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我愛你與你無關
第33章 33我愛你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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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真的成為了寝室第一個脫單的人,大家都很高興,叽叽喳喳的讨論要去哪裏吃飯。
二姐找到私下機會,卻是拉着鄧清說那天遇到林州行的事,她當然不能把對話完全重複,只能含糊地講了一遍,最後說,你看,既然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所以……
誰說我喜歡他?
好,沒有,二姐只好改了說法,你對他好奇,好奇,行了吧?
那誰說他喜歡我?
我……我看出來的,你放心。
我怎麽放心?二姐,你能保證?
這我怎麽保證!
就是啊,鄧清反而含笑道,不是你說的嗎?我們不合适。
此一時彼一時啊!二姐心想急死誰了,急死我了!
這周的專業實踐課,老頭把全班發配到市檔案館當開放日義務志願者,迎接一批又一批的小蘿蔔丁們來參觀,小朋友們帶着學校統一發的黃色小帽子,鬧哄哄地圍着人又跳又叫,一群大學生沒有帶孩子的天賦,半天下來精疲力竭。
劉薇說,我非常确定了,我不僅不談戀愛,而且我絕對不生孩子不結婚!
鄧清靈機一動,摘下脖子上的工作牌說,我給你們變個魔術吧。
小黃帽們一下子全安靜,都湊過來,劉薇也伸長脖子,鄧清把綢帶一圈一圈繞過白皙手指,笑眯眯地說着“注意看哦”,忽然一扯,那綢帶憑空穿過手指,驚起一陣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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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神奇呀!”
“姐姐好厲害!”
劉薇夾在裏面給情緒,和小朋友們一起眨着大眼睛問:“小清,你在哪學的呀!”
鄧清笑說:“是林……”
頓了一下,笑意一收,她又改口:“是別人教我的。”
下課後,或者叫下班後,鄧清去周明祎的店裏打臺球,周老板從朋友那裏收到一張二手臺球桌,放在了店裏,并且教會了鄧清,她意外地發現自己對這個運動感興趣且在行。
她自己分析了一下,大概是因為它很精巧,同時盡在掌控。
一般運動中帶來刺激和成就感的往往是未知,而桌球偏偏相反,最爽的是球擊落入袋的那一刻——計算好的軌跡,恰到好處的力量,屏息靜氣,瞄準,然後擊中,臺面上所發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鄧清俯身下去壓彎身體,半眯起眼睛,黑發如綢滑落肩頭,專注認真地姿态十分引人注目,她耐心調整着角度,肌肉發力,利落地開球,首杆就有球落袋,周明祎一邊拍手一邊跨進店門。
“漂亮!”
鄧清一邊重擺母球位置一邊随口搭話:“回來了啊。”
“是啊,有好幾個定包場的,我去簽合同。”周明祎又回到剛才的話題上,“小清你越來越厲害了,我都快教不了你了。”
鄧清也不廢話,撐着杆子笑道:“打一局?”
“來吧。”
果然只是恭維而已,周明祎贏得輕松,但是說:“教你才幾天,要是就打過我了,我不用混了。”
原本是開玩笑的話,鄧清卻站在原地愣了愣。
好像微風卷過湖面,靜靜起了漣漪,她想起一個人。
想起他教她花切紙牌時候的樣子,還有那個魔術。
他好像從來不說:想學嗎?我厲害嗎?我來教你。
那個可惡的人,總是插着兜走在前面,三言兩語撥動她的情緒,勾起她的好奇心,漫不經心的炫耀,然後懶洋洋地誇獎,嗯,就是這樣。
嗯,就是這樣,看一遍就會了。
看哪?
看我。
于是她就看着他,他有很好看的一張臉,很漂亮的一雙手,琉璃一樣的淺褐色眼瞳,身姿瘦而挺拔,膚色很白,人很嬌氣,不喜歡人多不喜歡太吵,不喜歡和反應慢的人講話,不能喝酒,還不能吃辣。
抽煙,這很讨厭,只抽細煙,薄荷爆珠,口味軟綿綿的,但是身上沒什麽煙味,有時候會噴香水,不知道什麽牌子,是清爽的海風味道。
說話不多,笑的不多,但是笑的時候,會冒出來一顆小虎牙。
他很敏銳,常常能猜透別人的想法,讓事情按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成績也好,金融是江大的王牌專業,分數線很高,不像她,是靠一些投機取巧的規劃和選擇。
都是很小的事情,都是很小的瞬間,一些小把戲,一點小聰明,也許他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但是她愣住很長時間,久到周明祎不得不開口問:“小清,怎麽了?”
