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6.
或許是因為位置偏僻,這家社區衛生院一切看起來都有些陳舊,推拉門打開還會發出有些刺耳的聲音,透過玻璃能看見裏面一些人在椅子上坐着打點滴。
但人不多就是了,年齡也都不等。
段如槿在下車以後就掏了個口罩出來戴上,這幾乎是她包裏的必備單品,依照她現在的國民度而言,新哥那樣的人才算得上是“異類”。
人很少,交了挂號費以後就進了診室。
在診室裏坐着的是一位年輕的實習女醫生,看見段如槿上交上來的身份證擡了擡眼,也沒多餘的神情,只是有些意外地問:“流浪貓咬的?”
段如槿坐在凳子上,點了腦袋:“對。”
她側過腦袋看着站着的岑致,眼神帶着一些求救的意味來。
岑致裝作沒看見,咨詢起來:“醫生,她這個要打多少針?”
“五針。”醫生推了下自己的眼鏡,“要在第0、3、7、14、28這個天數接種,這有個單子你們拿去看看。”
單子上寫的是接種狂犬疫苗的注意事項,比如24小時內不能洗澡,以及期間要忌口不能吃辛辣和海鮮等食物的提醒。
段如槿在聽說要打五針以後就沒吭聲了,左手還握成了緊緊的拳頭。
岑致低着眼睑看了她一眼,唇角翹了一瞬又壓下。
“那醫生這個疫苗可以換社區醫院打嗎?”岑致又問起來,她了解段如槿的工作性質,沒準這幾天休息過後就要去下一座城市了。
醫生握着鼠标:“可以,但是要同一個廠家和同一批次的疫苗,疫苗單別丢了,下次換地方打就帶上。”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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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可以準備開始打針了。”醫生補充,“還要順帶打一針破傷風。”
岑致就看着段如槿的身體一瞬間繃了起來,坐得特別直,她本來體态就很好,現在就跟背後豎了根柱子似的。
“醫生……”段如槿低聲喊了下。
醫生拿着碘伏和棉簽到她的身邊站着,聽見她的聲音,問:“怎麽了?”
段如槿口罩下的嘴唇緊緊抿着,最終也只是搖了搖頭:“沒事。”
“那開始了啊。”
“好的。”
段如槿的腦袋又仰起來看着岑致,因為戴着口罩和貝雷帽,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她此刻的眼神看上去跟流浪動物救助站那些動物差不多。
岑致別開眼,她實在是不想跟段如槿走很近。
重逢不在意料之中,但今天是段如槿自己找上門的,而被貓咬了又是另一場意外,怎麽都跟她沒關系。
醫生已經開始給段如槿撈起來袖子的胳膊塗碘伏消毒了。
段如槿沒得到岑致的回應,已經低下了腦袋,像是有一對無形的兔子耳朵耷了下去。
“……”岑致的嘴唇輕輕動了兩下,“要我怎麽做?”
段如槿立馬又看向她:“抱着你的腰就可以。”像是為了打消她的疑慮,她又說,“從小到大我都這樣的。”
“這樣就會沒那麽害怕了嗎?”
段如槿的眼睛亮亮的:“對。”
岑致覺得段如槿這個人有些割裂。
長着一張明豔的臉,聲音很清冽不說,性格卻很……甜妹?
但本身人就是複雜的,岑致也明白這個道理,她這麽想着往旁邊挪了一點,自己的雙手微微擡起來給段如槿騰位置。
下一秒,段如槿用另一只還沒打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
并且還把臉埋在了她的肚子上。
岑致就穿着一件襯衣,比較薄,也不知道段如槿是有意還是無意,溫柔的氣息穿透布料在她的皮膚上輕觸。
“放松。”醫生提醒。
段如槿閉着眼,一點兒也放松不下來,她想着細細的針頭就害怕。
岑致仍然能夠感受到她無邊的緊張,頓了兩秒,她把擡起的手放下去,落在段如槿的後背上輕撫着:“別害怕。”
跟讓段如槿“別勉強”不一樣,眼下的情景的程度更深一些。
可岑致也只能做這些了,好在貌似起了一點效果,她能感受到緊繃着自己的力量在逐漸松弛。
一直到段如槿打完兩針,她才說了一聲“謝謝”。
醫生把東西都丢進消毒盒:“不客氣,去外面坐着吧,留觀半小時看看情況。”
“……好的。”
這兩針分別打在段如槿的左右胳膊,等她站起來了岑致才看見她的額頭都冒了一層薄汗,眼神都有些憔悴。
是真的害怕。
來到大廳找了個靠角落一點的地方坐下,于鹿才推開門進來,看見她倆坐在這裏,一邊走一邊問:“怎麽也不喊我一聲啊。”
“看你太累了。”岑致起身,“我去拿水,你們要嗎?”
