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标準
标準
晚自習放學，舒久和程億行同路回家。
剛推開家門，舒久便聞到一股屬于奶油蛋糕的甜香味，房間內所有的燈光都是滅着的，只餐桌那邊有一片昏黃的光影，火燭的影子在牆壁上隐隐綽綽的搖曳着。
舒久茫然，不知道她爸媽又在搞什麽幺蛾子。
但這種事情她經歷的并不少，已然習慣了，她摸着黑，按照習慣，把書包丢到腳邊，彎腰拿出居家鞋，在玄關處換好後朝餐廳走去。
這時，餐廳的頂燈突然亮起，一個圓鼓鼓的彩蛋在舒久頭頂炸開，五顏六色的絲帶在空中打着旋紛飛，散落在她肩頭。
舒久：“……”
“surprise！”
“熱烈慶祝我們小九這次考試進步十名！”
“小九學習努力了！值得表揚！”
舒久：“……”
舒久嫌棄的摘下挂在她發絲和衣服褶皺處的非常喜慶的絲帶：“爸爸，媽媽，你們幹嘛呢，也太誇張了吧……”
常儀把餐桌上的小蛋糕擺正，沖舒久招手，“小九快過來，看看這個草莓小蛋糕怎麽樣。傍晚你爸爸知道你這次考到第三十九名的時候，都快高興傻了，跟你楚叔叔炫耀了兩個多小時呢，還特意提前下班，跑到城北你最愛吃的那家甜品店給你買小蛋糕。”
白色的奶油，紅色的草莓顆粒，互相交錯，最中間是一個白雪公主的造型，周圍裝飾的草莓上還淋了一層亮晶晶的蜂蜜，格外勾人食欲。
舒久舔了下唇，故作矜持，“這怎麽好意思，太麻煩爸爸了吧。”
舒長德點了點舒久的腦門：“就裝模作樣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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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久“嘶”了聲，語氣興奮，賣乖道，“謝謝爸爸！爸爸天下第一好！”
常儀：“那媽媽呢？”
舒久：“媽媽也天下第一好！”
舒長德異常欣慰：“小九下次考試要還考這個成績，爸爸繼續給你買小蛋糕。”
舒久埋頭研究怎麽切蛋糕才可以得到一個完整的白雪公主，心思都沒在聊天上，漫不經心回答，“再說吧，萬一那陣子蛋糕吃膩了，就不想吃了。”
舒長德硬是從這話裏品出點別的意思來，感情舒久這次只是短暫的努力一下，她壓根就沒想要長久的上進？
這可還了得啊！
難得舒久有點想學習的意思，他怎麽都要把舒久這愛學習的興趣給激發出來才是，舒長德耐着脾氣，循循善誘，問，“那小九想要什麽？爸爸都獎勵你！”
舒久切完小蛋糕，剛好捕捉到這句大手筆的承諾，她精神一振，“真的？我要什麽都行？”
舒長德肯定的點頭，并舉例，“你上周想要的游戲機，上上周想要的那套樂高，都可以。”
舒久舔了下唇，黑亮的眼睛轉了圈，她擺擺手，裝模作樣起來，“那都是以前的我喜歡的東西了，我現在追求的是思想境界。”
舒長德：“？”
舒久咳了聲，一副鄭重的樣子，“爸爸，我想要的也不多，就一個小小的要求。”
不知道舒久又在鬧什麽幺蛾子，舒長德不動聲色，“嗯。”
“其實吧，也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就是……”舒久矜持道，“我從小聽着你和媽媽在高中時美好又青春的奮鬥故事長大，我這不也十六七歲了，最近我翻來覆去的思考總覺得自己差了點東西，今天我終于頓悟了，我應該努力和你們思想境界保持一致才行！”
舒長德蹙眉，面露狐疑。
舒久一本正經道：“我缺一個和我一起學習一起上進的同伴，希望老舒同志批準。”
聯想到上次那個夜裏，舒久那條似是而非的朋友圈，舒長德聽懂了，扯那麽多冠冕堂皇的東西，原來是想早戀。他太陽穴突突直跳，故作不懂，“确實，奮鬥的路上不能少了同伴，你和越晖從小就認識，是不能丢下他，你鼓勵鼓勵他，給他做做思想工作，你們一起學習。”
舒久：“……”
舒久連忙打斷：“爸！我已經有人選了！”
舒長德：“你楚叔叔要知道你這麽想，肯定開心極了。我這就和老楚打電話說一聲。”
舒久：“……”
周五下午，全校家長會。
短暫的午休過後，由班長組織全班同學打掃布置教室。
下午三點，家長陸續進入教室。
舒久和許央央站在教室前門，旁邊小桌子上放着簽到表和座位表，她們負責家長簽到的事情，以及幫家長找到他們家小孩兒的位置。
直到全部家長入場，她們兩個的工作才算結束。
吵鬧淩亂的現場漸漸平靜且有序起來，班級裏的學生早被打發去操場自由活動，走廊沒有閑雜人員走動。
班長為家長添滿茶水，從教室出來，他沖舒久和許央央做了個手勢，“這邊不需要人了，你們可以離校，或者去操場等着家長會結束。”
舒久伸了個懶腰：“行啊，那我們走了。”
自從舒久第一次找借口從左邊樓梯下樓，之後每次都是從左邊樓梯下樓。
