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顆心之間
兩顆心之間
求婚後又四個月,我們的日子又漸漸從公司和家的兩點一線上變得忙碌起來。趁着即将過年的時間段,家裏親戚大多閑在家裏,我們選在這時候訂酒店,準備叫上兩大家人一起來訂婚宴。
訂婚宴辦在市中心的大酒店裏。廳內到處張貼着紅色剪紙的“囍”字,寓意喜結連理。我有些繪畫的功底,畫了老虎保護小兔子的Q版形象,拿去多印了些,也貼在了廳內的牆壁上。
陸裴卿屬虎,我屬兔,老虎保護着兔子,他也一直保護着我。
布置完一切,離訂婚宴真正開始只剩下兩天。
陸裴卿心疼我為訂婚宴操前操後忙個不停,我卻歡快,一身使不完的勁兒。這是一生當中唯一一次的訂婚宴,唯一一次我想要隆重的,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他嫌我那些天總因為各種事情熬到很晚睡覺,這天一直坐在我旁邊盯着我的動向,一到點就抱我到床上,想哄我睡覺。
我錘他肩膀,說他把我當小孩兒養。
他把我放在床上,摟着我的腰,輕輕親我的臉頰,然後在我耳旁吹氣。
“小姐,這由不得你。”
我無奈,任他怎樣。但我也真的乖乖躺在床上蓋上被子,打算睡覺。
看他坐在床邊沒有要上來睡覺的意思,我輕輕拍了拍身邊的枕頭和位置,示意讓他過來。
起身準備關燈,陸裴卿才爬上床,翻身壓在我身上,摁住我的手,用低沉的聲音和我說話。
“留一盞。”
我不解,問:“為什麽。”
沒等來他的回答,轉頭的剎那,我的嘴巴就被男人用蠻力堵住,唇的柔軟的觸感席卷上來,讓我忍不住身體發軟到躺下。手不自覺地攀上他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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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的有點喘不過氣,他才微微擡起頭,有點故意放我喘口氣的意思。我雙腿已經發軟,控制不住的喘息着。剛才開着燈,我沒太注意他的表情,現在再對上他的眼睛,才發現他眼底滿含深情,黑色的瞳仁裏只映射着一個我。
因為有點喘不過氣了,我腦袋暈暈的,斷斷續續地說:“陸——陸裴卿,我們——還沒訂婚。”
他好像有點生氣了,手又摟上了我後背:“訂婚了。”
他用低沉的聲音又說了一次。
“訂婚了。你是我的。”
我再次被壓在男人身下,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力氣。
我好像聽見他在輕笑,然後說:“想親你。”
現在不管我說什麽,他都聽不見了。他低頭咬我頸窩、肩膀、胳膊上的肉,我疼得低聲慘叫,他卻沒有要停的意思。我反咬住他的鎖骨,聽見他“嘶”了一聲,停了下來。
“小白兔學會咬人了?”
“不是你先咬我的嗎。”
我想我當時大概的表情應該是眼角含淚,雙頰暈紅,頭發也全數披散着在枕頭上,有些淩亂。
沉寂片刻,他起身要去關我的床頭燈,輕輕拍拍我的頭,說:“乖,睡吧。”
我腦袋依舊混亂,卻不說話,假裝淡定的躺在床上,看陸裴卿爬起,關燈,再躺在我身邊。
夜實在是太靜了,窗簾擋不住也得黑,我清晰的感受自己的心跳一起一伏,身上的血液全都滾燙着,沸騰着,所有一切都擲地有聲的。
全都是因為旁邊的這個男人。
這确實是在一起這麽多年以來最洶湧的一次。我看得出,他在克制着自己。
我不敢伸手碰他的手,只是慢慢的,把手往他那邊伸去。一點一點,一寸一寸,靠近着。
他大概是感受到了我的動靜,伸手一把反握住我的手腕。
手被他控制得動彈不得,那人卻轉頭看我,眼底摸不清的情緒:“璃璃,後天就訂婚了。”
太多的情緒萦繞我的心頭,我沒有轉頭看他,只是回應:“嗯。訂婚了。”
是啊,我太容易感慨這世界上的萬千朝生暮死的蜉蝣,我渴望愛情如生生不息的河流。
終于,我找到他了。
他在我額上落下一吻,依舊深情看我,輕聲道:“睡吧。”
這時候我才翻身,鑽進他的手臂裏,笑着應他。
夜晚被點亮,不是燈,是他。
許是太累,直到第二天正午十二點我才醒來,身上還穿着昨晚那件白色襯衫,天色亮着,房間确實昏暗,身邊還躺着陸裴卿,他撐着頭,笑眯眯看着我。
“怎麽把拉開窗簾?”
