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紅顏知己啊
是紅顏知己啊
季窈匆匆從包廂離開,很快她便聽見了身後顧城澤追上來的聲音,她勾唇淡笑着,腳下步伐卻越來越快。
在她幾乎算快跑出餐廳大門的瞬間,她聽到服務員急切地喊住顧城澤的聲音,也聽見顧城澤拼命喊許佳佳名字的聲音。
嘿,一出好戲暫時落幕,她可得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季窈回去的路上給許佳佳預約了一個全身體檢,一進家門又直奔着卧室而去。
隔壁的橘貓聽到動靜,迅速地跟了進來,問道:“事情進展如何?”
“差不多搞明白了,這兩人大概還在暧昧模糊階段,但我估計除了最後一步,該發生的也都差不多發生了。”
季窈簡單将包廂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從櫃子裏拉出一個行李箱,走到衣帽間開始收拾行李。
“你要離開?”橘貓問道。
“嗯,許佳佳在H市也有自己的房子,正好那個小區離市醫院也近,我準備去那裏住一段時間。”
橘貓一頓:“市醫院,你怎麽了?”
季窈在他面前從不藏着掖着,便道:“雖然顧城澤和許詩意好像還沒來得及發生關系,但保不齊他之前還有人,所以我想去做個身體檢查。”
“……你能保證顧城澤會放你離開?”
季窈停下收拾的動作,轉頭看他:“這個世界是法治社會吧?”
橘貓不明就裏:“嗯,怎麽?”
“那就對了,他難道還想囚禁我不成。”
說話間,玄關方向忽然傳來門鎖扭動的聲音。
季窈看了眼橘貓,小聲地“噓”了一下,一秒鐘前還帶着輕松惬意的臉瞬間變得沉默,連手下收拾衣服的動作都緩慢艱難起來。
橘貓:“……”不愧是演員啊。
顧城澤在客廳掃了一圈,連鞋子也來不及換就沖向卧室,當他看見大開的衣帽間以及門口放着的行李箱,都不需要問就能知道這裏即将發生什麽。
他兩步跨上前,一把将行李箱的蓋翻上。
“佳佳,你這是要做什麽?!”他不死心,卻還是問出了口。
季窈将一件毛衣疊好,緩緩轉過身看他,嗓音軟而無力:“顧城澤,我現在不想和你吵架,但我明确告訴你,我介意。”
她微微一頓,像是着重強調一般,“我介意那個女人說的那些你和她之間發生的事。”
顧城澤一直搖着頭,幾乎是她說完的瞬間便開口:“不是這樣的,我和她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那些都只是她的片面之詞。”
“是嗎?”
季窈擡眸反問:“好,我就問一個問題,你生日前沒回家的那一晚在哪裏,公司嗎?”
手握着顧城澤醉酒照片的季窈,語氣極為強勢,雖然她的聲音依舊柔軟。
顧城澤被她那一雙飽含質疑的目光威懾得說不出話,腦袋沉重的,如何都點不下那個頭。
季窈了然地苦笑一聲:“所以你欺騙了我。”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騙,我只是,只是不想讓你胡思亂想。”顧城澤目光急切,腳下忍不住就往前走去。
“你別靠近我!”
季窈急急地喊出聲,整個人緊緊貼到了後邊的衣櫃上,像是在躲避什麽致命的病毒細菌一般。
顧城澤感覺到喉間苦澀,忙擡手示意:“好,我不動,你別怕。”
季窈深吸一口氣,語氣稍緩:“你出去吧,我需要一個人冷靜一段時間,這幾天我會去別的房子住。”
說着,她就直接走向行李箱,重新打開後将手裏的毛衣放了進去。
顧城澤重重地閉了下眼,啞聲道:“我可以給你時間冷靜,但你也應該聽我解釋。”
季窈頓住動作,沒有擡頭,說:“對不起,我現在做不到相信你,顧城澤,從高考完我們在一起,我想過各種我們可能會分開的原因,唯獨沒想過你會因為另一個女人欺騙我。”
顧城澤一滞,垂在褲腿邊的手死死握緊。
“我說需要冷靜,不只是我,還有你。”季窈輕笑了下,“不管是以前讀書,還是後來畢業工作創業,想要追求你的異性從來沒少過,但你一直很有分寸,總是讓我無比安心。那麽這一次呢,是什麽原因讓許詩意走得離你這麽近,是我的錯,還是你真的移情別戀了呢?”
最後一番話讓顧城澤啞口無言,他本能地想要反駁什麽,可突然卻又覺得說再多都是無力。
是啊,為什麽許詩意會越軌,是誰給了許詩意破壞他們感情的機會?
