪封道,你就算想派人去,也很難吧。
不過小皇帝的心是好的,白萌也不想打擊他:“陛下若真想褒獎,派人去也是可以的。只是待戰後吧。現在你派人去,他們還要張羅接旨什麽的,雖然你是好意,可若他們正在打仗,豈不是給他們添麻煩了?”
卿昱臉朝下趴在鋪着毛皮的貴妃榻上。
白萌戳了戳卿昱的後腦勺:“待明年沒有戰事了,咱們再賜福給邊疆将士吧。”
卿昱悶聲道:“好。”
白萌輕笑:“不高興?”
卿昱悶聲道:“沒有。只是覺得邊疆在浴血奮戰,我們還在歡天喜地的過新年,心裏有點難受。”
白萌噗嗤笑道:“邊疆将士浴血奮戰,為的不就是讓百姓們歡天喜地的過新年嗎?若是陛下覺得心裏難受,可多聘些文人,寫着邊疆将士保家衛國的豪邁詩篇。比起提起邊疆将士就如何凄慘,或許他們更願意聽到一些誇贊的詩篇。”
卿昱把自己翻了個面,眼神噼咔噼咔的閃:“他們真的會高興嗎?”
白萌點頭:“會的。”
同樣是經歷過浴血奮戰的人,她知道很多人都願意在戰争結束之後聽別人說“你好偉大”,而不是“你好可憐”。
當然,一點精神上的安慰或許算不上什麽,但也比什麽都不做好。
卿昱使勁點頭,然後他又沮喪道:“如果能增加更多的糧饷就好了。可朕現在管不了那些克扣糧饷的人。”
白萌伸手揉了揉卿昱的頭頂道:“這人世間的禍福成敗,與忍與耐是相依相生的。陛下忍得了此時,總有一天,能達成夢想。”
卿昱迷茫的重複了一遍:“夢想?”
白萌戲谑道:“河清海晏,明君的夢想。”
卿昱臉有些燒,道:“也沒有那麽遠大的夢想……朕只是想做好應做的事。”
白萌看着卿昱認真的樣子,沉默了一會兒,笑道:“陛下做好了應做的事,就已經是明君了。”
卿昱立刻又把自己翻了個面,重新将臉埋在毛皮裏,道:“朕也不知道做不做得到……唔,還有,說好的不要叫朕陛下,叫朕明弈。”
白萌把一副要把自己悶死在毛皮裏模樣的卿昱撈起來,擱在自己膝蓋上,道:“好。”
當夜,白萌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自己的前世。
灰暗的天空,殘暴的異獸,血肉橫飛的戰場。
國家,民族,這些都是在舊時代資料中出現的字眼。
它是什麽?它代表着什麽?它究竟有何力量,讓舊時代的人們為之抛頭顱,灑熱血?
白萌不懂。那個時代,僅僅是活着便已經竭盡全力,哪有那麽多精力東想西想。即使最後她的異能達到了世界頂尖的水平,擁有了自己的領地,建立起好似國家一樣的地方,但“好似”只是“好似”,領地并不是國家。在領地中的人,并沒有類似于舊時代資料中描寫的那樣關于國家的歸屬。
白萌突然驚醒。她偏着頭看着像是八爪魚一樣纏在自己身上的小皇帝,輕輕将小皇帝推開,小皇帝哼唧了一聲,滾在角落縮成一團。
白萌又将其拉回來,免得他沒蓋着被子着涼。小皇帝又哼唧一聲,手腳并用纏在白萌身體上。
白萌嘆了一口氣,由着小皇帝去了。反正她無論是在怎樣的狀态,都能睡着。
白萌閉上眼,将剛才的思緒抛到腦後。
她不需要想那麽多,她只是來養老的。國家什麽,民族什麽的,承朝的一切,需要關心的是小皇帝,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讓自己的養老生活,更加平靜安逸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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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來臨,卿昱開始忙着寫福字。
卿昱一邊寫,一邊跟白萌炫耀自己的字。
白萌微笑着也寫了一個福字,卿昱抖了抖,道:“萌萌,你這個福字朕怎麽感覺殺氣騰騰的?”
白萌溫婉笑道:“這大概是你的錯覺吧?”
卿昱拖着下巴想了想,道:“萌萌,反正別人也不知道哪些字是朕寫的,你幫朕寫幾個。”
白萌道:“為何?”