“學長。”鄧清突然開口說,“我喜歡林州行。”
一顆球滾落入袋,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随即起了連鎖反應,咕咚咕咚地一顆擠着一顆滾動,最終塵埃落定,店內沒有別的客人,因此寂靜無聲,周明祎反複調整呼吸,失落的情緒籠罩頭頂,慢慢滲透全身,他說:“我知道了。”
“對不起……”
“沒關系,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周明祎知道了,可是林州行還不知道,鄧清想,也許林州行也不必知道。
高中時她看完了《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不是小說,是一次劇場表演,據說這是一個“我愛你與你無關”的故事,但也有人激烈批判女主角為男主角奉獻一生而不自知,抛去這些場外評論,其實鄧清并沒有完全看懂。
可能她那時還太年輕,現在也還不夠老,明白的仍然很有限,感覺仿佛是一個女人的獨角戲,在臺上燃燒着三個小時。
女人快要破碎掉了,可是在某一刻,最後的那一刻,她感受到女人的心靈。
她也快要破碎掉了。
愛也許是一種自我完成,定義愛的權利從來不在別人,而在自己。
李觀彥說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他,那就讓他那樣去定義,而在她自己的定義裏——其實也曾自我懷疑和探索過許久,但是現在她終于能非常确定的确定,那不是好奇。
她對他的好奇,明明是始于心動,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來不及産生什麽好奇,就已經開始喜歡了。
鄧清冷靜地審視自己。
她喜歡林州行。
而林州行不必知道。
因為愛就是軟肋,是刺向自己的匕首,是射穿胸膛的子彈——她不想把自己遞進林州行的手裏,讓他親手上膛。
林州行不是李觀彥,不是周明祎,不是秦謙,不是她能理解和看透的任何一個人,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她并沒有能掌控他的能力,也不想被他傷害。
總有一天。
宿醉中醒來,林州行記憶模糊,有點想不起來柳唯昨天說了什麽,又好像記得一點,他緩慢地揉着眼睛,接到了林舒琴的電話。
啞着嗓子,他低聲道:“媽。”
“下周就生日了,想要什麽禮物?媽媽飛來江州好不好,來陪你。”
“只是來陪我嗎?”
他問的直接,林舒琴沉默片刻:“我和木夫人約好一起來江州看你們。”
一聲淡淡冷笑,林州行心想,果然。
林舒琴嘆了口氣:“你不願意,那就只能媽媽多做一點,不然怎麽辦?子公司拆解 IPO,你爸爸也在忙這件事,能和木家走得近是好事,哪怕做個樣子呢?”
他應該是聽話的,所以他很少反駁,這是他生來的權利所伴随的義務,所以林州行只是說:“我知道了。”
不經意間,林舒琴又說:“阿東最近在美國參賽,獲了一個什麽獎,小州,你也了解一下,看看下一屆什麽時候報名。”
這就是讓他也去參加的意思,而且必須拿獎,至少要和陸鳴東齊平,林州行很明白,繼續答應:“我知道了。”
林舒琴在兒子生日當天來了江州,林州行開車去接,下了飛機林舒琴就取出親手織的圍巾,兒子比她要高,只好微微踮腳揉了揉頭發,圍好之後滿意地瞧了瞧:“喜歡嗎?”
“喜歡。”
“蠻好,你爸爸也喜歡這個顏色,我給他也織了一條。”
就知道是這樣,林州行有點失落,但仍然順從地彎下腰,聽話地讓母親摟住他。
“生日快樂。”
他想要直起身子,母親卻不放手,再次用力地環住他的脖子,輕聲呢喃道:“小州,開心點好嗎?”
“嗯。”
也是有一些讨人喜歡的本事的,林州行換了車,載着 Gabi 和林舒琴一起去接木夫人,幫着拎包陪着聊天,還能坐下來打兩圈麻将,喂牌喂的很聰明,木夫人一直誇,Gabi 因為前男友的事情和家裏還在置氣,顯得很別扭,早早就要走。
“誰要聽你們客套,我回去寫作業了。”
木夫人對林舒琴道:“這是嫌棄我們無聊了!”
林舒琴柔聲說:“也大了嘛,是有自己的事情和圈子的。”
遞出去一個眼神,林州行站起來送,走到門口,木夫人笑說:“有司機,別讓州行再跑一趟。”
林舒琴淺笑道:“不妨事,男仔就該做這些。”
“留下來吧,再陪阿姨打兩圈。”木夫人道,“專門來看你們,急得那個樣子,燙屁股一樣,一秒都坐不住。”
林州行的手已經擰開門鎖,現在又落了下來,Gabi 湊過來,陰陽怪氣地小聲說:“哎喲,我媽愛死你了,你走不了了。”
林州行淡淡道:“我剛好想到一句話,說了你也走不了。”
她馬上開門跑走,戳了戳他的胸一眨眼,做了個鄙視鬼臉:“林州行,這麽愛裝你就留在這陪老阿姨吧!今天是你生日是不是?不能和喜歡的人一起過了好可惜哦,氣死你!”
林州行作勢要扭頭說話,Gabi 一邊狂跑下樓一邊指着他:“你敢!”
林州行面無表情關上門。
也沒什麽可惜的。
鄧清根本就不知道。
她不會留心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