是他,是他自己。
認識許詩意是九月去B市出差的時候,那時他剛好要去母校做一次企業宣講,講座結束後,許詩意抱着一個文件夾跑到了他跟前。
許詩意年輕漂亮,紮着一根高高的馬尾,笑容青春洋溢,開口叫他“顧學長”時,讓他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學生時代。
男人對女人眉眼之間表達出的喜歡與愛慕是很敏感的,如果他裝作不知道,要麽是一種禮貌的無聲的拒絕,要麽就是在等待她更濃烈的情感投入。
顧城澤以為自己是前者,可當許詩意翻開自己的簡歷,指着上面自己的名字,然後緊張又期待地問“我可不可以去面試顧學長的公司”時,他竟意外地點下了頭。
當女人表達傾慕,男人給出了正面反饋,這就意味着二人有了進一步發展的可能。
許詩意就是這麽想的,于是她主動和他交換了聯系方式。
“顧學長可不能忘記我,我很快就會去H市的。”
他看着她毫不掩飾的喜悅,自當自己這是在為公司招納人才。
許詩意說很快,她就真的很快來到了公司。
原本人事方面的工作,顧城澤是不大管的,可許詩意在面試前給他發了一個消息,雖然只是表達了我收到面試通知這麽一個簡單的信息,他卻還是無意識地将這件事放在了心裏。
面試結束的時候,他特意問了人事經理面試的情況。許詩意專業和能力都與崗位極為符合,不需要他任何幫助就順利進到了終面。
終面通過是在一個星期後,那天顧城澤正在加班,突然接到了許詩意的電話。小姑娘在電話裏開心地表達了謝意,然後很自然地問他吃飯了沒。
的确餓着肚子的顧城澤回答沒有,小姑娘就順勢提出邀請,說邀請他吃大餐。
一個剛畢業的應屆生能請什麽大餐,但顧城澤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反正都是要解決晚飯,那和誰吃又有什麽區別,他雖然結了婚,可并不意味着不能和異性一起吃飯。當時,他就是這麽想的。
那天是他們第一次約飯,當然,最後還是顧城澤買的單。
許詩意很抱歉,又放話拿到薪水的那天再回請他。
顧城澤并未将這句話放在心上,反而關心後輩一樣給予了她一些工作上的鼓勵。
許詩意問他,如果工作上遇到問題,可不可以找他。他無所謂地點點頭,說當然可以。
一開始,兩個人之間的往來幾乎都是圍繞着吃飯與工作,這似乎沒有什麽不對,可只要仔細想想,顧城澤的生活除了住在家外,本來也就只剩下吃和工作兩件事。
當他意識到自己加班的時間越來越久,給許詩意解決的問題越來越多時,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顧城澤從回憶中清醒過來,行李箱前的身影依舊沒有停下動作,他揉了揉些許僵硬的臉,沙啞着聲音說:“佳佳,你不用收拾,我答應你給你時間冷靜,我會自己搬出去。”
季窈手下一頓,頗為意外,但她仍舊沒有擡頭,她知道他肯定還有話說。
果然,顧城澤在靜默了三秒後又道:“但我不能讓你一直冷靜下去,我和你之間不會就這麽散了,這只是一個誤會,你必須給我解釋的機會。”
“我知道你現在可能不會相信我,我知道是我自己活該,所以我會先自己解決許詩意的事,只有這樣,我才配得上你的信任。”
啧啧,季窈內心暗嘆,到底是一步步創業,自己摸爬滾打闖出來的人,這個解決問題的思路還真的挺清晰的,再加上這個主動提出離開的誠意,這要是許佳佳,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心軟。
不過不管許佳佳會不會心軟,她這個眼裏只有任務的演員可不會被渣男的事後誠懇給蒙騙。
這件事給許佳佳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一經存在,那便是永遠抹不去也忘不了的痛。
還是想起來就膈應的那種。
季窈沒再說話,但沒再繼續收拾行李。
顧城澤看她這個模樣,看出了她的接受與無聲的抗拒,他知道自己不該再繼續待下去,苦笑了下轉身往外走去。
“佳佳,”他又突然停住腳步,“好好照顧自己,別為了我傷害自己的身體。”
季窈無語地看了他背影一眼,這句話她曾經聽過無數對手戲演員說過。
“XX,不要因為我的錯誤傷害自己,我不配。”
是的,你們真的都不配。
玄關處的動靜一停下,季窈便将行李箱直接留在了衣帽間,也不急着收拾回去,轉頭往雙人走去。
橘貓看她的動作,問道:“你又要做什麽?”
這個宿主常常做出一些讓人意外的舉動,他可得問清楚。
季窈一把将床上的羽絨被和床單扯下,手裏提着兩個枕頭,說:“把三件套換成新的。”
許佳佳一直都有備着幹淨全新的床上用品,因此只要拿出來曬曬就能直接鋪上用。
下午的時候,陽臺陽光極好,季窈就在靠椅上躺着補覺,橘貓則趴在一旁的小矮墩上,一臉平靜地觀察着自己這位宿主,看得久了,被日頭照着,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老夏,周一把辭退通知發給許詩意,經濟賠償什麽的按照規定辦就可以。”
空蕩的只有桌椅的房間裏,顧城澤語氣平靜地和人事經理打着電話,下達通知。
人事經理心中詫異,不由問道:“顧總,你說辭退誰,許詩意?那個才來沒幾個月的許詩意?”
“是,有問題嗎?”
