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城南的神秘人
城南的神秘人
城南,老巷口,喬蘭襄剛從鬧區回來,夜晚很冷,他不自覺把羊絨大衣裹緊,進了居民樓。
很快又出來,因為他看到破舊的綠色大門上貼的告示。
“小區拆遷”
他一口唾沫差點吐到上面,拆遷,這麽多年都沒拆,就因為這裏規劃了一個重點小學,就要拆了……
不過他還是忍住了,多年風霜他已無懼世間萬物,可今日,他清楚感受到心在搖蕩。
他上了四樓,他的鄰居龐奶奶雖然耳朵不好使,但還是在他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推門出來。
多好以來,喬蘭襄一直都在照顧這個年近九十的老太太,老太太口齒伶俐,腿腳靈活,愛說愛笑。
“奶奶,天那麽冷,您出來幹什麽?”
喬蘭襄想把她攙扶回屋,卻被她制止,龐奶奶盯着對面這個幾十年來未曾變過的房門,落寞的目光從蒼老的面容中流露。
“我可能等不到他們回來了,他們還欠我五十年的房租。”
說要,她顫顫巍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回家。
“等不到了嗎?”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個結果,可他不舍得告訴老太太。
他拔出鑰匙,房間裏的設施很陳舊,可是每一件家具都被他擦的發亮,他一個人住在這個一百五十平的大房子裏,最喜歡坐在落地窗前的桌子旁喝茶。
所有東西都原原本本,他重新燒水泡茶,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玻璃窗上映出他年輕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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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今天心中煩悶,看着自己的面容,頓時心中酸澀。
五十年前,這裏是整個城市最繁華的街道,這個小區裏,住的也都是當時的顯貴之人。
“長生才是最致命的懲罰,你只能每天坐在空蕩蕩的房子裏,懷念每一個從生命中走過的人。”
他如今才能理解那人離開之前最後告訴自己話。
“可那也是最好的禮物。”他端着茶杯,在房子裏巡視一圈。
主卧的門喬蘭襄一直都鎖着。
今天,他站在主卧的房間門口,将手中的茶水倒下。
烈酒敬故人。
慢悠悠轉了一圈,他一個人倒在沙發上,滿臉通紅,淚水順着臉龐流下。
他也明白,他應該允許新的事情發生,放那些過去的東西離開,可他做不到。
他答應替他們守着家的,可五十年了,整整五十年,他們沒有回來,估計也不會回來了。
直到第二天,陽光懶洋洋地撒下,他掙紮着起來,冬日裏的豔陽,他必須出去浪一會兒。
他順着小區隔壁的小路一直往前走,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只是向前。
走到一處分叉口,他還是往前,卻在途徑之處,察覺到自己身邊好像飛快地閃過兩個人影。
回頭,他的身後,是兩個人,一男一女,一藍一綠,一高一低。
可再眨眼,人就不見了。
人生啊,何必呢?
他想通了,飛快跑回去,撕了樓下拆遷的告示。
幾個月後,他成了釘子戶。
各大媒體都過來報道這個長的如此好看,卻如此愚笨的男人。
甚至有記者過來采訪他。
他不願意走,就有人過來罵他,政府的工作人員來勸他。
直到有一天,有人為他免費找來了一個心理咨詢師,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姑娘。
“喬先生,您有什麽話和顧慮都可以告訴我。”
喬蘭襄面色溫柔,一如往常,“您願意聽個故事嗎?”
女孩點頭,洗耳恭聽。
一個爛俗的狗血故事,一個天神和大妖糾纏不清,卻最終将生命獻祭給衆生的匆匆故事。
兩個瘋子……
一切的一切,都要從六十年前的一個小武館說起。
故事的主角,名字叫白容,那只大妖,叫江栖。
時間往前,那時候,他是江城首富喬氏集團的少爺,他上面有一個雙生的哥哥喬天慕。
兩人手足為親,骨血相連,可性格卻截然不同。
他的哥哥心狠手辣,在家族裏說一不二,沒人敢惹。
而他卻是一個善良膽小的傻子,他的哥哥總會說:他會護他一輩子。
十八歲,高考那年,喬天慕愛上了一個小姑娘,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在高考前夕和女孩求婚,兩人一夜狂歡,他錯過了第二天早上的語文考試。
曾經的天之驕子就此堕落,喬蘭襄心疼他,想盡辦法去安慰他,得到的卻是哥哥的疏遠。
家族動用所有關系,把他送出國。
從此,他四年沒見過他。
直到四年後,他大學畢業的那天,他把所有東西搬出宿舍,在學校門口再一次看到了那個和自己幾乎一個模子出來的的面容。
“哥……”
喬天慕點頭示意,幫他把所有東西裝在車上,帶他去了自己的住所,親手給他做了頓飯。
他很開心,他的哥哥,他曾經殺伐果斷的哥哥,會做飯了……
“哥……”
“先吃飯,別說話。”
其實,那頓飯的味道,他至今已經想不起來,只是他越吃越暈,頭腦發昏,再次睜眼,他被綁在椅子上,周圍一片漆黑。
他掙紮不了,很久很久,就在他筋疲力盡要再次睡着的時候,門開了。
喬天慕進來,開了電燈。
“哥哥,你這是幹什麽?”
