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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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風說他之前跟蹤程鈞淺到荒地舊房子裏,發現了他的秘密。
只是這個村子這樣大,荒地也多,哪裏都像藏着秘密的地方。
情況陷入僵局。
月光充當着我們的照明燈,只是根本沒有照亮我們要走的路。
就在這時候,對面那條街的街角,走出個佝偻的身影。
我們剛見過這個人,就是跟在程鈞淺身邊的江伯,只是現在他只身一人。
江伯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子在這裏有些奇怪,從他的背影就能看出他的慌張,似乎是在躲着什麽人。
找不到程鈞淺,我便換來個人,跟到了江伯身後。
但是跟着他走了一段路我發現我們一直在繞着村子來回走。
江伯沒有目的地走來走去,時不時還四處看一看,不住地嘆氣。
“江伯,您在這裏做什麽?”繞到第三圈時候,突然從旁側小巷裏走出兩個年輕人。
兩人一高一矮,穿着同樣的藍色背心,手機舉着武器,口音是跟江伯的一樣。
江伯被這兩個人驚到,沉默許久才道:“家裏太悶,出來走一走。”這一聽就是在撒謊。
高個子年輕人大概也聽出來江伯在撒謊,他沒拆穿反而勸道:“外面不安全,現在還是晚上,程哥也有事忙,一定不放心你這樣走來走去,快些回去吧。我們這就要去跟程哥彙合,他馬上就能回家陪您了。”
江伯只好“哎”了兩聲,很不情願地被兩個年輕人送回了家。
兩個年輕人正巧哥我們送來了程鈞淺的消息。等他們把江伯送回去後,我們跟着他們往會合地點走。
兩人在巡邏,邊注意周圍的情況邊聊着天。
高個子:“今天是最後一天吧,明天那些喪屍就要被燒掉了。”
矮個子:“趕快燒掉吧,多留一天,我就一天閉不上眼睛。”
高個子:“你怎麽能這麽說,那裏面可是有很多咱們親近的人,你忘記張叔幫你做的風筝了,還有王嬸每年都給咱們送的桂花糕,他們之前都是那麽善良的人,怎麽會……”
矮個子是個硬心腸的人,對這些根本不屑一顧:“現在是講情理的時候嗎,你的命都快沒了,還糾結什麽人情世故,保住自己跟家人的生命已經比什麽都重要了,幸好投票時想将那些喪屍燒掉的人占多數,不然誰能心安理得地住在這裏?反正我不行。”
高個子只是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他們話裏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清理喪屍并不是所有人的意見,畢竟裏面有很多都是至親之人,但是那些家人尚安的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想要将喪屍們燒掉,而且最終是主張清理喪屍的人占了優勢。
我們跟在他們身後大概三四米的距離,矮個子的嗓音亮,我聽得十分清楚,但是我們小聲說的話他們聽不到。
我湊近封硯:“救援隊難道沒來這裏救人嗎?”
封硯:“救援隊首先救的是主動求救的人。其次還會借助各種播音設備,在固定的地方等着沒有求救途徑的幸存者。你覺得程鈞淺會帶着這一幫人主動求救還是會主動找救援隊?”
我:“……那應該都不會,他已經從研究所跑出來,回去豈不是要被興師問罪。”
矮個子年輕人還在喋喋不休,但是高個子已經不在理會他了。
眼前這條路比別的都寬敞不少,也長了很多,不像江伯之前走的小路,我們不方便藏身。
走着走着旁邊有一陣“噠噠”的聲音傳來。
封硯伸出手擋在我面前,示意我先不要跟上去,正好前面也沒有比較隐蔽可以用來藏身的角落,索性停下來等等看是什麽人來了。
那兩人也聽到了聲響,回頭問:“什麽人?”
邊說還邊往這裏走過來。
聲音是從我們躲的地方前面緊挨着的岔路傳來的。
年輕人在距離我們大概兩米之外的地方停了下來,只要再往前一步他們絕對能看到我們的身影。
一陣疑惑的聲音響起,高個子問:“魏奶奶?怎麽是您?”
矮個子:“魏奶奶啊,您腿腳不便就不要到處亂走了,天馬上了就亮了,到時候您在出來也不遲啊。”他的語氣裏還帶着些埋怨和濃濃的困意,似乎是不想再多管閑事,想趕快回家睡覺。
又是一陣“噠噠噠噠”的聲響,魏奶奶的拐杖狠狠地敲了幾下地板。
蒼老的聲音響起:“乖孫呢?我家乖孫呢?”
高個子聲音溫柔了不少,帶着安慰語氣:“奶奶您的孫子出門玩了,過幾日就回來,您在家裏等着就好。
這很明顯在唬人。
奶奶還是在問:“我的乖孫呢?”她精神不太正常,連續問了很多遍,把旁邊的矮個子都問煩了。
矮個子來了句:“他已經變成怪物了,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嘛還問什麽?”