卿昱拎起一個寫着名單的紙張甩了甩,道:“今年要賜十幾個福字,其中有五個人是朕将來要收拾的人,現在賜給他們福字是為了安撫他們,裝作朕好像對他們所作所為一無所知的樣子。把萌萌充滿殺氣的字賜給他們,吓唬一下他們,好像很有意思。”
白萌看着突然調皮的卿昱哭笑不得不得:“你既然要麻痹他們,又何必去刺激他們。”
卿昱臉一下子砸到桌案上:“朕就是覺得他們犯了抄家滅族的大罪,還要賜給他們福字,不高興。”
抄家滅族?是那幾個收受鞑靼賄賂,同意賠款求和的大臣吧?
這其中似乎還有右丞相甘修。
右丞相甘修和左丞相汪益是死對頭,在外戚汪家盤踞朝堂的時候,他堅定不移的站在卿昱這一邊。無論這是打擊政敵,還是真心忠誠,但他在前幾年的确幫了卿昱不少忙。
但在鞑靼之事上,汪益堅決主戰,在之前也是拼盡全力保證邊疆糧饷供應;而甘修一直是求和派,這次也不例外。
白萌不由輕笑道:“若沒有太後,汪丞相僅憑自己的能力也能成為能臣吧。”
卿昱道:“汪益在政事上太直,以他的身份地位,還未成為能臣,就先被人整了。若不是他妹妹成了繼後,他到不了丞相的位置。不過……成也外戚,敗也外戚。”
汪益可能對卿昱不忠誠,想過成為手掌遮天的權臣,但他對這個國家是真心付出;
甘修對卿昱和先帝大概是忠誠的,但他貪婪,目光短淺。
卿昱想,如果兩人優點合二為一就好了。可惜天下沒這麽好的事。
白萌以為卿昱要先處置汪益。畢竟皇位最重要不是嗎?誰曾想卿昱的意思,居然是先料理甘修?
白萌覺得,小皇帝還真是時時刻刻給她驚吓呢。這種猜不透的日子,也挺有意思。
卿昱繼續一邊唠唠叨叨,一邊寫着福字。
白萌笑着為他磨墨。
卿昱看着白萌磨墨的身影,嘴角不由上揚。
皇後為朕紅袖添香,這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吧。
福字寫了不是立刻就發下去。有些福字是臘月二十封印之後再發下去,有些福字是封疆大吏在正月派家人來領取送往外地。
卿昱還是專門為邊疆将士寫了福字,等開春讓人專門送過去。
卿昱最終還是磨得白萌陪他一起寫福字。賜福的時候直接賜雙份的,白萌寫的就當是賜給大臣家屬了。
不過卿昱預想中的殺氣騰騰的福字并沒有出現。白萌寫的福字十分娟秀,一看就是大家閨秀。這讓卿昱十分遺憾。
他還想着吓那群大臣一跳,讓那群大臣以為他借皇後之名賜下警告的福字呢。
白萌忍不住彈了卿昱腦門一下。
成婚半年,卿昱是越活越小了,真擔心明年他是不是就要進化成熊兔子了。
卿昱捂着腦門無辜笑,惹得白萌又忍不住彈了他腦門一下。
這下卿昱才求饒,沒有繼續熊下去。
卿昱要給大臣們賜字,大臣們也要向皇帝進獻吉祥如意的字畫。這些字畫将由卿昱賞給後宮懸挂。
卿昱抱着一大堆字畫,在鳳寧宮比比劃劃,問白萌怎麽挂。
白萌扶額:“陛下,你準備全挂上嗎?”
卿昱道:“選些好看的挂上,剩下的你分。”
說罷,卿昱又繼續滿鳳寧宮轉悠,看哪裏可以挂字畫。最後連鳳寧宮的圍牆上都挂上了字畫。
這風一吹雨一打,字畫就全糊了。
不過,他高興就好。白萌想。
待卿昱選好之後,白萌将剩下的字畫賜下。不僅賢、德二妃和兩位采女皆有份,白萌還讓人将字畫拿給長壽宮,送與太後和貴、淑二妃。
聽聞太後見着字畫暴怒,命人立刻燒了。白萌想着,太後現在卧床不起,再日日暴怒,恐怕離中風之日不遠了。
那樣子,她還不如死了痛快。
雖然現在下半身癱瘓的樣子,已經不如死了吧。
大臣進獻字畫之後,白萌開始忙碌起來。
臘月初八要在宮裏設臘八粥宴。卿昱要在前朝宴請大臣,白萌也要在後宮宴請命婦。
這是白萌入宮之後第一次主持宮中宴會,雖然一切按例進行,她還是有許多要忙的事。
臘月初八一大早,卿昱叮囑鳳寧宮內熬好臘八粥等着他和白萌晚上宴會結束回來吃後,小夫妻兩就分開各自主持宴會。
白萌這次仍舊是化了一個嬌豔的濃妝,不說力争豔壓群芳,至少也要鎮得住場子。
未滿十六歲的小姑娘雖然嬌嫩,但氣場的确弱了一些。平日白萌樂得裝嬌弱,但這時候可不成。
白萌到達的時候,命婦們已經坐齊。
她一來,命婦們紛紛叩拜行禮。
白萌道:“各位請起,臘八佳節,不須多禮。”
命婦們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宴會上,賢、德二妃和兩位采女皆有入座,但不見太後和汪氏二女的身影。
太後癱瘓在床,不可能出席,這個命婦們都知道。汪氏兒女卻仍舊在長壽宮“侍疾”,連這盛宴都沒來參加,讓人心中不得不對汪氏升起了一絲嘲諷的心理。
當初借着太後嚣張,将四妃塞滿了自己的人,有用嗎?