于鹿搖頭,繼承了她的位置:“我不要,我在車上喝過了,就是被渴醒的。”
岑致又看着段如槿的眼睛:“你呢?”
“只喝礦泉水。”
“只有礦泉水。”岑致丢下這句話留下一個背影,出了大廳。
不跟段如槿待在同一個空間裏了,岑致才覺得自己的呼吸舒緩了一些。
面包車裏時常都備着水,不過她剛拿了兩瓶礦泉水就收到了馮星星打來的電話。
岑致騰出手來接電話:“怎麽了?”
“岑姐,你大概什麽時候回來啊?”
岑致往衛生院大門走着:“估計還要一個小時。”
“空空的主人今天來了,還給我們店裏帶一面錦旗,感謝我們幫空空走得那麽體面,但他們想要你來接這面錦旗。”
岑致沒想到會是這樣,還不等她說什麽,馮星星那邊已經跟空空的主人說明了情況,随後來回複了她:“岑姐,他們說可以等你回來,正好在店裏陪着空空。”
“……行。”
電話挂斷,岑致也剛好來到了門口,一想到等下又要面對段如槿,她就覺得有些頭疼,但剛剛馮星星的電話無疑是一個很讓她覺得溫暖的消息,嘴角又怎麽也壓不下去。
進去以後也是臉上帶着笑,被于鹿一眼看出來了:“出門拿個水就樂成這樣了?”
“嗯,接了通電話。”岑致擔心段如槿不好使力,把瓶蓋擰開了才遞給段如槿。
段如槿接過水,眼裏閃爍着好奇,同時也道:“痛苦不要比較,但快樂需要分享,岑小姐。”
“……”岑致有些摸不準段如槿這個人的性子。
怎麽可以這麽主動啊?是不是跟才見第二次面的人設不太匹配?
于鹿控制着音量笑起來:“是的,阿致。”
岑致喝了兩口水,才慢悠悠地道:“只是一會兒結束了要回店裏收錦旗。”她又翹起嘴角,“昨天送走的那只狗狗的主人對我們店裏的服務很滿意。”
于鹿挑眉:“等我下次家裏的小強死了,我就帶來麻煩你給它送走。”
段如槿也喝了水,把口罩又重新戴好,聞言秀麗的眉頭輕蹙:“于鹿,你好惡趣味。”
“嚯嚯!”
“你怎麽還跟阿致一起喊我名字了!段如槿!”
“我們認識了好幾個月,結果你現在喊我全名!”
岑致懶得聽她倆吵,在于鹿另一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水瓶被她放在了一邊,她摸出手機看起了微信。
“閃星”群聊裏馮星星已經給這面錦旗拍了照發出來了,紅色的旗面上寫着“閃星殡葬響叮當,家狗走得很安詳”。
岑致的笑容擴大了一些。
她看見溫凜在群裏回了個:【可以再為空空免費續一周骨灰盒存放,如果他們今天不取走的話。】
岑致:【+1】
她把這話剛敲出去,在于鹿另一邊的段如槿又說話了:“岑致。”
“嗯?”岑致看着她,笑容都還沒收住,還定在臉上。
“忘記說。”
段如槿眼睛也跟着彎了彎:“謝謝你剛剛在診室讓我抱你了,也謝謝你分享的快樂的事情,我聽着也很開心。”
于鹿一臉呆滞:“不是,什麽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