魏奶奶的話果然停了,受到矮個子的話的影響,片刻後她的語氣恢複了正常,她跟高個說:“哦原來是小毛啊,哎我年紀大了,認不清人,實在不好意思。”
高個子叫小毛,他對矮個子的話很不滿,連忙安慰:“沒關系,奶奶,您做什麽不方便可以随時喊我,至于您孫子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魏奶奶沒再說孫子的相關事情,她對高個子有多慈祥對矮個子就有多刻薄:“怎麽你也在這,真是晦氣,那裏都能遇到殺人犯。”
矮個子脾氣暴躁:“哎我就不清楚了,我就是投了個票,怎麽就成殺人犯了,你孫子變成怪物要被清理又不是我造成的……”
高個子在一旁制止:“快別說了,你跟老人家發什麽脾氣。奶奶你不要聽他瞎說,我送您回去吧。”
魏奶奶:“不用了,我是不會接受支持殺人的人存在在這個村子裏的。家就在前面那條街,不用送我這個老太婆了。”之後不等他們回答便離開了。
我跟封硯在他們說話的空隙換了個地方躲着,到了個死胡同裏。
本來這裏很隐蔽但是有只野貓突然從我們對面的牆上跳了下來。
它一身黑毛,用那雙琥珀色的大眼睛看我們兩個不速之客,似乎在不滿我們侵占了它的秘密基地。
然後它張開嘴叫了聲。
馬上就要走過去的魏奶奶聽到這邊的響動又返了回來,蒼老無力又透着孤寂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地方響起:“乖孫,是你嗎?”
沒有人回答。
魏奶奶不放棄,朝裏面走了過來,最後跟角落裏,無處可逃的我們打了照面。
封硯擋在我面前,跟矮小蒼老的魏奶奶對視半天,我以為她會質問我們是誰或者直接将還沒走遠的兩個年輕人叫過來。
但是奶奶什麽都沒說,直接上前握住了封硯的手,語氣驚喜:“是你,小宇?我的乖孫,你怎麽才回來,讓奶奶等得好苦啊。”
剛清醒沒多久的奶奶又開始神志不清了。
封硯的身體明顯僵硬了,我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讓他冷靜點。
封硯配合地點了點頭:“奶奶,是我。”本該親昵的稱呼不知為何從封硯嘴裏聽起到就很別扭,大概這個詞對他或者對我來說有些過于陌生。
魏奶奶的手握着封硯的胳膊,開始哽咽:“小宇,奶奶等了你好久啊,你去哪裏了,是不是又被人欺負了?”
封硯搖搖頭:“沒有奶奶,我很好。”
魏奶奶抹了把臉,欣慰道:“那就好,回來就好啊。快跟我回家去吧,家裏給你留着新衣服和新鞋子,留了這麽久了你都要穿不上了。”
封硯被拉着,對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家,能甩開也不忍心甩開,只能由她拉着回到了相隔一條街的家裏。
昏暗破舊的小屋用灰色的磚瓦堆着,院子裏有個大水缸,裏面養着兩條金魚。院子已經很久無人打掃,根本不像人住的地方。
魏奶奶将我們拉進屋。
裏面只有一張床、一個小火爐和一個窄小的衣櫃。
魏奶奶從衣櫃裏,寶貝地掏出一個小包袱,放在床上打開,沖着封硯道:“小宇,你這麽長時間沒回來,奶奶已經給你做了很多套新衣服了。奶奶記得你長得快,新做的衣裳沒半年就小了,這裏全是奶奶給你做得,也不知道你還能不能穿得下。”
封硯從奶奶手裏接過衣服,乖乖道:“謝謝。”
魏奶奶又開始抹眼淚:“自從你父母過世後,你就每天不呆在家,奶奶等了你好久,等再次得到你消息的時候,你已經變成了別人嘴裏的“怪物”。奶奶根本不相信別人的話,一直相信你還能回來看看奶奶。這不就回來了嘛,明天我就去告訴所有人,看他們還有什麽話說。”
我默默躲在封硯身後降低存在感。
魏奶奶小心翼翼地問封硯:“這次回來還走嗎?”
封硯握住奶奶的手,語氣帶了些溫柔:“不走了。”
魏奶奶這才露出笑容。
封硯:“時間不早了,休息吧。我就在這裏陪着你。”
魏奶奶拉着封硯的手不想放開:“奶奶還想跟你說會兒話,這麽久沒見了,奶奶很想你。”
封硯:“先休息,等你睡醒再說也不遲。”
魏奶奶大概也是困了,聽到封硯的承諾後才放心,之後躺在床上陷入沉睡。
我跟封硯走出屋子将房門關好。
我突然有些感概:“人老之後真得會變得患得患失,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家人在,就算有也不知道會不會有見面的一天。”
封硯跟奶奶說話時的溫柔瞬間消失不見,又豎起了堅硬的外殼,尤其是我跟他談到家人的時候。
我問他:“我算是你的家人吧,我們是一家人的話,你有什麽事情可以依賴我,當然我有事情也會找你幫忙。到時候你可不許裝不認識我。”
封硯:“不敢。”
我:“……我又不會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