不得皇帝喜愛,便是塞了再多的人進宮,還不是成了皇後固寵的臺階?
汪李氏面上帶着笑,心中十分憂愁。她知道當初宮裏刁奴之事,自己兩個女兒牽涉其中。雖然後來沒有定罪,但明顯帝後心中有了定論。
女兒們被厭棄了倒是其次,不知道最終能不能留得一命,不知道最後汪家會不會受牽連。
汪李氏心中十分煎熬,坐立難安,但只得裝出一副無堅不摧的笑臉,将諷刺一句一句的頂回去,護住丞相家的尊嚴。
這時候汪李氏的表現,讓白萌刮目相看。
若是汪氏姐妹有汪李氏這份心智,也不至于如此被動。
不過聽聞汪氏姐妹幼時在汪母膝下長大,想及被汪母教導出來的太後,白萌覺得汪李氏能将汪氏姐妹掰回正常女子的範疇,已是不易。
臘八宴沒什麽好說的。大家都只是略微用了幾口,然後就是歌舞表演。這時候,不會有人沒眼見的找事。
宴會上,白萌将榮王妃和世子妃召到自己身邊,陪自己說話。
白母身體差,入冬後又在床上躺着,這次沒有入宮。
“娘娘安好?”榮王妃看着白萌,眼中不自覺含上了淚。
白萌笑道:“外祖母,萌兒很好。外祖母和舅母身體可好?外祖父和舅舅身體可好。”
世子妃笑道:“好,都好。”
世子妃額頭用金箔貼了一只飛燕,白萌看了世子妃額頭飛燕幾眼,道:“舅母額間的飛燕可真漂亮。”
世子妃道:“比不過娘娘,咱們都不過是東施效颦罷了。娘娘眉梢的梅花是哪位宮人的手藝?可真是好看。”
白萌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眉梢,嬌羞道:“是陛下。”
榮王妃和世子妃對視了一眼,臉上皆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榮王妃連聲道:“好,好,不愧是陛下,這太配娘娘了。”
榮王妃和世子妃确認白萌在宮裏過的确實不錯之後,就談起榮王府的一些瑣事,又說了一會兒白耘和白思的情況。
白家沒命婦進宮,只得榮王府幫忙傳遞消息。
在大庭廣衆之下,榮王妃不能說太多私事。白萌與她約定,在封印之後,會再召榮王妃單獨見面,榮王妃心裏的擔憂徹底放下來。
能單獨召見她,白萌在後宮的地位的确已經穩固了。
榮王妃和白萌說了一會兒話,其他命婦也依次來給白萌敬酒。
命婦們都是喝的都是熱的米酒,度數不高。敬酒時,命婦們須一飲而盡,白萌只需要嘴唇沾一點酒液即可。因此再多人來敬酒,白萌都不怕醉。
前幾個命婦都還好,大家嘴裏說得都是空無一物的吉祥話,沒做什麽試探。當誠王妃上來敬酒時,氣氛驟然一變。
誠王妃向白萌提出,想要探望太後。
白萌看着這位塗脂抹粉仍舊壓不住憔悴神色的誠王妃,輕笑道:“誠王妃若是想探望太後,給長壽宮遞牌子便是。何必向本宮說?”
誠王妃低頭道:“臘八宴宮中繁忙,妾身擔憂給娘娘添了麻煩。只是誠王心系太後,定要妾身在臘八佳節探望太後,希望娘娘寬恕。”
白萌道:“沒事,誠王孝順,佳節之時挂念太後,人之常情。誠王妃可中途退宴,去探望太後吧。”
誠王妃謝過白萌,真的中途退宴去看望太後了。
待誠王妃走後,榮王妃道:“她也是個可憐人。”
白萌頓時生出了八卦之心,讓榮王妃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