許央央對她那點小心思心知肚明，也就有着由着舒久喜歡，日久天長，兩人都已經非常習慣從左邊下樓了。
“家長會結束，老舒肯定會帶我去吃頓大餐，楚越晖他們家應該也在。央央，你要不要問問你爸媽和我們一起啊。”
“那我等會兒問問。”
說話間，經過八班教室，舒久下意識放緩腳步，習慣性透過玻璃窗朝裏面張望。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動作，舒久已經做過成百上千次，熟練到讓人看不出端倪。
程億行的位置，舒久怕是比他本人還要了解。
一眼，成功定位。
那張課桌前卻是空的，它的前後左右都有人，只那裏空出一塊來。
舒久微怔，程億行的父母怎麽沒有來……？
有不少學生并不打算和家長一起回家，在家長會開始前便離開學校，操場雖然熱鬧，但不至于和往常課間操那般擁擠的程度。
籃球場在操場進門處右手邊位置。
舒久和許央央剛一進去，便在楚越晖他們常活躍的那個籃球場地見到楚越晖，他絲毫沒有身為倒一且在家長會結束後會有烏雲降臨的擔憂，正運着籃球在籃筐下活蹦亂跳呢。
舒久轉着腦袋，三百六十度張望一圈，并未發現程億行的身影。
她的眼睛絕對不會錯漏程億行。
那就是程億行并不在操場。
班裏的女生在排球場地玩排球，差了一個人，許央央直接被拉過去湊數。
舒久靠着雙杠站了會兒，和許央央打過招呼後離開操場。
難得的好天氣，天空很藍，白雲卷着邊，夕陽漸漸下沉。
進入秋季，每天都在降溫，天臺風大，鮮少有人光顧。但今天好像是個意外，舒久踏上最後一個臺階，正準備推門，瑟瑟秋風卷着落葉和一道乖甜的女聲吹了過來——
“程億行，你又沒有女朋友，我就當你同意咯。”
“送上門的女朋友，你好意思不要嗎？”
舒久愣住。
下一秒，她意識到自己好像撞破了別人的表白現場……
這個人還是程億行。
她喜歡的男生。
大腦空白的剎那，穿堂風過，被她推開一條縫隙的門被完全吹開了，發出“吱呀”的幹澀生鏽的聲音。同時，也引起了不遠處兩人的注意。
程億行上半身微躬，手臂壓在欄杆處，一如他轉學那日，穿着黑色的衛衣，神色冷淡，渾身上下帶着一股睡不醒的酷勁兒。
此刻，那雙狹長的眼尾略有些上挑的眼睛看了過來。
很冷，沒有一絲感情。
可剎那，忽然變了。
溫柔，是的，屬于她的那一點點溫柔。
旁邊的女生似是也捕捉到這細微的變化，她表情立刻緊張起來，看着舒久的眼神滿滿的敵意，“同學，我們在聊重要的事情，麻煩你離開。”
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歡迎。
情敵之間總是存在天然的感應，見面更是分外眼紅。
舒久本來就是急性子，被這麽一講，什麽班級前十才可以談戀愛的約定早被她抛到一旁，她現在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
重要的事情，不就是表白嘛！
別人可以，她舒久也可以！
而且她和程億行更熟！她勝算還更大呢！
舒久昂着小腦袋，雄赳赳，氣昂昂，反手将天臺門關上。
還不等她開口，聽到女生的話皺着眉的程億行先開口，他護短，語氣很是冷淡，沒有半分紳士風度，“沒有需要聊的，我喜歡成績比我好的。”
言下之意，等你考年級第一再說吧。
女生愣住，沒想到程億行這麽不給面子。
她臉色白了又青，洩憤般跺了幾下腳，見程億行還在看舒久，她面子挂不住，轉身離開，經過舒久時還惡狠狠瞪了她一眼。
舒久也愣住了。
她完了……
讓她考年級第一，這難度，她可能要重新投個胎才行……
天臺阒寂，秋風在兩人之間徘徊着，冷冰冰的，一如她這個跳動起來又迅速降溫的心髒。舒久沉默了，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繼續表白，還是先和程億行商量商量能不能降個擇偶标準。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型，就像她，在遇到程億行之前覺得誰都不可以，更沒想過要為謝霁沉降一降标準，想來程億行也是這樣。
推己及人，她做不到的，也不能勉強對方。
算了算了，人生嘛，不就重在挑戰！
她舒久可以的！
既然今天可以為愛進步十名，明天也能為愛考第一！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她怎麽就不行！
她行，她非常行！
“舒久。”
程億行注意到她變幻莫測的表情，輕喚了聲。
舒久回過神，深呼吸，把離開教室時随手拽出來的卷頭有紅筆寫着個位數字的試卷遞了過去，語氣是出奇的認真和虔誠——
“程億行，我考年級第一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