人事經理一愣,忙道:“沒,沒問題,我這就去辦。”
顧城澤挂斷電話,滿臉疲憊地仰靠在還帶着一股裝修氣味的沙發上。
這間房子自從收房至今,除了找設計師簡單購置了一些家具外沒有任何可以稱得上“家”的東西。
在這個地方,他只能感覺到孤獨,可除了這裏,他又不想再去別的地方,畢竟這裏起碼還和許佳佳有關。
“叮鈴鈴——”
死寂的空間裏,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顧城澤迅速瞥了眼,發現不是自己期待的那個便懶懶地不願去拿。
可鈴聲一陣一陣,哪怕中間停了,不到三秒又再次響起,似乎不接通誓不罷休一般。
顧城澤本就心煩意亂,此刻更是氣惱上頭,“啪”一聲将接通鍵滑下,語氣冷冽道:“你還想說什麽?”
許詩意還沒來得及因為電話接通而喜悅,心髒便因這麽一句冰冷的話語狠狠一縮,她咬了咬下唇,道:“城澤,你難道還沒想明白嗎?”
顧城澤閉了閉眼,目光森冷:“想明白什麽?”
“想明白你現在喜歡的、在乎的是誰啊?!”
顧城澤聽着電話那頭女人的激動,嗤笑一聲:“我喜歡的在乎的,從始至終只有許佳佳,你問這個有什麽意義?”
許詩意一頓,卻并未因這話擊退,她耐下心道:“這只是你自己以為罷了,你根本沒有看清自己的內心。是,你以前的确喜歡許佳佳,你和她青梅竹馬嘛,這些你都說過,可那又怎麽樣,那些感情可能是習慣,可能是類似于家人的親情,而這都不是愛情。”
“呵,”顧城澤覺得可笑,“許詩意,你這是在教我怎麽辨認愛情嗎,你知道我這輩子第一次心動是什麽樣的嗎。”
“你以為我和許佳佳這麽多年,能分不出愛情友情親情?”
“我第一次對許佳佳心動,是中學時運動會,她體育不好,但因為是班幹部不得不主動報項目。”
“我記得清楚,她當時報了一個八百米,跑到最後一圈的時候,我沖到主席臺上給她加油。廣播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操場,甚至大半個校園,許佳佳很容易害羞,結果就因為這個不小心摔倒,連終點線都沒能跑進。”
“事後,她哭得喘不上氣,我背她去醫務室,也被她抱怨了一路。她的眼淚流到我的脖子裏,明明應該冷了的眼淚,可我卻感覺我脖子一片滾燙。”
“到了醫務室,她已經哭累了,趴在我肩上不肯下來。校醫讓我直接把她放下,我卻不肯,就這麽背着,讓校醫給她塗藥。”
顧城澤說到這裏,嗓音忽然哽咽,“那個時候我就想,我以後一定不能再讓許佳佳受傷,也會背她一輩子。”
“許詩意,你才多大,就自以為能看清我的心思。我告訴你,我和許佳佳的感情是不會就這麽結束的,你也早點收了腦子裏的念頭。”
許詩意聽着聽着紅了眼,她緊緊抓着手機,轉而笑道:“你把你和許佳佳的感情說得那麽情比金堅,既然這樣,那你徹夜照顧我是為什麽,我親你的時候,難不成拿繩子給你綁了手腳,你又為什麽不推開我?我當時只是一個實習設計,你又為什麽指明帶我去出差,你就沒有半點別的心思?”
“顧城澤,總不能壞人都由我來當,你變得清清白白吧。”
最後一句話讓顧城澤心裏一頓,他冷下眼:“出差帶上你只是想要讓你快點适應公司的業務。那天在S市你陪着我淋雨,不小心發燒,我認為這是我的責任,照顧你理所應當。你借着生病向我告白,我心裏本就愧疚,所以才在你親我的時候沒有推開。”
“在這些事情上,我确實有做錯的地方,但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直接出現在許佳佳面前,甚至故意暗示你和我之見發生了什麽。”
許詩意聽完這些“解釋”,卻忽然更堅定了心中的想法,她說:“責任、愧疚?你拿這些詞來掩飾自己的心,不覺得好笑嗎。你以為用這些去向許佳佳解釋,她就會原諒你?”
“不,她不會,因為她和我一眼是女人,她知道你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內心的感情早就有了偏移。”
顧城澤握着手機的手狠狠一緊,面色冷凝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城澤,你為什麽就不能承認自己确實對我有了感情,你和許佳佳的感情是過去時,你現在心裏的人是我才對,你一定要自欺欺人……”
“啪——”
那邊的話還沒有完全說盡,顧城澤便忍無可忍地直接将手機甩了出去。
機體重重地撞在餐廳的吧臺上,又回彈摔在地面,亮起的屏幕瞬間暗了下去,四周再次陷入沉寂。
顧城澤大口喘着氣,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安慰自己,剛才那些話都是幻覺。
許佳佳怎麽可能不會原諒他,哪怕他真的做錯了,她也會原諒的。
對,就是這樣,他和她這麽多年,怎麽可能會因為這麽一件小事而分開。
他也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