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第一個夜晚
第7章 07第一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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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電腦系統老舊,自帶的游戲也很匮乏,只有彈珠、貪吃蛇和麻将,彈珠一登進去有很長的一段英文操作說明,界面也是全英文的,玩的人最少。林州行看了一會兒玩法介紹,試着打了兩盤最高記錄,劉可發來消息說:“林少!她上線了啊!我怎麽辦!”
劉可說的那個她,自然是他那個一見鐘情的“線上對象”,他扭捏許久還是沒能開口要其他聯系方式,還是只有游戲好友。
林州行回複了一個字:“約。”
劉可發了一大串流寬面條眼淚的字符表情:“不敢。”
林州行回複了兩個無語的等號,然後繼續打彈珠。
一個劉可,一個塗亮亮,當代男大學生都怎麽回事,既不敢又不做,難道坐着等就能等來女孩子嗎?
……還真能。
林州行感到一道又涼又輕的視線在他身上落了好一會兒,他轉身去找,卻只看到一個背影,正對着他的是另一個人,是隋欣陽。
林州行當然認得出隋欣陽,李晟喝完五瓶啤酒之後拉着他看了幾十張合照,他想對這位學姐的臉印象不深刻都不行。
隋欣陽指着他問:“你是哪個部門的?”
林州行很禮貌地回答:“學姐,我是外聯部的。”
“也是大一的?”
“嗯。”
“這裏就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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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林州行說:“暫時沒有分到這裏。”
“那剛好,你和他就一起。”隋欣陽指了指背對他的那個人,接着介紹一遍自己說:“我是組織部長。”然後急匆匆地走了。
那個女生轉過身,微微偏了偏頭,安靜地和林州行對視一眼。
太近了,林州行忽然有一種距離上的不适應感,第一次見是照片,第二三四五六七次單方面的見面遠遠地隔着窗戶,而這一次太近了。
這是鄧清。
太巧了。
誠然他是刻意為之,等在這裏蓄謀已久,但隋欣陽的分配卻是一種純粹的巧合,組織部再怎麽說也有七八個新幹事,這又怎麽不是天造地設的緣分呢?
鄧清比照片上更漂亮些,也更冷淡些,不是明豔張揚的那個方向,但也不能叫做清冷,她的五官是很精致嬌俏的,一雙杏眼,下巴有點肉感,給人以冷淡印象的并不是長相或者話語,而是一種神情和氣質,或許薄唇和平直的嘴角也有一點推波助瀾的作用,她沒有給出一個通常見面會有的微笑表情。
她只是看着他,這讓林州行莫名緊張,想了一遍用什麽樣的開場白才能不顯得愚蠢至極。
只是他習慣使然,從小被外公教導,喜怒可以形于色,但是不能“真”,暴露自我意味着先露底牌。所以越是害怕,越要不怕,越是緊張,越要鎮靜。
這也就是羅海意所說的“裝”。
所以看在鄧清眼裏,這是個面無表情的人,雙方等了一會兒,都發現無事發生,林州行轉着椅子再次面向屏幕,心裏在想,即使什麽都還沒說,但也已經愚蠢至極。
鄧清其實也挺緊張,她不是很擅長破冰的人,但察言觀色的本事多少有一點,看出來林州行并不是個很活潑的性格,因此咬了咬牙,很是大義凜然地決定由她來開口。
她對人的第一印象判定雖然不夠準确但也差不太多,林州行并不高冷,還算溫和,即使回答的簡短,但一定是有問必答。
他們開始有了對話。
不過,這對話是很生硬的。
鄧清先問:“你困嗎?”
“還好。”林州行說,“九點鐘。”
他說話的時候有一個擡眼,淡淡掃了一下,本意是想表示一下:現在還早。
其實他挺想跟她說原本是很困的,但是見到了意想之中的人,當然就不困了,如果她想,他們還可以再聊上一會兒。
但是可惜,人們只要一開口,就會無可救藥地誤解對方。
因為他這樣回答,鄧清只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顯然沒有哪個大學生會有九點睡覺的作息時間。
這是個講話語調起伏不大的人,尾音略略偏低,聲音是好聽的,但和溫文爾雅就不沾邊,男生講話語速不急的話很容易被誇獎成溫柔,林州行不屬于這種情況,聲線冷而透,配上他偏白的皮膚和擡眼時平靜的眼神,像薄薄的一片冰。
既不表現親近,也不多作評價,沒有攻擊性,但是讓人懷疑自己。
因為他暫時還不需要讨好任何人,所以沒有養成時刻讓對方舒适的語調習慣,在他刻意控制的時候,也能裝得很柔和,只是現在有點緊張,所以在鄧清嘗試給臺階下緩和氣氛之後,不小心又說了一句生硬的廢話。
鄧清說:“等會如果熬不住了可以睡一會兒嗎?”
而他的回答是:“可以吧,這裏有這麽多人在。”
很好,這天聊不下去可以不聊,鄧清起了一些莫名的惱火,心想我可是已經盡力了,氣鼓鼓地垂下眼睛站在旁邊盤着手臂,視線偏到一邊去,為了拉回她的視線,林州行問:“你玩嗎?”
