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應天長·肆
應天長·肆
清晨
“咚咚咚。”響亮的敲門聲,自不知何時解去空間法術的寝室外傳來。
重樓擡手揉了揉眼睛,語氣慵懶的問道:“誰?”
“尊上。”侍女長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了進來:“您昨天說的,讓我們這個時辰喚您,公務還沒處理完。”
被吵醒的飛蓬睡眼朦胧,白了讪笑的重樓一眼,翻了個身繼續睡,不知不覺将潔白無瑕的後背露了出來。
“咳。”重樓覺得喉嚨有點幹,忍不住咳了一聲,順手拉起被褥把飛蓬裹了進去,自己認命的起床:“就來,你先下去吧。”
兩個時辰後
本該在處理魔務,重樓卻端着一碗冒着異味的湯藥進了寝室,睡醒的飛蓬此刻正躺在床上發呆,見狀倒抽一口涼氣,立即起身從床另一邊跳下去,躲得離重樓遠遠的。
重樓狀若沒有阻止,只平靜的說了一句話:“神界派人談判,為表誠意,九天玄女親自來了,就在宮內。”
飛蓬僵住,重樓似笑非笑說道:“我要是你,就立即藏好,裝不存在。”
“哼。”飛蓬瞪着他:“可這并不是,你拿着一碗苦藥,躍躍欲試想給我灌的理由。”
重樓挑挑眉:“放心,我沒那麽小氣記仇。”魔尊溫和的笑着:“我早已不記得,少時我們一起游歷,我重傷的時候,你拿了一大把草藥搗成汁,連水都不加,強行給我灌的事情了。”
飛蓬默默朝着離重樓更遠的位置挪動過去,只聽他微笑道:“這碗藥,是我親自熬的,所有材料全是最好的,你不喝,傷勢得千年才能恢複。”魔尊收斂笑容:“你應該知道,這幾十萬年下來,你為神族染了多少血,有多少強者想要你的命。”
“你之前不在乎,因為他們連你三寸之內都接近不了,便會死于照膽劍下。然而,現在你傷勢難愈,只要一個疏忽,就很有可能被敵人乘虛而入。”重樓嘆氣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絕不會喜歡這種憋屈的死法,哪怕發生機會微乎其微。”
飛蓬定定看了重樓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接過了藥碗,強忍不适一飲而盡:“果然,不管過了多少年,我都讨厭這種…昔日戰時彌漫整個軍隊的藥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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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一碗,這些藥材對傷者,也就只能起效一次。”重樓低聲說道:“九天那裏,我打算狠敲一筆,你有意見嗎?”飛蓬為神族做了那麽多,哪怕是因自己的算計,讓他為情所困主動脫離,神族做出将其貶入輪回的宣判,也太絕了一些。
飛蓬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移開了眼神:“魔尊,從墜入輪回,我便已不是神将。盤桓在此,不過是想從魔界去人界,結果還被你扣下來,非要我養好傷再走。”神魔之事,已與我無關,我本來只想一個人,安安穩穩隐居。
重樓笑了起來,不同于魔界魔将們所能見到的,魔尊那種冷冽輕蔑的笑,又或者下殺手前的邪肆冷笑,這一笑仿若冬日暖陽,令人從心底感到熨帖:“那麽,你好好養傷。我再安排兩個侍女,你想要什麽盡管說。”
對此,飛蓬并沒提出異議,他只微微一笑,說了一句話,讓重樓臉色一黑大踏步的走了出去:“我暫時沒什麽需要,不過,若魔尊無事,不如和我說說,天魔族之事,特別是葵羽天魔女過得如何吧。”
瞧着重樓怒氣沖沖的背影,飛蓬眸中笑意升騰:“好吧,那換個問題,九天玄女什麽時候走?”
“不知道。”重樓腳下一頓,微微皺了皺眉,飛蓬輕輕一嘆,只希望相見争如不見。可妄想終究為空,沒過多久,哪怕實力因重傷被嚴重限制,靈識亦仍在,正坐于床上打坐的飛蓬長嘆一聲,擡眼看向門外:“九天,你果然還是來了。”
“我寧願不來。”九天推開寝室的門,淡淡說道:“閉關多年未出,是我失算,沒想到長老團膽大包天。不僅讓你找到機會,成功脫離了我族,最後還帶走了夕瑤。”
飛蓬扯了扯嘴角:“你什麽時候發現,我想要脫離族群的?”
“大概是,每次去神魔之井找你,都發現周圍有魔族氣息的時候吧。”九天神情淺淡的搖頭道:“你根本不在意,和魔尊相交甚篤會不會被攻讦。所以那個時候我便知曉,你離心了。”
飛蓬起身下床,直視天帝帝女明銳的眼眸:“三族之戰,為一己之私放走舊友、釀成大錯,我心知肚明,所以被明升暗降調至神魔之井,無有怨言。”
他淡淡說道:“但九天玄女,我後來鎮守神魔之井幾十萬年,沒放魔軍一兵一卒過境,還欠你神族嗎?”
