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逢春
溫繪爬上梯子前,沒想到會這麽抖。
出于自身安全考慮,她不得不扶住手旁的書架,來維持平衡。抓住書架後,抖動得頻率果然沒那麽高了,溫繪正猶豫着現在下去,還是空出一只手去夠上面的書本。
沒給她更多思考的時間,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
溫繪一擡眼,便看見謝祁走了過來,他右手拿着自己看的書本,把書放回書架的同時,另外一只手幫忙扶住了梯子。
“我幫你。”謝祁神情淡淡,他身高夠高,一擡手就摸到了溫繪想要的那本書,問她,“是這本嗎?”
溫繪連忙點頭,“嗯。”
得到回複,謝祁直接将書抽出來遞給了溫繪。
溫繪接過謝祁手中的書,看見他又随手把下層一本跟歷史有關的書籍拿了出來,等她安穩落地後,就坐回了原來的位置,繼續看書。
溫繪盯着謝祁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而後在冒着熱氣的咖啡面前坐下來。
剛開始的幾分鐘裏,溫繪始終沒辦法靜下心看書。
她懊惱自己答應池硯周沖煮咖啡的邀請,這般糾結一番倒也沒幾分心思在書上。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謝祁的影響,還是靜谧的環境讓溫繪浮躁的心沉澱了下來,從一開始的只想喝完咖啡就走,到後來書不釋手。
而等溫繪反應過來擡頭望向外邊時,天色已經暗了。
細密的春雨連着下了一整個下午,到了晚上也不帶停歇。
溫繪眨了眨酸澀疲憊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這個下午居然什麽也沒幹,乖乖坐着看了幾個小時的書。
這在學生時代或許是一件不能再尋常普遍的事情,可對溫繪來說,她已經幾年沒這樣好好坐下來放松自己了。
大多數時候都在
忙碌于練舞、編舞和排舞。
她的人生就好像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翻越過這座,立馬還有下座。
也許不應該這麽說。
也許應該說,世上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皆是如此。
在這需要人才的快節奏時代,我們就像沒背熟臺詞的演員,拿着屬于自己的劇本,被推上人生這個大舞臺。
迎接我們的,是數不清的目标以及解決不完的麻煩,而因為大家都這樣,休息和放松反而成了一種奢侈和罪過。
讓人産生一種,人生原本就不是用來享樂的錯覺。
溫繪的身子松懈下來,她嘆了一口氣,将看完的書籍輕輕合上。
“你好,外賣到了。”
女孩清脆幹淨的聲音響起時,溫繪正好把書放回原位。她回頭,看見門口的女孩一手提着外賣袋子,一手握着傘。
模樣看着不過十四五歲,臉蛋白淨又稚嫩。
她先是環顧了一圈一樓大廳,似乎在找着什麽人,沒找到後直接走了進來,将外賣放在前臺桌上,這才慢悠悠地收傘。
謝祁擡頭看了鐘薇一眼,心中立馬了然。
“池硯周點的?”
“對啊。”鐘薇的視線在眼前的漂亮女人身上停頓一秒,随後看向坐在沙發上的謝祁,她嘴唇動了動,表情看着有些嫌棄,問道:“哥哥,池硯周不在嗎?”
“在樓上打……”
沒等謝祁把剩下的話說出口,樓道那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秒,池硯周就出現在樓梯的拐角口,他懷裏抱着葡萄,先是對溫繪和謝祁看書看到現在震驚了一會兒,這才看向站在前臺的鐘薇。
池硯周“咦”了一聲,驚訝道,“今天怎麽是你送?”
“我送不行啊?”鐘薇一看見池硯周臉立馬臭下來,“我媽是老板,我作為女兒幫幫忙怎麽了?你吃飯難道還要管是誰送的?”
小姑娘說話帶着火氣,池硯周直接被她怼懵了。
他緩了一陣,完全記得這家夥上次跟自己吵架的事情,對她這脾氣又無奈,于是提醒道:“今天不是周四,你不用上學?”
這話順便就解釋了他剛才為什麽這麽驚訝的原因。
然而鐘薇絲毫不領情,咄咄逼人道,“你管我,趕緊确認完菜品我好回去。”
池硯周看向憤怒的鐘薇,總算是想起吵架那一茬了,他把葡萄放下來,懶散地走到前臺沒着急掀開外賣袋子确認,而是看着鐘薇問:
“祖宗,還生氣呢?”
“誰生氣?”鐘薇冷哼一聲,白了池硯周一眼,“我是那麽小肚雞腸的人嗎?”
池硯周輕撇唇角,沒做回答。
心裏卻在腹诽鐘薇這小姑娘真小心眼,不就手滑不小心把她折星星的罐子給打破了,至于記一個月嘛……
這麽想着,池硯周瞥見鐘薇右邊的肩膀濕了一大半。
顯然是過來的路上淋的,他倒也沒再跟小姑娘計較,确認完外賣袋子裏的菜品,便朝鐘薇揚了揚下巴。
“行了,你可以走了。”
這話聽在鐘薇耳中卻是另外一番意思了,她往前臺的高腳凳上一坐,大喇喇地嚷嚷着:
“你要我走我就走?我渴了,我要喝水。”
“廚房,自己倒。”池硯周看了一眼今天格外無理取鬧的鐘薇,決定不慣着她,提着外賣袋子走了。
溫繪不清楚兩人的關系,見池硯周和謝祁打算吃飯,端過桌上剩下的咖啡杯就打算溜人。
誰知道手指還沒碰上咖啡杯,池硯周便貼心地說了句:“杯子就放那兒吧,我等會去收,咱們先吃飯。”
“還有我的一份?”溫繪懵了。
“那當然啊。”
池硯周理所當然道,“我們好歹同學一場,溫老師你現在又是我民宿的客人,不至于自己吃餓着你吧?”
