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像貓一樣的少年
像貓一樣的少年
自禮向衆人坦白過後，偵探社內的氣氛變得格外奇怪，說不上有多壓抑，只是很別扭。
比如亂步、國木田和與謝野幾人和禮說話，或者傳遞物品時，一定要通過第二方傳達。即使他們和禮都在同一空間，說話也要走這樣的流程。反觀禮還是平常的态度，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織田作沒有這樣做，但是也不願意和禮開口說話。心裏鬧別扭的他，氣禮不在乎自己的态度，但更多是氣他自己沒用。他想是他們沒能給足禮安心感，才會讓禮反過來保護他們。
為了回避這種微妙的情況，禮攬下許多派送文件的工作。只為了少出現在他們面前，不給他們添堵。
再次看到派送文件的委托，禮毫不猶豫領取這個委托，火速出發，離開偵探社。
聽到門鈴的聲音響起，國木田獨步就知道是禮外出了。停下手中的動作，國木田郁悶地撐起下巴，“我們這究竟算是在做什麽啊？”
“這誰知道啊。”搬來大廳工作好幾天，與謝野晶子用手撐着下巴，看向門口。
冷靜了好幾天，織田作總算能夠比較平靜地看待禮做的一系列事件。想到敵人馬上就要來了，禮獨自完成很危險。他以一種微妙的心理和自己達成和解。
自覺自己的做法沒有問題，亂步堅持自己的想法，絕不低頭。然而亂步能夠安穩地坐在偵探社內，是因為他知道禮的身邊還未出現危險。
下颚抵在桌面上，太宰治閉着雙眼，試圖上班劃水。禮和他們的問題，和他有什麽關系？他只要保證織田作不會太難過就好。反正她又不會死，完全不怕出問題。
心裏有着這樣的想法，太宰治的身體卻誠實。每當禮獨自外出，他都會暗戳戳查看禮的身邊有沒有危險。
“那個……雖然由我來說可能不太好。我想我好像、有那麽一點點理解禮醬的心情。”中島敦雙手不安地擺動，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說。
“我因為在孤兒院的經歷，所以會有保護弱小的想法。那麽有沒有可能，禮醬也是因為曾經經歷了什麽事，所以才會有“不能讓你們受傷”，“不能讓你們死去”的想法。”
“總的來說，她只不過是太在乎你們了。”
“雖然禮醬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前幾天聽到你們說不需要她保護的時候，她一定很難過吧。”松開雙手，中島敦像是想起了什麽，眼裏有一絲難受，“感覺自己不被需要，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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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越說越低，“當然這都只是我的猜測，你們聽聽就好。”
“其實我也能夠理解禮醬的做法。”換位思考過後，谷崎潤一郎也能夠理解禮的做法，“如果要保護的那個人是直美的話，不管是付出什麽代價，我都可以接受，即使是失去生命。”
“直美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只是用我受傷做代價，就能夠保證直美不會受到傷害，那實在是太劃算了。”
聽完谷崎潤一郎的話，直美感動地撲到他身邊，“哥哥大人～你也是直美最重要的人，如果是為了哥哥，直美什麽都會做。”
抱住撲過來的她，谷崎潤一郎說揉了揉她的頭，“謝謝直美。”
“稍微換位思考一下，我就明白為什麽禮醬堅持說要保護我們了。我們都知道她從前的遭遇并不美好，難得遇到了幾個對自己好的人……她的心底肯定不願意看到我們受傷。說不定對她而言，我們就是她最重要的人。”
“特別是亂步先生、織田先生和太宰先生，你們三人在她的心中占據着不小的分量。”
忽然被提及的太宰治掀開眼簾，懶洋洋地說，“不必帶上我，我在她的心中可沒有那麽重要。”
本來心裏就有氣的亂步，聽到他這樣說，算是在否定禮對他的付出。亂步更生氣了。
“某個人明明頭腦聰明得不得了，卻非要忽視一些顯而易見的事。我真替禮醬感到不值。”
被亂步暗中點名，太宰治也不生氣，以一種可有可無的态度說，“啊，是嗎，你說是就是吧。”
“哼，你是當真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你心裏清楚得很。從第一次遇到你之後，她那次沒有替你考慮，那次不是為你着想。”看到他的态度敷衍，亂步更來氣了。
不屑于解釋的亂步，難得做出解釋，“就拿你加入偵探社這件事來說。是禮醬向社長求情求了很久，後來還拉着我們一起去社長那求情，社長才勉強同意給你一次機會。”
“不然你以為就你之前做過的事，還有你不分正邪的立場，你能這麽順利進入偵探社？”
“需要我一件件把她為你做的事說出來嗎？”
看出太宰又陷入誤區，在心裏貶低自己的重要性。織田作嘆了口氣：“太宰，對她而言你确實很重要。”
“……是這樣嗎？”太宰治産生迷茫，他的認知再次産生沖突。他無法分清，禮是怎樣看待他這個人。