他依舊那樣看我,說:“光太刺眼,怕影響你補覺了。”。
我輕笑出聲,腦裏回蕩着他這句話,起身去拉開窗簾。
窗外陽光正好,樓下有小朋友在滑滑梯,也有青年情侶在一起遛狗。
穿衣服時,身上有寫淺淺的吻痕,我沒太多注意。
我拍他叫他穿衣服,才見他身上深一道、淺一道的若幹牙印。我有些愧疚,又不敢太明目張膽地直視,于是就看一眼第一次頭,看一眼害羞一次。
陸裴卿倒是不覺得有什麽,還開我玩笑:“唐璃,這都是你咬的。”
“你、說、怎、麽、辦、呢。”
我有點不好意思,把上衣随手丢給他,便跑出房間。
倒了些貓糧給到到,我又窩倒在沙發上,等着陸裴卿做好飯過來。
吃飯的時候,他總是看看碗又看看我,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一擡頭,我和他對視上,他臉紅了,幹咳幾聲,又喝了口水,小心翼翼擡頭看我,說:“璃璃,好喜歡你。”
我一口飯差點噴出來,我緊急咽下了這口飯,開口:“你沒生病吧。幹嘛這麽認真突然說這個。”
見我這個态度,他稍稍放松點了,放下筷子,又說:“怕你敏感,怕你覺得我在訂婚之後就會不愛你。”
“我覺得我應該對你說,不管出什麽事,我都會陪你。”
擡眼,見他認真的表情,我也不禁認真起來:“我知道。”
低頭,笑他緊張的可愛:“陸先生,我愛你。”
“明天訂婚了,你對我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嗎?”
腦子轉了轉,我想了想對他的建議,最後認真說:“請你愛自己勝過愛我。”
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見他輕輕搖了搖頭。
大概是想表達這個他做不到吧。
由于起的有些晚,不是很困,晚上只睡了三個小時,又被叫起來去準備訂婚宴。
我和陸裴卿到達酒店剛好六點,我們分開各自換衣服化妝。
換上那條提前設計好的紅色絲絨面料的休閑連衣裙,站在鏡前照着,才覺得這一切特別的快。
嗯,訂婚了。
高鵬已滿坐,我與陸裴卿牽着手進去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們,适時地傳來陣陣掌聲。他們都在用這種有聲的方式,祝福着我們的愛情。
我們立下愛的誓言,手握手切下那甜蜜的蛋糕。
我們的愛,也會手牽手,一直甜蜜的走下去的,對吧。
這一年終于一起回了兩家,在兩個城市穿梭。陸裴卿把我介紹給了他一起長大的朋友,他遠方的親戚們,只想讓全世界知道我們的婚訊。
牽手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會留下我們幸福的腳印。
邵南陽和陳夢琪在年後不久分手了。
在我原來的時間線上,大概也是我研二的時候,陳夢琪出國了。
我沒問過她,覺得這是她的決定,我沒權利過問。聽孟今天她們說,好像是因為她說了很難聽的話,和男朋友分手了,才選擇出國的。
那時候我不認識陸裴卿和邵南陽,自然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句話不留就出國。六年時間,邵南陽又為什麽一直不求婚,一拖再拖。
我們四人的群,在他們分手的當天晚上便宣告解散。我們都默契的沒有過問,我想到陳夢琪應該很難受,打電話過去想安慰,她卻笑得大聲,一口一個沒事。
她應該是喝了酒的,感覺說話有些大舌頭了。
到最後,她笑着笑着,哭了。
系統整日在我耳邊叨叨離任務日已經很近了,讓我一定要注意一切危險的事情。