喬天慕冷眼看他,抓着他的下巴,反複觀察。
“也沒什麽特殊的,憑什麽是你呢?”
他聽不懂,也好像聽得懂。
“哥。”
“爸爸沒了,我要拿到喬家掌權者的身份,你願不願意幫我?”
幫你?
“哥,你放開我,我當然願意幫你,但是這樣,我要怎麽幫?”
喬蘭襄拼盡全力掙紮,最後被他死死按住。
他感到有什麽東西插進了自己的腦袋。
意識又開始模糊,他只能隐隐約約聽到哥哥在他耳邊,溫聲說道:“你就這麽幫就可以了,好弟弟。”
接下來,每天,喬天慕都會來,用一個長針似的東西,插在他的頭上。
反反複複,到最後,他甚至沒有力氣和喬天慕說一句話。
一個月後,他被折磨的筋疲力盡,睜不開雙眼,再一次聽到大門打開,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想問他到底在幹什麽。
沒人回答他,他只感覺到頭頂有一股溫熱,再睜眼,眼前是一個藍衣少女。
她微笑颔首,恍若天仙,一雙有故事的大眼睛,亦正亦邪。
“你好呀,小哥,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嗯,你剛醒,想不想喝點水?要不,我扶你下來走走,嗯?”
他這才注意到眼前并非那個幽暗的地下室,而是一個明亮的房間,設施擺放的很整齊。
“嘿嘿!”
女孩在他眼前擺擺手,摸着下巴打趣:“不應該啊,老妖怪說,輸了靈力之後他應該沒問題了,怎麽腦子還壞掉了?”
“人家還睡着呢,你就給人家喂那麽多靈果,腦子不壞掉才怪了!”
門外進來了另一個男人,身長八尺,,體型修長,淡綠長發,舉止優雅,樣貌英俊,玉樹臨風,賞心悅目,左耳有一顆藤玉耳墜。
“難不成真是那仙果鬧的?再說,我不也是是好心,誰能想到他這麽不經造?”
男人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道: “這是個凡人,哪能比得上白容大人?”
“切……”
半晌,男人冰冷的手讓他極不舒服。
他擡頭,看到男人微微蹙眉道:“也沒問題啊,怎麽腦子壞了?”
“我腦子沒壞……”
他的聲音沙啞,眼神清純:“你們是誰?”
女孩聞言,笑出聲:“我就說吧,要多喝點水,那種至陽的法術就是消耗人體的水分。”
男人對這個提議不置可否,起來倒了杯溫水,放在他手裏:“你還沒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喬蘭襄搖搖頭,再次問道:“你們是誰?”
男人走到另一邊,拉上了窗簾,徐徐道:“我叫江栖,是昆侖唯一的妖神,萬年藤妖,壽與天齊,小孩子,你可以叫我藤爺爺。”
“你不吹會死是吧!”
女孩隔在兩人身前,遮住了他的大半視線:“別理這個老妖怪,小哥,你長的真好看,有沒有女朋友啊?”
“沒有……”
“嘻嘻,那真是太遺憾了,正所謂郎才女貌,啧啧,哎~”
正說着,門外傳來敲門聲。
“少爺的粥到了,你倆繼續聊,我先吃飯去了。”
男人走了,女孩甚至脫鞋上床,蹲在他面前,“你想不想做我的情人?”
“你……”
“你就說想不想,你要是想,我現在就是你的人!”
“不想……”
“小姐,我們該不認識呢?”
