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
我們在山路上行駛了整整三天。
最終離開群山環繞,走進開闊的荒地。
失去山峰阻礙的視線終于明朗起來,只是從那種壓抑的中心地帶來到這邊并沒有讓內心舒适多少。
走了這麽久,我甚至開始懷疑江覓把我們帶到了別的地方。
但是江覓委屈地說自己絕對沒記錯,腦中地圖顯示,這裏是到F市剩下的唯一一條路了。
天氣越來越熱,悶熱的車子也不得不開着窗子,白揚吐着舌頭趴在窗邊上吹風,我身上刺骨的冰冷感跟着緩解不少,但是其他人就沒我這麽幸運了。
江覓身上只穿了個背心,額前碎發被汗浸濕,一縷縷貼在額前。他暫時不想靠近白揚,對方一身毛讓他看着都熱。
封硯一路上幾乎不說話,越靠近B市,他的心情就越糟糕。
“你不熱嗎?”
封硯:“不熱。”
“是嗎?”我不相信,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入手一片溫熱,他看着也沒有出汗。
封硯突然滋一聲:“你倒是很涼。”
我随口一問:“用不用我幫你降溫?”
封硯:“你想怎麽降?”
我:“還能怎麽降,當然是…”好像也沒什麽辦法,總不能說我身上涼讓他抱着我吧,我,“算了…”
在烈日下呆了兩天,我們到達B市臨近的F市。
F市臨近喪屍病毒主要發源地,從外觀上就能看出這裏曾經發生過多麽慘烈的事故。
地面上滿是黑褐色的幹涸血跡。
路面的零散碎石、人類遺留下的生活用品、斷肢,甚至還有被啃食後留下的森森白骨等幾乎将本就不寬的路面鋪滿,沒有一處是幹淨的。
由于天氣熱的原因,腐敗屍首的氣味已經不能用難聞來形容了。
進來的瞬間,我便将窗戶封了個嚴實。盡管這樣,還是沒能躲過那種臭味,江覓将衣服打濕捂着鼻子也沒用。
這裏不僅環境不好,喪屍也不安分,看到活物進來便一擁而上。
車子車速不慢,直接從他們身上碾壓過去,這場景挺血腥,但封硯眼神都不眨一下,只是将油門加到了最大。
江覓緊張地摟着白揚,抓緊安全帶,像是怕自己随時被甩出去。
由于喪屍太多,我們就沒多停留,直接按着地圖走出F市,往B市趕。
一路走來都很順利,我以為我們接下來會順利到達B市,但是沒想到在半路上,車子突然沒油了。
長時間行駛途中,備用的汽油早就被用光。
我們不得已停下匆忙的腳步,好在B市已經近在咫尺,不出三個小時就能趕到。
我們被迫停下的地方是兩個城市連接的中段,周圍正巧有個休息站,裏面停着三輛廢車,将裏面的汽油收集起來夠我們到B市。
黃昏将至,目的地近在眼前,沒必要心急。
于是我們決定稍作休息。
之前都是在車上湊合一晚上,換着開車輪班休息。但是那是在沒有喪屍的情況下,現在的環境很有可能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被喪屍包圍。
唯一能給我們休息的是休息站內的一個小酒館。
将裏面喪屍驅逐出去後,我們決定在這裏休息一晚上。
小酒館裏面有些亂,簡單收拾了下,将酒瓶等雜物丢掉後,沙發上勉強可以将就一下。
真皮沙發數量多,還寬敞,完全夠我們一人一個躺着睡一覺。
趁着還有點光,我将裏面的裝潢大致看了一遍。
這裏情調不錯,壁紙是淺咖色,沙發是真皮酒紅,還特別軟。周圍牆壁上插着幾束已經幹透的枯萎花,大多是玫瑰,有的裏面還混着幾株百合。
枯萎的花并沒有失去它的觀賞價值,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我躺到沙發上,細細觀看着這裏的陳設,眼睛慢慢眯起來,但是在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我看到沒有休息的封硯走到角落,将一小片帷幕拉開了。
好奇心泛濫,我的眼睛不得以再次打開。
我看到紅色幕布後面竟然藏着一架鋼琴。
鋼琴被布蒙着。
封硯将鋼琴上的布也揭下來,然後站在原地默默盯着看。
我看了眼已經睡着的江覓和白揚,起身走到封硯身邊。
封硯手上夾着一支,沒有點燃,我從他手裏奪走,點燃,吸了一口。
“看什麽?”我明知故問。
封硯沒說話,擡手放在鋼琴上輕輕撫了撫。
他的手,骨節分明,纖細又長,像是個會彈鋼琴的手。
“你會嗎?”我好奇。
豈料封硯搖頭:“不會。”
我可惜地看了看他的手,突然來了興致:“我試試?”