“是的。”
聽到織田作肯定的回答，太宰治沉默了。
看到他們沒有吵起來，國木田獨步提起的心緩緩落下，“我覺得我們可以靜下心來，和小禮再好好交流一次。敵人都快上門了，放她一人在外面太危險了。”國木田獨步的話，贏得大家一致贊同。
還在鬧小脾氣的亂步表示，必須是禮先來求和，他才原諒。
……
送完文件走出大樓。禮慢悠悠地走在街道上，不打算這麽快回到偵探社。
厚重的雲層像是無法承受更多的重量，從天空墜落。沒過一會，雨點密集起來，遮住禮眼前的景色。
沒帶傘的禮下意識避開雨幕，跑向可避雨的屋檐。拂去衣服上沾染的雨滴，她愣住了。她想起她的身體不會生病，不用害怕被淋濕。
“喵～”禮醬～
擡起腳，禮正想向大雨走去，卻聽到熟悉的聲音。她循聲望去，那只她認識的異瞳貓身邊，站在個不認識的少年，一貓一人身上幾處都是雨水。
沒在意還向下滴水的頭發，少年脫下外套，用衣服還幹燥的地方給貓擦拭毛發。
看到禮望過來，異瞳貓更高興了，撲棱着要從少年的手下離開。被甩了一身水的少年非常無奈，好聲好氣地勸，“我先給你把毛發擦幹，你再去別的地方，好不好？”
“小伊，別動。你這樣會讓他難做的，我現在就過來。”
聽到聲音，有些疑惑的少年擡頭看向禮，“你是認識它嗎？”在外面喂過小伊好幾次的少年猜測，眼前這個小姑娘可能是它的主人。
“認識，但我不是它的主人。小伊是一只流浪貓。”禮一邊走一邊解釋。
點點頭，少年有一些失落，他還想着如果小伊是有主人的就好了。這樣小伊就不用在外面受苦了。
給小伊擦拭完毛發之後，少年把衣服放在地上，松開手讓小伊奔向禮。看到小伊很開心的樣子，他也笑了。
看着少年的笑，禮忽然感覺他像是一只孤獨的貓。他會矗立在原地等待他人的到來，會因為他人的喜悅而喜悅。若是有人離開，他也不會挽留。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熟練地抱起小伊，禮給它順了順毛發，耳語幾句，讓它去陪陪少年。被放在地上的小伊看了看禮，遲疑了一會，去到少年的身邊。
它左右蹭着少年的腿，像是在安慰他。
看着一貓一人的友好互動，禮仍能感覺到少年的情況不容樂觀。
看到禮打算接觸他，書想要阻止。幾乎與天同壽的她，不适合和人類産生過多交集。她投入的感情越多，只會被傷得越深。
直至今日，書才明白為什麽上周目的太宰治不建議禮和人類接觸。不僅因為禮的本質不是人類，還因為她和人類的壽命相差太多。是祂太後知後覺，現在才意識到這種差別會帶來的痛苦。
顯然禮和曾經的祂一樣，還沒意識到這種壽命差帶來的痛苦。
【你是想要幫助他嗎？】書欲言又止，想讓她遠離人類。但祂知道，已經遲了。禮對人類已經産生了很深厚的感情。
【我是這樣的想。】意識到書的狀态有些怪異，禮疑惑地問，【是怎麽了嗎？】
內心天人交戰，書生硬地吐出，【沒事。】
沒有過多在意書變得有些奇怪的聲音，禮的注意力放回到少年的身上。
雨中出現一道沉悶的聲音，是雨敲擊在傘面時發出的聲音。心中有些猜測，禮轉頭看去。她看到中島敦舉着傘站在雨中，手裏還拿着另一把傘。
看到中島敦出現，書仿佛放到了救星，看到他的背後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知道他是來接禮回去，書在禮的耳邊撺掇道，【你看我們出來這麽久了，外面還下着大雨。該回去了。】強烈明示禮回偵探社，不要逗留。
“禮醬，大家叫我來接你回去。”
聽着中島敦和書的聲音，禮遲疑了一會，“……好。”
接過中島敦手中的傘，禮把傘遞給了少年，“這個給你，不必還我。算是對好心人的回報，如果你心裏過意不去，就好好照顧小伊和它的同伴們。”
“不用了，謝謝你，我等雨停之後再回去。”少年沒有接過傘。
把傘放在地上，禮轉身離開，“這場大雨直到深夜都不會停下。”走到中島敦的身邊，禮繼續說，“你喜歡櫻花嗎？”
沒想到禮會這樣問，少年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他遲疑地說，“……喜歡。”
“明年的櫻花會開得很漂亮，一定要去看看。”
“或許吧。”他露出了一個笑容，很柔和卻很空洞，似乎只是為了笑而笑。
察覺到書不願意自己和眼前的少年有交集，禮沒有繼續聊下去，示意中島敦該走了。禮想如果還能夠遇到他第二次，就幫助他。不管書是不是不想她和他有交集。
幽幽地看着禮，書在心裏嘆氣。祂知道，不管祂是否阻止，禮最後都會和他産生交集。因為禮就是這樣的性格，沒辦法放任一個人走向絕境。
跟上禮的腳步，中島敦回頭望去。他發現，他已經看不到那個氣質憂郁的少年了。
把頭轉回來，中島敦看向專注走路的禮，心裏有些好奇，“禮醬是怎麽知道明年的春天櫻花會開得很好？”
“如果他能活到明年，他所看到的櫻花一定會很漂亮。因為心态變了，看到的事物自然也會轉變。”
“诶？！為什麽突然這麽說，難道他要死了？”手抖了一下，吃驚的中島敦趕緊穩住手中的雨傘。
“是的，大概再過不久吧。以他目前的狀态，不可能撐過今年冬天。”而他的死因是……
自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