“自然沒有。”九天對飛蓬的質問并不意外:“風雲之子被縛一地,終不能長久,是我神族妄念了。”她拱手一禮,肅容說道:“君從不欠神族,可夕瑤玄女以我族氣運化形,終究因果相纏,還請君歸還魂魄。”
飛蓬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夕瑤守護神樹多年,哪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因我落得這個下場,我欠她因果。”前神将的語氣斬釘截鐵,絲毫不容置喙:“若夕瑤意識蘇醒,不願留于神族,我寧願與你們開戰,也不會再讓她被困神樹。”
“善。”九天眸色暗了暗,不再多言的放下手,深深看了飛蓬一眼,轉身走了出去:“長老團已被交給魔尊,此為父神之命。待夕瑤回來,依舊是我族地位尊貴的玄女,甚至因死而複生、心境定有所悟,其實力定會提高,不用再為安全困于神樹。”
在其身後,飛蓬臉色淡漠的垂下眸子,心中無悲無喜,唯一片平靜的放松。
“瞧你把九天堵得。”一聲輕笑從門口傳來,重樓忍俊不禁的踏步進來,反手把門帶上:“她表情不是一般的嚴肅來着。不過,這并不重要,現在你得繼續療傷,我再去找些新藥來。”
飛蓬冷漠臉:“不喝藥,我要閉關。”
重樓憋笑,飛蓬從小怕苦的毛病,這麽多年從來就沒改過:“好吧,其實我也料想到了。”魔尊柔和的眸光落在對方身上:“拖太久可不好,你想不想速度一點兒?而且,不會太無聊的。”
“能省事自是最好。”飛蓬對自己人從來沒有懷疑,他不假思索的笑了起來:“你說說看,什麽辦法?”
重樓面色不改,恍如常事的淡定說道:“雙修啊,你意下如何?”
“……”飛蓬愣愣的瞧着重樓,後知後覺的整張臉發燙,不自覺慌亂的站起身:“不,我還是閉關…嘿……”話音未落,手腕上傳來一個力道,飛蓬眼前一花,已被丢到床上:“重樓!”
放大的笑顏近在眼前,重樓好笑的說道:“飛蓬,你是不是忘了,這是魔界,沒靈力給你閉關吸收,你怎麽療傷?”
“我去人間!”重樓眼中不加掩飾的笑意令飛蓬面色更紅,他本能想要掙脫如今這種對自己好像不太|安全的境遇:“你放心,我哪怕實力百不存一,在人間也能…嗚嗚……”
這個深吻帶着顯而易見的珍視,又潛藏深沉的占有,待重樓松開唇舌,飛蓬幾乎軟了一半:“嗯……”
聽着對方無意識的低吟,重樓眸色暗沉的伸出手指,摩挲着飛蓬暈染水光的唇:“我帶走女醜的魂魄時,忘記給鎖妖塔上結界了。現在人間大概是妖怪遍地走,各大門派到處斬妖除魔,你确定要下去閉關?不怕被打擾嗎?”
“……”飛蓬認命的扶額:“重樓,你和徐長卿多大仇啊?蜀山會被你坑死的。”鎖妖塔是蜀山派負責鎮守,現在出了這種亂子,估計會被其他門派狂怼吧。
重樓悶笑一聲,唇貼上飛蓬頸間,感受到了輕微的戰栗,眸色不由更沉:“我真的只是忘記了而已。”
飛蓬完全不信的翻了個白眼,卻默認一般徹底放軟了身體。于是,重樓輕輕一笑,拂袖令床簾和窗簾盡數落下,屋內頓時一片靜谧的黑暗。
…… ……
直到溫熱的水漫上胸口,飛蓬才清醒過來:“我怎麽覺得,你動作一點兒幹澀都沒有?”發現自己正被重樓攬着腰,一起泡在浴池裏,之前的情亂意迷過去後,飛蓬不禁開始找茬。
沐浴在狐疑的眼神中,被質問的重樓眸色一閃,又坦蕩笑道:“你們神族對外的通婚不算多,可我獸族不同,雙修為自然之道,有何遮遮掩掩不能研究的?”
昔年交友不算多,飛蓬并未懷疑什麽,他只疲倦的閉上眼睛,懶散的任由對方給自己清洗按摩。但按着按着,其倏而出手,按住重樓漸趨作亂的手:“你夠了!”
重樓遺憾的笑了笑,卻老老實實的收了手,其站起身來,輕聲道:“我們去休息吧?”他沒有再去抱飛蓬,因為明白其絕對不會高興自己太過小心,這很容易讓飛蓬覺得被小觑了。
“嗯。”飛蓬的臉色果不其然放緩了,雖說邁步時有些僵硬,可還是穩穩當當随重樓一起回到床上,并且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倒頭就睡。見狀,重樓不由得露出一抹輕松閑适又心滿意足的笑容,也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