我特別重視,基本上每天都待在家裏,除了偶爾改善夥食出門吃飯,其他時候都不出門。在家時甚至能不出房間都盡量不出。陸裴卿以為我生病了,我解釋說不是。
婚禮已經開始着手準備了,他為我買了一個新的戒指,比之前那個更漂亮。帶回來的那天晚上,還沒等他拿出來,我自己在他衣服兜裏翻出來了。
即使這樣,他還是單膝跪地,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
我自顧自拿出戒指自己帶上,依舊感動到眼眶含淚:“我已經嫁了。”
四月某周周六,陸裴卿照例帶我出來吃飯。餐廳裏人員很多,站在風裏排了半天隊才排到我們。
他一切按照我的喜好點菜,把菜單給我時,我又偷偷加了幾個他喜歡的菜,才把菜單遞給服務員,說了聲謝謝。
四月的天,風裏已有的夏的感覺。我喜歡夏天,喜歡夏天裏牽着陸裴卿的手漫無目的的四處逛逛。我有點期待夏天的到來了。
我正想的出神,陸裴卿問我:“想什麽呢。”
“想你,和夏天。”
他笑了一聲,說:“我就在這,夏天就在未來。”
我确确實實是害怕我會完不成任務的,憂心忡忡看他,問:“我們能到未來嗎?”
他好像不懂我為什麽會這麽問,還是笑着,堅定回答:“會。”
我看他,表情也有些慌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表情很緊張所以他會緊張。我盡量放松自己,做着深呼吸,陸裴卿卻沒有放松的意思,依舊繃着臉。
菜送上來了,我肚子有些餓,開始吃上了。我給陸裴卿盛了一碗湯,他敷衍笑笑,握着勺子的手一下沒動,一點不往嘴邊送。
看他這麽緊張,又不知道因為什麽,我也心悸起來,莫名感覺有種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正想着,我鼻腔裏傳來一股燒焦的味道味,耳朵裏警鈴大作,系統不停喊着:“宿主小心!”
沒用了。
當我回頭看,火花已經順着電線點燃,迅速蔓延成了一片,所有燈全部都黑了,誰也看不清,摸着黑都在找樓梯。
我們在二層,慌亂一片,尖叫聲不停。衆多顧客擠在狹小的樓梯上往下跑。煙塵已經很大了,我找不到陸裴卿,也不敢回頭張望,只能順着人流往下跑。
火焰燃燒的煙鑽進我的肺裏許多,我越來越覺得窒息,覺得頭暈,走到一層,我腳也變軟,不由得放慢了腳步,被後面跑過來的人撞到了很多下。
一層的大水晶吊燈已經抵擋不住這巨大的火勢,搖搖晃晃的馬上就要掉下來。
人群推搡着,我被擠到了後面,已經有許多人因為吸入煙塵過多而窒息昏倒,最先跑出去的已經撥打了119火警電話,消防車的警鈴正在逐漸向我們靠近。
我昏昏沉沉,邁的每一步都特別艱難,走過水晶吊燈,我再也走不動了,跪坐在地上。而水晶吊燈正要落下,我意識昏沉,卻聽見有誰在後面喊我的名字。
他從前面往回跑,擋在的我的身上面,水晶吊燈沒有砸在我身上。
我和他重重的倒下了。
僅存的一點意識,我微微張開眼睛,看到了店外的某個地方,我應該是被消防員救出來了,旁邊的消防員擡着的是陸裴卿。
然後,我昏迷了。
我感覺我昏迷了好長時間,又在昏迷期間做了個好長好長的夢。
夢裏,陸裴卿是穿越者,它自帶系統,任務是為了保護我平安度過這場災難,順利活下去,完成任務。
在火光裏,我看見他倒在血泊了,背上被吊燈落地而破碎的碎片深深劃出傷口,有些甚至遺留在了他身體裏。他的
身下護着昏迷的我。
我已經看不清陸裴卿的輪廓了,甚至有點記不清他的長相。
走進他,想伸手觸碰他的臉龐,卻覺得這一幕離我越來越遠,陸裴卿也離我越來越遠。
我掉入了第二場夢境。
