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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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喊名字,你們之間還有什麽默契?”
江覓垂下腦袋思索。
醫院走廊通風和光線都不太強,也不寬敞,倒是挺長,我們說完的話過幾秒還能聽到回聲。
我正來回觀察這邊的情況,扭頭就看到江覓從口袋裏掏出個銀色的鈴铛。
鈴铛大概半個手掌大,反過來看裏面塞着棉布,大概是為了阻隔聲響。
江覓激動地沖我說:“這個鈴铛是白揚吃飯時用的,我搖一搖它就會跑到我身邊,它認得鈴铛的音色而且兩天沒吃東西,所以應該對這個比較敏感。”
我:“可以試試。”
清脆的鈴铛聲在二樓走廊響起,在這個略顯沉重的氛圍裏顯得很詭異。
我們靜靜等了片刻,沒等到任何回應。
江覓停下鈴铛,皺着眉嘆氣。
“去三樓看看。”我拍拍他肩膀。
我們一起朝樓梯間走。
一層一層找費時費力、危險系數也高,但是現在也沒有更保險的方法。
可是,現實總是會給人當頭一棒。
我握住門把手,在來開門之前先透過通往樓梯間大門的玻璃往裏面看了看。
只見樓梯上下全是穿着病號服和白大褂的喪屍,臺階上甚至還有幾個下半身消失的喪屍在到處爬。
血跡到處都是,裏面顯然是覓食的修羅場,分分鐘就能把一個人撕碎。
喪屍們透過玻璃看見我和江覓後全都沖了過來。
幾張扭曲的臉擠在窗戶上朝我們呲着牙,本來清晰的玻璃也他們弄得血跡模糊。
我将握在門把手上的手放下,跟江覓對視一眼後退了回去。
這些喪屍俨然已經餓了許久,嘶吼的聲音透過門板響徹二樓的走廊。更多的喪屍正在擠過來的路上,撞門的聲響越來越大。
封閉的門也在微微晃動。
一門之隔的那邊和我們不屬于一個生态圈,那就沒必要互相打擾了。
江覓還算鎮定,但臉色不太好:“出不去了哥,咱們先躲到屋子裏吧。”
我看着微微顫抖的門點了點頭。
只是這裏剩下這麽多間屋子,還全都透着陰森恐怖的氛圍,喪屍氣味濃厚,也不比外面安全多少。
我們遠離樓梯間的鐵門,把手邊最近的一間門沒有奇怪聲音的房間門悄悄打開。
這個房間不太整潔,可能是靠近走廊的原因,面積也不大。
裏面左邊擺着多個治療設備,右邊是一排鐵櫃子,上面貼着标簽,似乎是醫護人員的更衣室。
屋子最裏側還擺着張廢舊的手術床,上面綁着個穿白衣服的“人”。
她一動不動的地躺着,還穿着跟床單一個顏色的衣服,臉對這牆躺在最裏面,所以我浏覽完周圍所有東西才注意到她。
興許是察覺到了門口的聲音後,她慢慢将頭扭了過來。
然後我們就跟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對上了。
她的臉連基本的輪廓都分辨不清,突出的眼球尤其瘆人,再配合淩亂的黑發,我沒吐已經算是最好的表現了。
就這麽面對面幹瞪了半天,最後我跟江覓默默退出房間關上了門。那個喪屍從頭到尾都沒出聲,大概是嘴巴都張不開。
江覓:“我還沒見過這麽滲人的場景,在外面看到的喪屍也不像這些瘋狂,一般都是我能對付的。”
想到他那不太強的攻擊力,我問:“你的攻擊是跟誰學的?”
江覓:“一個叫顧揚的人。”
“又是顧揚?”我奇怪,“你的朋友嗎?”
江覓:“嗯,是我的恩人。”
我:“剛剛封硯不是說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怎麽他又成了你的恩人?”
江覓臉色淡淡地:“哥,這有些複雜,等我慢慢告訴你吧。”
······
我們開門之前都會先聽聽裏面的聲音,但每間似乎都有喪屍在,不然就是被鎖着推不開。
來來回回只剩下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
這間終于沒有不再有任何聲響,于是我直接将門推開了。
這間是脾胃科的治療室,又位于最裏面,所以裏面空間大,共擺着八張床,左右各四張。
每張床之間有藍色遮擋簾,還有其他治療設備擺在一側。
門斜對面有一扇窗戶,正開着,能看到外面的天空。
今日的烏雲終于散去,太陽開始攀升,明亮的陽光一寸寸照進來,投到地上和距離最近的那張床的床尾。
不僅僅是陽光,微風也透過窗戶吹進來,吹得遮擋簾到處飄散,有種靜谧美好的錯覺。
見到這個場景我很意外。
屋子裏不僅幹淨,還沒有喪屍的跡象,于是我們進門後立刻将推拉門鎖好,順便擡起一張床将門堵上,這才放松下來。
“哥,這裏喪屍太多了,白揚應該不會往上面跑,它很讨厭喪屍,每次遇到喪屍都會帶我躲開。”
我沒回答他,一個問題突然從腦子裏冒出來:為什麽樓梯間的喪屍那麽多,而這層走廊卻沒有多少?
