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準時響起的上課鈴聲救了沈獨清。
整個教室在眨眼之間安靜了下來,大家各歸各位。老唐從前門走進來, 笑着說:“鬧什麽呢?整個樓層就咱們教室聲音最大, 屋頂都要被你們掀翻了。”
任楓高喊一聲:“我們選班草呢!”
“班草?班草還需要選?班草難道不是我嗎?”老唐故作詫異地問。
全班哄堂大笑。
沈獨清低着頭給孟正傳紙條, 問剛剛那場景到底是怎麽回事。孟正十分心虛。身為始作俑者, 孟正鄭重地思考着一個問題,他能不能把整個鍋都砸到任楓的身上去?講真,如果不是任楓橫插一筆,整個事情不會鬧得這麽大啊!
孟正含含糊糊地說:“就……就全班同學都、都覺得你最帥啊,帥得史無前例。”
沈獨清:“……”
老唐把手裏的一疊紙往下發,說:“這個是周六興趣課的報名表,你們這周帶回家, 好好想一想自己要上什麽興趣課, 下周一帶回來。像籃球、網球這些都是熱門課, 先說好了, 你們要是選了熱門課, 如果報名的人數太多了, 到時候場地和上課的老師安排不過來, 那就有可能給你調劑到其他的課去……”
雅和初中的初一年級, 一周要上五天半的課。
半天課就是指周六上午的興趣班了,這是學校裏的老師自己籌備的,主要是為了響應所謂的素質教育, 收費很低,基本不為盈利,學生們卻真的能學到一些東西。老唐說, 這周先報名,具體的課程從下周開始。這個興趣課的種類還挺多,可以選擇奧數班、英語口語演講班,也可以選擇國畫班、素描班,還可以選擇電子琴班、合唱班等等。男生一般都對體育類的興趣班比較感興趣。
整個教室都在小聲議論興趣班報名的事。
孟正為了轉移沈獨清的注意力,忙問:“你想報哪個?”
“無所謂,報個不費事的吧!”沈獨清想了想說。
“那我們報一樣的吧?”
“行!”
Advertisement
兩個人埋頭研究了一下,但一時間還真研究不出結果來,因為興趣班的種類太多了。他們最後決定回家後再繼續研究,反正還有兩天的時間能慢慢想呢!
等到下課,沈獨清和孟正都不用做值日,在大多數同學反應過來之前,孟正拉着沈獨清從後門跑了,把任楓他們的呼喊通通抛在了腦後。孟正琢磨着,接下來是雙休日,大家都不用上學,希望班草這個話題能夠冷一冷,等到他們下周一來上課時,最好全班同學集體失憶,班上已經沒有人再提這個話題了。
兩個人跑去徐老師辦公室裏接沈非濁。
沈非濁卻不在。徐老師把小非濁的袖珍書包遞給他們,說:“剛剛你舅媽過來了,說是要帶非濁買衣服去,估計還會帶着非濁在外頭吃個晚飯啥的。”
周蓓麗自生了三胞胎後一直待在家裏養到現在。不過,她的産假快休完了,就想在上班前給沈非濁添些衣服和玩具。沈非濁被她帶走了,沈獨清和孟正不用帶孩子,卻也不想這麽早回家,兩個人對視一眼,決定去逛超市。
他們倆正處在生長發育期,食物的消耗很大,尤其是最近,明明每天的晚飯都不少吃,但等晚上看完了書,臨睡前卻非要再吃一頓夜宵不可,否則要麽餓得睡不着,要麽就算睡着了半夜也會餓醒。孟正覺得自己肯定要長高了,這是在為長高積聚能量呢。因為兩個人都很能吃,所以他們需要經常去超市采購。
在超市裏,沈獨清推着購物車,跟在孟正身邊。
孟正先去奶櫃取了一條酸奶,又拿了些純奶放進車裏。
沈獨清說:“哎,孟正你知道嗎?非濁班上的同學們,有好多都報了興趣班,周六周日都要上課,比我們初中生還忙。就那個和非濁玩得挺好的王子,他家裏好像給他報了一個跆拳道班。你說,咱們要不要也給非濁報個班?”
孟正反問道:“你覺得呢?”
“今天去接非濁放學時,非濁還說,他也想周六去上課呢。”沈獨清說。小非濁估計就是看到班上的同學周六周日都有課上,他沒有,所以羨慕了。
“那就報一個!”幼兒的興趣班其實挺費錢的。孟正雖然不怎麽過問沈獨清的家事,但兩人到底在一起住了幾個月了,他知道沈家并不差錢。
“那你覺得,應該給他報什麽興趣班好?”沈獨清又問。
一對年輕的夫妻推着車子從沈獨清和孟正的身邊走過。
妻子好奇地看了他們兩眼。她莫名覺得這兩個孩子聊的話題很耳熟。幾秒鐘後,她恍然大悟了。她剛剛就在和自己老公商量這個啊!她家裏的孩子剛剛上一年級,他們夫妻也在考慮要不要給孩子報個興趣班。真好玩,這兩人明明自己還是孩子呢,身上穿着初中生的校服,聊得話題卻這麽……這麽像家長。
但沈獨清和孟正顯然都沒覺得這樣的話題有什麽不對。
他們一個是哥哥,一個是大人,可不就是“家長”嘛!
