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我們的未來
第62章 62我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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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清心态輕松,陳錦卻是緊張地不得了,一大早拉起老公就開始備菜,一邊弄一邊糾結:“老鄧,你說是做粵菜口味,還是做本幫菜,還是說一半一半。按說是人家過來,是客,得顧忌口味,遷就着些,但好不容易來一趟,肯定還是要吃些特色,這才算招待,是吧?愁死我了,你說怎麽辦?”
老鄧搬着小凳子坐在電視機前面擇青菜,心不在焉地應:“啊,都行嘛。”
陳錦握着鍋鏟就沖了出來,作勢威脅道:“把你這破球賽關了!”
“不就是來家裏吃頓飯,你怎麽這麽操心,要我說就做清清愛吃的幾個菜就行了,管那小子幹什麽?我都不懂你怎麽就着急要見。”老鄧抱怨道,“有什麽好見的!”
“都像你似的沒心沒肺當然不操心!”陳錦一邊走回廚房一邊說,“你女兒轎擡不動,一步路都不肯多走的,爬了兩回溪山,一天不曉得幾個電話,半夜還不睡覺,以前哪有過?”
老鄧微弱地回嘴:“天天你女兒你女兒的,我一個人養的?”
“呸,你也好意思呢。”陳錦又沖出來,“什麽都不管不問,你養什麽了?”
“你知道?”
“清清說家裏差距蠻大的,但我覺得也不要緊哦,是伐?要是人品好性格好又肯跟着清清回林川,我覺得也是蠻好的,我當初跟你不也什麽都沒有,現在也還不錯,日子還得看長遠。”
老鄧不滿意:“我當初是國企技術骨幹,怎麽什麽都沒有,一表人才哦!”
陳錦含笑道:“是了,我眼光好。”
“再說吧。”老鄧略一思忖,“有潛力的話,幫襯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是啊,你看,要麽我說先叫來看看。”
老鄧敷衍地誇獎,豎起大拇指:“對,你都對!陳女士,高瞻遠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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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吃得禮貌又和氣,陳錦頻頻給人夾菜,老鄧光是陪着樂什麽話也不說,幸而林州行慣常有些讨人喜歡的本事,雖然話不多但是不生澀不怯場,偶爾插一些話題淺笑幾句,氣氛并不至于尴尬,最自然自在的就是鄧清了,她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但陳錦開始問話之後,她心裏還是“咯噔”一下。
“清清的爸爸呢,做點小生意,有個小廠子,我們家條件是不錯的,所以清清脾氣嬌縱了點,但是很講道理,不會欺負你的。”陳錦很和氣地問,“小林呀,你爸爸是做什麽的?”
“嗯,差不多。”林州行謙虛地說,“我們家也是做生意的。”
“哦,什麽生意啊?方不方便講的呀?”
“就是開超市的。”
“規模怎麽樣啊?”
“還可以。”
“這樣聽起來是連鎖了。”
“嗯,是。”
那怎麽就懸殊了,聽起來不差,陳錦心生疑惑。
老鄧很開朗地插話說:“蠻好的嘛,也可以來林川開一家!”
這對話讓鄧清頭皮發麻,實在聽不下去,直接說:“林川有的,還好幾家,爸,是百樂。”
突然之間,老鄧和陳錦臉上的笑容和空氣一起凝固了,林州行阻攔不及,沉默地舔了舔嘴唇。
終于解凍了之後,老鄧坐直了些,感覺有點笑僵了,活動了下臉部肌肉,小心翼翼地問:“小林啊,你爸爸……是百樂集團的 CEO?董事長是你外公,是不是?”
林州行乖巧點點頭,陳錦和老鄧五味雜陳地對視一眼。
鄧清尴尬地摸了摸臉。
“蠻好,我也見過你爸爸的。”老鄧倔強地找補,很客氣地說,“招商會有過一面之緣,只是林總可能印象不深。”
兩句之間,已經換了稱呼。
林州行略略一想,淺笑道:“可能安排上太匆忙,我回去提醒一下。”
老鄧拘謹地應道:“那麻煩你了。”
陳錦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
一面之緣還是說的委婉了,實際上的情況是林平舟是招商會開幕式的特邀嘉賓,來剪個彩發言,站了五分鐘就走了,老鄧站在臺下,混在一群人頭裏面。
——是這樣的“一面之緣”。
老鄧是付錢參展的廠商之一,塞名片都遞不進人家秘書手裏,只能遞給區域采購的業務員,現在女兒談戀愛居然談到了林總的公子,他一時間非常難消化。
“這……”林州行有點窘迫,微微欠身道,“伯父,您是長輩,不用對我這麽客氣。”
“對對對。”老鄧道,“你們還在上學,生意上的事不沾手,不談這些,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喝點酒嗎?小林,酒量怎麽樣?”
林州行遲疑一下,還是笑道:“肯定是不如您,試試吧。”
鄧清出聲攔道:“爸,他酒量很差的,不能喝。”
“好!”老鄧立刻說,“不喝酒好,好習慣。”他轉頭找老婆救場,“是吧?”
“對。”陳錦也賠笑道,“那就多吃菜,我再換一碗熱湯上來。”
林州行先行起身,主動道:“阿姨,我來吧。”
“不用!”陳錦急忙說,“你坐着。”
不僅态度驟變,鄧清發現老鄧和陳錦連口音都變了,規規矩矩說标準普通話,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漸漸察覺到一些很難言說的東西。
吃完飯,鄧清馬上拉着林州行出了門。
兩個小家夥走了,陳錦面色凝重,老鄧反而嘿嘿笑,其實他心情也挺複雜,但是看老婆吃癟,他就高興,話也多了,繞着人說:“家裏條件差點不要緊,只要人品好性格好,哎喲我查查,百樂現在市值有幾個零了?哎,你幫我數數?”