“玩。”
林州行起身讓位,鄧清接過鍵盤、電腦和他剛剛坐過的座位,接着打起了彈珠游戲,排行榜上的最高紀錄就是林州行剛剛打出來的,也不是很高,他也沒玩多久。
我占了他的位置的話他去幹什麽?鄧清這樣想着,下意識扭頭看,正和林州行對視一眼,吓了一跳。
這人瞳色偏淡,靜靜看人的時候有一種冷心冷情的薄涼感,林州行不知道從哪搬來了一個凳子,坐下來看她玩,用眼神示意可以繼續。
他們身處後臺,其實熱鬧喧嘩,其他人有買了撲克鬥地主的,有組織一圈人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有搬來一箱水劃拳的,其實也挺熱鬧,而林州行搬了個凳子坐在旁邊,看着她打彈珠游戲。
沸水之中,兩人之間靜得尴尬。
這讓鄧清生出一種被人考核的緊張感來,但因為是林州行,又有了隐約的勝負欲。
因為剛剛幾句沒頭沒尾的對話,她決心扳回一城。
她想要在他面前顯得聰明。
想要顯得聰明,卻要用打彈珠的方式達成,不得不說有點可笑,但鄧清就是如此,氣性上來了不管不顧,幾十塊的劣質鍵盤被打得啪啪直響,脊背挺得很直,甚至眉峰微微蹙起,她那樣專注,就完全沒有發現她在看着屏幕,而林州行一直在看她。
認真地投入一件簡單的小事,把它做好并且成功,其實并不容易,林州行被她的專注感染,也開始關注分數,他輕輕眯起眼睛,看到了界面上非常細的一行小字。
“我發現了。”林州行眼睛一亮,點了點屏幕右上方一個非常刁鑽的角落:“如果彈到這裏再彈回的話是雙倍得分。”
鄧清也看見了:“對。”
“打那裏。”
之前算是沒有目标的亂玩,保證彈珠不落下就能得分,只需要反應力,但現在有了一個明确的目标,難度陡然增加,鄧清玩的有點吃力,一下子用掉了剛剛存掉的兩條命,游戲結束了。
林州行說:“再來。”
通常來說,女人暫時失敗時,男人等着上場,雄性孔雀喜歡在雌性面前開屏,露着醜陋的屁股,這是大自然的某種安排和規律之一,鄧清氣餒之下說:“要不你來玩。”
她以為他就等着這句話,只是不好意思說,誰知林州行竟然搖頭拒絕:“你手熱,再試試。”
好!那就在這次!鄧清從心底升起一股豪邁來,大有一種不負所托的責任感,全神貫注氣勢十足地再次點擊開始。
摁鍵盤的聲音更加激烈了,全神貫注地盯着那枚小小的彈片,最終彈珠準确無誤地擊打成功,屏幕彈出彩蛋和紙屑花,鄧清一聲激動的尖叫卡在喉嚨,正要出口,卻發現屏幕特別扭曲的閃了一下,然後藍屏了。
“啊……”
剛上揚起來就變了調,興奮勁兒少了大半,她心想完了。
愣着回頭,鄧清眼裏難免流出一點求助意味,林州行臉色一變,側身在鍵盤上摁了幾下組合鍵,但沒什麽作用,她趕緊起身,他這次毫不客氣的坐下了。
鄧清很懊悔,在旁邊說着這怎麽辦明天這臺電腦還要用的吧之類的擔心,林州行心想對啊怎麽辦,我怎麽知道?!
誰家少爺會修電腦?
他嘗試着回憶去網吧包夜的時候工作人員通常的處理方式,摁了一通,還是沒什麽反應,不免微微睜大眼睛,流露出一點焦慮。
有人替你急你就沒那麽急,通常如此,所以鄧清從慌張轉為鎮定,從盯着電腦轉向盯着林州行。
看他平靜了許久的表情終于有所松動,她甚至有點想笑。
他有一雙很好看的手,近距離的再看一次,鄧清難免還是先被漂亮而修長的手指吸引,然後才是他的臉。
她站的近,又居高臨下,角度合适,因此能準确無誤的看清林州行又窄又長的雙眼皮,線條流暢,眼尾斜斜向上延伸,睫毛很長,所以……
還可以——鄧清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感覺,除了手,他的臉的确“也還可以”。
林州行不是那種第一眼給人以強烈印象的帥哥,只是模糊的會覺得“不錯”,要細看之下才看得出五官精致。所謂的“那種”帥哥,通常是歐式雙眼皮,骨相深邃,眼睛大而有神,鄧清在心裏舉了個例子對比,比如李觀彥。
在她思維發散期間,林州行輕輕嘆了口氣,彎腰下去強制重啓,鄧清此時心态已經完全調整好,反正誰坐在椅子上誰着急,反而有點幸災樂禍:“萬一重啓也不行怎麽辦?”
林州行還是不說話,也不是不理,也不是遷怒,他略略轉頭,但不知為什麽沒有答複,很空白地看了她一眼,又盯着屏幕。
五秒,十秒,三十秒。
系統重啓反應中,黑着的屏幕朦胧地印着兩個人的臉。
熟悉的開機音樂響的很大聲,鄧清松了一口氣,林州行這才扭頭過來,笑着說:“好了。”
這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笑,他笑起來就溫和許多,眸光閃動,鄧清立刻敏銳地發現他嘴裏有顆尖尖的虎牙,男生有虎牙可能會顯得幼稚和可愛,但林州行不是,不知道為什麽,鄧清忽然有了一種命定之中的警惕,就好像一個提醒。
提醒她這個人不是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麽溫良無害。
這種感覺突然和莫名到——她當時即使察覺,也完全不懂究竟意味着什麽。
她只是盯着他看,然後也笑起來。
“那太好了。”
對林州行來說,這也是鄧清對他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有的時候,你會想到用比喻來形容一個人,平時根本就不會用到一些詞突然跳出來,然後你不得不承認極為貼切。
比如。
春雪融冰。
她重新在他身邊坐下來,帶來一種很淡很淡的清香和很軟很軟的發梢尾端,像軟綢一樣落在他的手腕上,林州行動了動,輕輕地挪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