封硯讓開位置。
我将琴蓋打開,試着按了幾個鍵。鋼琴厚重的聲音響起,有幾個音已經不準了。
我擡起雙手,輕輕觸摸鋼琴鍵,一股熟悉感瞬間湧上來,我的手幾乎是被某種引力牽引,華麗流暢的音樂響起。我的手指熟練到根本停不下來,似乎這架鋼琴就是為我準備的,我們是相識多年的老朋友,它在這裏等了我很多年。
琴譜已經深深印在我的腦中,指引着我往下走,直到結束。
一曲完,我意猶未盡,還想接着談,但手被封硯抓住了。
封硯臉上帶了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悲傷,他說:“休息吧。”
他心情不好,我便點點頭,實際我的困意已經被趕跑了,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黃昏過後是漫無邊際的黑暗,我看向斜前方的位置,封硯躺在那裏。我知道他沒睡,但是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他的大致輪廓,高挺的鼻梁、流暢的下颌線,還有修長的雙腿。
我想到之前沒畫完的畫,這次出來一張都沒帶,還有些懷念畫畫打發時間的日子。
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不要胡思亂想,但是封硯悲傷的神情一直反複出現,讓我靜不下心。
不知過了多久,在我覺得天似乎快要亮的時候,意識才逐漸變模糊。
我應該是睡着了,不然也不會做夢。
大概是受程鈞淺的影響,夢中的我身處在一個諾大的實驗室裏,這裏光線不錯,盡管沒開燈我還是能将裏面的東西看清楚。
我此刻的處境似乎有些危險,不僅身上穿着白色實驗,腳腕上綁着掙脫下來的束縛帶,而且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我現在正蹲在房間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這個位置隐蔽,即便是這樣,我的心跳絲毫沒有慢下來的意思。
我還活着,現在大概正在躲人。
這間實驗室的隔音效果一般,我能聽到從房間門口路過的腳步聲。
每當有人靠近的時候,我能感覺出我渾身的肌肉都是緊繃的,像是要跟闖進來的人同歸于盡般,等腳步聲走遠,肌肉又放松下來,如此反複。
腳步聲又來了,而且這次還停在了屋子門前。
“咚咚。”敲門聲音響起,在這個寬敞的房間裏極其醒目。
我承認我有些慌亂,但是沒到不能思考的地步。
我從旁邊拿起一個測量尺,緊緊握在手中。
“博士,您在嗎,實驗對象逃走了,我們正在全力追捕,你有什麽吩咐嗎?”一陣女聲透過門悶悶傳進我的耳朵。
沒有人回應她,她再次敲了敲門:“博士,您在嗎?”
大概是确認這裏沒人,外面的人停頓片刻便離開了。
揪心的緊張感緩和不少,耳邊只剩下我強烈的心跳聲。
一個人走了,外面接連不斷的人來回徘徊,似乎正如剛剛那個人所說他們正在焦急地尋找“實驗對象”,而那個“實驗對象”是我的可能性極高。
我沒等到逃出去的機會,鑰匙轉動的聲音響起,随後這間房的門被打開了。
剛離開的女人再次返回,還跟着什麽人:“博士。”她說,“已經派人去找了,您不要着急。”
“着急?”被叫做博士的中年男子反問,他語氣輕快,聲音溫潤,“不用着急,他跑不遠,外面的人已經撤離了。這裏又是荒郊野嶺,他沒有體力,不出五分鐘就會昏過去了。”
女人有些苦惱:“可是已經找了一個小時,會不會……”
博士:“外面全找了?”
女人:“嗯。”
博士:“那就好好搜一搜實驗室裏面,那人很聰明,知道怎麽騙過你們的眼睛,或許他現在正躲在實驗室某個角落趁你們找人的空子逃走呢。”
還真是說中了,我正巧藏在這裏。
女人彙報完工作後慢慢出去關上了們。
不久後,房間裏響起紙質翻動的聲音,博士大概是在看資料。
我的位置正好在窗戶邊,窗外是一棵青蔥的大樹,而且窗戶沒關,我突然冒出個想法。
還有兩個地圖就差不多可以完結了,十幾章左右的樣子……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