“煩死了,有點心肝沒有,你還笑?”陳錦一揮手,“你女兒真會挑,挑了個家裏真有皇位要繼承的,以後還不曉得要吃多大虧!”
老鄧回嘴道:“也是你女兒好不啦?”
琢磨了一下,又問:“他們家幾個孩子?”
“一個。”
老鄧感嘆:“你說有錢人怎麽不多生幾個,我要是有那條件……”他及時閉嘴,但是仍然攔不住老婆臉色一黑。
陳錦皮笑肉不笑道:“鄧有為,你這錢沒賺到多少,就琢磨起小老婆的事來了是不是?走走走,出去,出去找去,現在就去!”
老鄧咂嘴:“說清清呢你又來勁了,沒影子的事。”
“你也知道,煩死了,添亂!”
“你現在這麽能叨叨,剛剛怎麽一聲不吭?”
“那我能說什麽?”陳錦說道,“要是別的孩子,我還能跟他說你們倆好好談好好處,跟小林我能說什麽,難道要我問他以後要不要跟着清清回林川?你自己不覺得特別可笑嗎?”
大眼瞪小眼,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無論怎麽預想也沒想過是這種情況,他們不想得罪林家,更不想女兒受欺負,态度是客氣的,同時也是反對的,兩個人心裏都很清楚,達成了一致。
過了一會兒,老鄧說道:“等清清回來,你和她談談吧。”
鄧清帶林州行去了高中的學校,滿足地吃了一盤校門口的魚尾巴,說起來也就畢業不到一年,一切陳設都熟悉的要命,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
此時還是上課期間,他們沒有進去,而是爬上連通後門的一道矮丘,上面郁郁蔥蔥長着一層矮草,沿着圍牆又重新擺出了上一年優秀畢業生的“光榮榜”,以此激勵這一批即将高考的學生們,林州行認真看了一會兒,突然笑說:“有你名字。”
“是啊。”鄧清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學校還非要把分數寫上去,你看我是錄進江大裏面分最低的那個。”
“有什麽區別,達成目标了就好,很厲害。”林州行又笑一下,“當初是誰指導你去報檔案的?”
“沒誰。”鄧清說,“我自己。”
“老鄧這幾年是閑一些了,其實平時他非常忙,我媽是個風風火火很容易被人左右的人,所以我習慣了自己收集信息自己做決定。我的目标非常簡單,考上一個各方面綜合素質比較好的大學,四年的時間裏盡量豐富自己的經驗,好好享受大學生活,然後找一份自己感興趣願意投入也做得來的工作,獨立養活自己。”
“什麽是你感興趣的工作?”
“現在還不知道。”鄧清整理了一下裙子,毫無顧忌地在暖陽照耀下的草坪上坐下來,“等畢業再說吧,我希望我能保有所有的可能性。”
林州行沒有陪着她坐下來,而是在圍牆前轉過身子,伏起的矮丘地勢較高,他仰望着她,神色安靜,偏淺的瞳孔在日光的沐浴下顯得很溫柔,呈現出一種琥珀色,很長的睫毛也被染成金色,一雙眸子漂亮又脆弱,他說:“清清,你的未來裏面,好像沒有我。”
鄧清愣了一下。
她很快反應過來,但是沒想出什麽話來哄人,誠實而誠懇地說:“因為你是一個意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們以後會怎麽樣。”
林州行走了過來,蹲在她面前,仍舊擡眼看人,輕聲說道:“可是我的未來裏面有你。”
“你沒有告訴過我。”
“是的,未經允許。”林州行輕輕笑了一下,略略起身,也在她身旁坐下,“抱歉。”
鄧清突然開口問道:“你知道李晟學長和我部長為什麽分手嗎?”
“聽他說過一點。”
“他想帶她過那種衣食無憂的生活,他也負擔的起,聽說李晟學長家裏條件也不錯,蠻有錢的。”她觀察了一下林州行的不為所動,無語道,“算了,你沒有感覺,反正都沒有你家有錢。”
林州行坦然道:“嗯。”
“他不用努力,所以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部長逼他努力,從我的角度來講,其實我能理解部長。”鄧清想了想,又自我糾正說,“一部分吧。”
李晟自認是大方體貼的,他不是不願意考慮兩個人的未來,只是隋欣陽要求的那種未來對他而言是沒有必要的,他們畢業之後仍然可以在一起,想玩就多玩兩年,想結婚也可以結婚,他不明白隋欣陽還有什麽不滿意?
但是鄧清明白,隋欣陽在這種依附別人的“富足”當中無法獲得安全感,也認為這樣的生活沒有意義。
當然,她的原話更偏激更難聽一點——那不就是兩個啃老的廢物嗎?
這是鄧清能夠理解的部分,她不能夠理解的部分是……
林州行替她說出來了:“換成是你,你根本就不會去逼李晟,不會試圖改變他,你會一直談戀愛,談到分手的那天,然後直接走掉。”
“嗯……怎麽聽起來……我有點……”
林州行語氣淡淡:“鐵石心腸。”
鄧清拒不承認:“我哪有。”
但是不反駁就已經是默認,在林州行看來,鄧清的柔軟外表下面包裹住的,是如同海岸黑岩一般,絕無動搖的內心。
——不試圖改變他人,也絕不改變自己,如果無法相洽無法保持自我,那就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從在一起的第一天起,被抛下的恐懼就像是海面遠眺的烏雲,若隐若現的在天際邊緣浮動。
他迫切的把她納入未來之中,不是為了束縛,恰恰是為了追逐,林州行還想說些什麽,卻驟然被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匆忙掃了一眼,他神色一變,起身走遠了一些,接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