在這裏,我總站在陸裴卿旁邊。
看他一次又一次與我擦肩,看他在我大學教室門口等我下課,然後裝作來找邵南陽,看他運動會時站在離我一米不到的位置喊了句加油。
這些場景像車水馬龍統統浮現着,我卻對這些場景都沒有印象。心頭有種被絞着的痛感,嗓子幹痛的說不了話。如果可以,我好想現在叫他一聲,讓他知道我其實現在也在他身後,也這樣看着他。
場景裏的最終一幕,他站在白牆下笑着看我,我跑向他,伸手想握住他的手,可他卻化作碎片消散了。
最後,第三場夢。
我竟然回到了高中。
那時的物理競賽,我不擅長物理,硬被老師纏着為獲獎學生致辭。在頒獎典禮上,我穿着小禮服,恭恭敬敬的拿着話筒,低頭正念我準備的發言稿。一擡眼,臺下正坐着看的聚精會神的陸裴卿。
這件事我是記得的,可那時的我只想快點結束,并沒有擡眼看。
如果那時擡頭看一眼,會不會就注意到他了。
我克制不住地想哭,眼前的場景在我滿含淚水的眼眶中逐漸模糊,然後消失。
我醒了。
一睜眼,我就看見我媽正坐在我旁邊,爸爸站着,一臉擔憂的望着。
見我醒來,老兩口倒是終于舒展了表情,一個問我哪裏不舒服立刻走出去叫醫生來,一個端着水杯問我要不要喝水。
我沙啞着嗓子,回答着他們的問題。
醫生過來檢查,說我已經好轉很多,再觀察幾日沒有問題便可以出院。爸爸笑着把醫生送出病房,殷切問我還需要什麽。我醒的突然,還在回味夢裏的點點滴滴,讓父親不用太擔心我。
旁邊病床沒人,我想起來問:“爸媽,陸裴卿呢?”
父母哽咽半天,說不上來一句話。我心裏咯噔一下,覺得一定是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了。
他們不肯告訴我,我也不再纏着問。
怕我自己問出來真相了,卻接受不了。
第二天晚上,媽回家弄晚飯去了,留爸爸在醫院裏照顧我。
我躺在病床上,聽見爸在外面和誰打電話,他像是故意放低音量不想讓我聽見,我輕手輕腳走到病房門旁,把耳朵貼在牆壁上聽。
聽見爸爸說了一句“什麽時候辦葬禮?”和“我對不起這個小夥子。”
爸爸對不起的小夥子要辦葬禮了。
我腦子徹底不轉了,一下跪在了地上,雙手發冷,心髒抽着疼。
爸爸聽見動靜忙挂了電話,推開房門扶我起來做到床邊,蹲下看我:“琉璃,你都聽到了?”
我仍有些不死心,木木問:“爸,是他嗎。”
爸爸沒回答我,起身坐在我旁邊,沉默不語。
我心裏的那一點希望徹底碎了,擡起頭,眼淚順着臉龐流淌下來。
此時其他人再說什麽我都聽不見了,我的耳朵嗡鳴,眼淚不住往外留着,控制不住也控制不了。
過了幾天,我知道,他是窒息和失血過多導致身亡的。
本來他可以逃出去的,可他還是選擇折返回來救我,就這樣搭上了自己的一條命。為了我,你值得嗎。
我出院後的第三天,換上喪服,我跪在他的遺相前,不再有任何的情緒變化。
兩個月前還在訂婚宴,現在你怎麽就為我死了。
該死的其實是我,不對嗎。
我的情緒已經在得知他死了的當天晚上消耗殆盡了,接下來的這幾日,我也記不清自己都幹了些什麽了,只記得混沌,只記得沒完沒了的夢。
不對的,不該是這樣。
告訴我,我其實一直都沒醒,這都是夢。
之後,我再沒回過一次那個我們一起住的家。怕再回去,看到你的東西,又會哭,讓你看到了又該擔心我。
這一年夏,我再也不覺得風裏的氣息是清透的,而是燥熱的。
它比任何一年的夏天都要漫長難熬,讓我沉溺在黑色的夜中,讓我懸浮在無聲的海上。永遠都擺脫不掉。
天上人間,兩顆心之間的距離,實在太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