“哥?”
半晌,我才回過神:“怎麽了?”
“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我突然意識到,“你什麽時候開始叫我哥的?”
江覓擔憂的神情帶上腼腆:“你這麽幫我,我是該叫聲哥。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一定會好好報道你。”
“報答我就不必了,畢竟人屍有別。”我轉念一想,“不過要是封硯遇上麻煩,你能幫就幫他一把好了。他的麻煩就是我的麻煩。”
“就是那個開車的人嗎?”江覓問,“他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還需要我的保護嗎?”
我細心叮囑:“別看他身材高大健美,氣場強,整天擺着張帥臉。但他身體條件很不好,動不動就會頭暈惡心,還十分招喪屍喜歡,這一路上多虧了我的保護。可我也不可能每時每刻都陪在他身邊,要是我不注意的時候,你記得幫我看緊他。”
江覓擡頭想許久,腦子裏估計已經想象出封硯走一步喘三下的形象了,之後他問我:“那哥你為什麽要這麽護着他,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難道不是為自己着想更利于活下去嗎?”說到這裏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立刻捂上嘴,之後又放開,眼睛瞪大,有些結巴,“不過如,如果你們,是情侶的話,也不是說不通的。”
一個陌生的詞彙突然冒出來,打了我個措手不及,我随口回答:“因為他是我救回來的,所以我要對他負責,就這麽簡單,你在想些什麽?”
江覓大概意識到自己說了廢話,連忙沖我點頭:“好我明白了,是我想太多,我一定幫哥這個忙。”
我這才滿意點頭,但是“情侶”這個詞的出現讓我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我說不清楚,暫時先将這種感覺抛在一邊,等有時間接着想。
江覓:“咱們現在在二樓的治療室,我對這邊的布局不太了解。”他指向窗戶對面的那棟樓說,“那裏我倒是挺熟悉的。”
我順着實現看過去:“那裏是住院樓,你怎麽會清楚?”
江覓:“之前動亂還沒發生的時候來這裏看望過好幾次病人。”
我将武器放在旁邊,朝窗戶走去。
淡藍色的簾子此時突然消停了不少,靜靜垂了下來,所以我也有機會将每張床看得清清楚楚。
然後我發現,距離窗戶最近的那張床上躺着個孩子。
這孩子大概十歲左右,穿着藍色條紋短袖和黑色短褲,衣服很幹淨,至少在一堆髒兮兮的喪屍堆裏幹淨地要命,他的皮膚很白,跟我的差不多,眼睛正閉着看不到瞳孔,但這無疑是個喪屍沒錯。
我扭頭示意江覓不要靠近。
随後慢慢走到床邊。
這個小喪屍正在睡覺休息,沒有鼻息,跟死人也沒差。
我從包裏将繩子拿出來,先将他綁了起來,免得他睡醒後攻擊我們。
這個孩子很瘦,瘦到我有些不忍心綁他。
江覓隔着大老遠問我:“這個孩子是喪屍嗎?”
我:“以防萬一。”
将他綁好後,我跟江覓湊到窗戶前看向對面那棟樓,醫院的構造有些奇怪,我們所在的位置是1號樓,後面那棟樓是2號樓,也是住院部。
兩棟樓之間隔着一個大院子,供病人曬太陽和散心。但是現在裏面只剩下零散的喪屍。
院子中間是一截截的石板路,周圍是荒土,樹木的枝幹已經萎縮變形,插在土裏随着風晃動,有些滑稽。院子裏的喪屍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人,攻擊力看着不太強的樣子。
但是在一堆非人類裏,我突然瞥到一個毛茸茸的尾巴在亂晃,我的眼神瞬間鎖定那處。
位置就在院子右邊的角落,只是被一張長椅擋着,看不真切。
我指着那裏問江覓:“那裏好像有條尾巴。”
江覓的瞳孔聚焦:“在哪?”
看到我指的地方後,他眯起眼看了很久,之後激動地跟我說:“棕黃色帶着黑色,沒錯,是白揚。”說完他立刻将鈴铛拿出将手伸到窗外開始瘋狂搖。
我連忙制止他:“謹慎點,院子裏可不只有它。”
江覓被喜悅沖昏了頭腦,被我一提醒,立刻道歉:“對不起哥,我忘記了。”
但是已經遲了,狗子不知是沒聽到鈴聲還是其他原因并沒有跑過來,聽到聲音的喪屍們倒是全圍了過來。
我拉着江覓蹲下,幸好這裏是二樓,不至于招來更多麻煩。
“鈴铛的聲音不可能沒傳到白揚那邊,它為什麽沒過來?”江覓抱着頭開始自言自語。
現在目标找到了,但想要救它總得想辦法先把喪屍引開。
我思索着對策,就在這時,江覓突然扯了扯我衣服:“哥,哥!”
我扭頭看他:“怎麽……?”話還沒說完就見江覓看着前方,表情不太好,像是看見了什麽恐怖的東西。
我的視線往前轉,突然對上了一雙無神的暗紅瞳孔。
床上的孩子不僅醒了,還坐了起來。
此時此刻我非常慶幸自己将他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