聽到池硯周把自己的身份擡這麽高,溫繪無奈一笑。她想到池硯周雖然自來熟、話比較多,但不越界,也沒再拒絕,答應了下來。
池硯周主動把外賣袋子裏的飯菜拿出來,他先喊了謝祁一聲,接着看向還在前臺杵着的鐘薇,問她:
“小鬼,晚飯吃了沒,要不要來點?”
鐘薇看向溫繪,從剛才池硯周和溫繪說話開始,她才認真觀察起眼前這個漂亮女人。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呢子大衣,烏黑亮麗的卷發落在肩頭,鼻梁上那顆小痣襯得女人的氣質更加清冷幹淨。
不止是單純的漂亮,還十分有氣質。
鐘薇不知道怎麽形容這股氣質,只知道是一般人身上沒有的。
鐘薇看着對同學格外熱情的池硯周,唇角一撇,心情更郁悶了。
她深知這種情緒是怎麽來的,正是因為很清楚才更煩躁,鐘薇迎上池硯周寡淡的眼神,想大聲拒絕,可最後還是沒出息地點了點頭。
“吃。”
“行來吧。”
鐘薇的媽媽在明疏經營着一家飯店,池硯周之前偶然吃過一次,覺得味道不錯,得知她們有外賣服務後就加了鐘薇媽媽的微信。
他很少下廚,全靠外賣續命。
一來兩往之間,和鐘薇她們家關系也親近起來,這會兒已經成為飯店的熟客了。
池硯周有時候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吃她們家的,如果說味道好是一個原因,那麽還有一個原因則是看鐘薇媽媽獨自撫養鐘薇太辛苦。
鐘薇的媽媽是聾啞人,丈夫在鐘薇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出軌了。
那不負責任的男人選擇離婚,跟着小三跑了,絲毫不顧及和她們母女倆這些年的感情。
每次想到這個,池硯周也能理解小姑娘為什麽是這樣的性格了。
在明疏這種旅游景點,經營一個飯店确實很辛苦,也要吃很多苦。
鐘薇媽媽沒讀過什麽書,她不會說話也聽不見,大多數時候太善良,時常被一些游客和其他老板欺負也不知道。
往往這個時候,年紀小小的鐘薇就是她的嘴巴和耳朵。
今年才十四歲的姑娘,要因為一個不負責的父親,不得不提前成長。
池硯周在心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看向板着臉的鐘薇,知道她是個嘴硬心軟的姑娘,默默把鐘微最愛吃的那道菜往她面前推了推,嘴上卻說着:
“那油焖蝦給我換過來,我愛吃。”
聞言,謝祁不禁擡頭看了池硯周一眼。
不知情的溫繪完全沒在意,而旁邊的鐘薇注意力全在溫繪身上,看都沒看池硯周一眼。
“來來來,快趁熱吃,等會涼了。”
桌上沒墊東西,池硯周直接把飯菜放在了休息區長桌的左角上。他将蓋子全掀開後,順便就坐了下來,然後招呼着大家入座。
等池硯周坐下來後,此時桌上的位置只剩下主位和他對面的位置。
總有兩個人要一起坐。
池硯周随性,顯然沒想那麽多。
可向來注重禮節的溫繪卻犯難了,她還糾結着,面前的小姑娘已經搶先入座了。她似乎心情不好,沒心思在意那麽多,靠着池硯周那邊的主位坐了下來。
溫繪看着相繼坐下的謝祁,抿了抿唇,坐在了謝祁身邊。
飯店送來的筷子是一次性的,全在池硯周那邊。他留下一雙,然後先遞了一雙給離自己最近的鐘薇,剩下兩雙全交給謝祁。
溫繪沒想那麽多,跟着伸手想從謝祁那兒接過筷子。
誰知道謝祁第一時間沒把筷子遞給她,而是幫忙把一次性木筷掰開。
溫繪立馬縮回手,可指尖還是碰到了謝祁的手背。
離得近了些,謝祁身上那股藥味濃郁了些,還混雜着衣服清洗後洗衣液的清冽味道。
溫繪的視線從他流利順暢的側臉上掠過,不自在地別開了眼。
感受到皮膚傳來的溫熱觸感,謝祁的動作猛地一頓,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這番舉動有些越界,連忙把掰開的木筷留下,将另外一雙完整無好的筷子遞給溫繪。
“謝謝。”
溫繪道謝的嗓音柔和溫軟,謝祁神色一僵,頓時坐直了身子。
對面的池硯周看着表情極其不自然的謝祁,樂了。
萬萬沒想到啊。
想他祁哥活這麽大,無論做什麽都游刃有餘,到了溫繪面前卻成這死德行了?
池硯周嗤笑一聲,像是想起什麽,他拿起旁邊的手機給謝祁發了條消息,犯起賤來——
【祁哥這是,要為愛當三了?】
點擊發送鍵,下一秒謝祁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震了震。
謝祁瞥了眼消息,看都不帶看池硯周,果斷回複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