“好像是吼,沒關系,一眼定情的佳人有很多,你就說到底想不想?”
女孩離他越來越近,就在兩人呼吸交纏的瞬間,門被狠狠踢了下。
“出來吃飯了,白容大人!”
靠着門框的男人正冷冰冰看着兩人,眼底的怒氣要殺人。
“知道了。”
白容離去的時候,依舊依依不舍笑着和他道別,在男人的監督下挪步出去了。
确保人走遠之後,男人将門狠狠關上,長眉俊眼,他的怒意到達頂峰,居高臨下,威壓極強。
“長這副樣子,真不知道是禍害誰!”
喬蘭襄以為他要來打自己,往床的裏面縮了縮,不過他沒有過來。
“你,下來吃飯。”
原來還有自己的飯,真好!
飯桌上,白容靠在他身邊,時時刻刻都在注視他的表情,做一些可愛的動作來吸引他。
“小姐,你別這樣。”他向來膽小,不會說話,但還是鼓足勇氣拒絕這個主動的要命的小姑娘。
江栖嘆氣:“哎,你的好意人家不領,你還不如不救他!”
“小哥哥,你知不知道,你睡在一個地下室裏,周圍都是一些用豬血畫出來的高級陣法,有一個和你長的很像的人,在逼你的靈魂出體,只不過他的手法太爛了,要不是我來的及時,你就死了。”
“那那個人呢?”
喬蘭襄了解了個大概,迫切詢問哥哥的下落。
“被陣法反噬,吞下去了,屍骨無存。”
“他死了!”
“是呢,死得很慘,不過也活該,小哥哥,你不用為他難過!”
他是我哥哥,他死了,要我怎麽活......
他的心髒震了很久,又突然停止跳動,他問兩人:“你們是什麽人?”
江栖拄着下巴,看戲一般帶着笑道:“我剛才告訴過你了,我是妖怪,小娃娃,你傻了吧唧的,也難怪被人輕而易舉地制服。”
白容坐在江栖身邊,清澈的大眼睛很無辜:“我叫白容,是個神仙,來自昆侖,因為欠錢,來下面躲債的。”
一個神仙,一個妖怪,他一定是在做夢。
他跑到陽臺,從上面看到小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心一橫,跳了下去。
可再次睜眼,他還是穩穩當當在剛才吃飯的餐桌前,兩人傻呵呵地看他。
“你還是算了吧,你跳一次,我救你一次,這一切都是真的,你哥哥死了,金蟬也重新轉世,我們也沒有惡意,只不過我救了你的命,我不會放你走。”
“我說的話你應該聽得明白,十一年前,玄女找過你。”
喬蘭襄站着,咽了口唾沫,他知道,知道神明的存在,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這個世界,人們的追求,都是虛幻且荒唐的。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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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你想要什麽?”
“你留在我身邊,等過幾天,我送你個禮物,怎麽樣”
你問我?我有的選嗎?
“好。”
“小哥哥,那你願不願意讓我對你以身相許?”
他一松口,白容就開始得寸進尺。
“額……可是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要怎麽辦?”
白容笑容燦爛,“你沒談過,我談過啊,我教你啊!”
“你談過戀愛?”
江栖清脆的男聲在餐桌的對面響起,“你不是說和他只是知己,從沒有動過情嗎?”
“怎麽說呢,當年年紀小,不懂什麽,誰知道動沒動過呢?”
白容還在想方設法回避這個話題,可是卻一直欲蓋彌彰,還沒等她支支吾吾說出個所以來,原本明亮的房間卻突然漆黑一片。
“哦吼,好像停電了?”
“我們沒錢交電費了!”江栖糾正道。
烏漆麻黑,三個人誰也看不清誰,安靜了一會,聽到白容嘆了一口氣:“想本座堂堂一個神主,在天上和天帝平起平坐,如今連電費都交不起!”
“是呢,我當初就不該看上你,王母說得對,跟着你過不上好日子,一天天偷偷摸摸,吃個飯都吃不安寧!”
喬蘭襄聽着兩人好像要吵架,諾諾開口道:“我手裏還有一點錢,不然,我們先把電費交上再說?”
江栖手裏凝出綠光,整個房子亮如白晝。
白容在閉眼冥神。
她活了很多年,貧窮是她最大的軟肋,該想個辦法。
“白容大人,我們總不能一直都這麽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