面對沈獨清的問題,孟正謹慎地說:“這要看你最終想實現什麽目的了,你是想要培養一個小天才出來,還是更想要讓非濁有個輕輕松松的童年。”
“那當然是讓他過得輕輕松松開開心心的了。”沈獨清不假思索地說。
“那就先別給他報那些需要吃些苦頭才能打好基礎的興趣班,什麽鋼琴啊、小提琴啊,這些都可以排除了。像這一類的課程,等他年紀再大一點,如果他真有這方面的天賦,或者他自己對這些很感興趣,那我們再給他報名。但現在,孩子還小,還是別給他這麽大的壓力了,讓他釋放天性比較好。”孟正說。
沈獨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孟正又說:“我覺得,咱們可以明天帶非濁去少年宮看看,如果有陶土一類能寓教于樂的興趣班,我覺得他應該會喜歡。或者,我們領着他一個教室一個教室地看過去,看他喜歡哪個,我們就給他報個短期的課程看看效果。”
沈獨清把孟正說的話一字一句放在心裏認真琢磨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孟正說得有道理,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說:“行,就按照你說的來吧。”
晚上,周培麗把沈非濁送了回來。她給沈非濁買了不少衣服,光睡衣就有兩套。當天晚上,沈非濁就想換上那套熊貓睡衣,沈獨清說:“不行,這衣服是剛從外面買回來的,有很多細菌,哥哥先給你洗一洗,等晾幹了再穿。”
沈非濁滴溜溜地轉着眼珠子,說:“用金箍棒畫個圈圈,就不怕細菌了。”周蓓麗今天還給他買了一根金箍棒,就是給孩子的玩具,做工倒是挺精致的。
“咱們有金箍棒了,可咱們沒孫悟空啊。圈圈得孫悟空畫才有用。”沈獨清說。
沈非濁指着孟正說:“我們有孟哥哥!孟哥哥超級厲害的!”
孟正聽了這話心裏非常高興,問:“非濁這麽看得起孟哥哥啊?”
沈非濁用力地點點頭,一臉神秘地眨了眨眼睛:“孟哥哥,你把尾巴藏起來了嗎?哥哥說你是妖精,你的妖精尾巴呢?”他竟然還記着這個沒忘呢!
孟正:“……”
孟正的眼神朝沈獨清飛去。
沈獨清連忙舉手說:“我沒說!”
沈非濁在沙發上蹦蹦跳跳:“哥哥說了!”
孟正沖着沈獨清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呵,我們的非濁最乖了,不可能撒謊的。你肯定說了。”哈哈哈哈,老天爺待他不薄,他現在手裏捏着沈獨清說他是妖精的把柄,就算周一上學時校草的事鬧了出來,他也不怕了。
學校宿舍。
任楓和袁方住的是四人寝,除了他們倆,同寝室還住着兩個叫管翔和周文星的學生。袁方回家了,周文星洗衣服去了,屋子裏就剩下任楓和管翔。他們有一茬沒一茬地聊着天,聊着聊着就說起了沈獨清的事。管翔并不是很喜歡沈獨清,雖然他今天也湊熱鬧推沈獨清為班草了,但那只是為了和女生搭話而已。
任楓搖着頭說:“你啊,看人不準!沈獨清不拽,他人挺好的。你們看他是一副不好相處的樣子,其實那都是假象!說白了,沈獨清就是個紙老虎!”
說是要回家的袁方竟然這時就回來了,推門而入時沒聽見管翔的抱怨,只聽見任楓的話,急着眼反駁說:“不是不是才不是!你不許說沈獨清壞話。”
“我哪裏說沈獨清壞話了?”任楓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紙是壞話嗎?紙,偉大的古代四大發明之一,好東西啊!老虎是壞話嗎?老虎,百獸之王,多威風啊!四大發明加百獸之王,又體面又威風,怎麽能是壞話呢?”
“你……你……”袁方氣得臉都紅了。
“我在誇沈獨清啊!”任楓嘿嘿一笑。
袁方知道任楓是在狡辯,但他嘴皮子不利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胡攪蠻纏!”
任楓哼哼一笑,問:“你不是回家住了嗎?怎麽這會兒就回來了?”他原本以為袁方得等到周一才回來呢。
任楓雖然有瑞陽市戶口,但他的父母都不在瑞陽市工作,因此他長期住校,到了周末都不回家。管翔和周文星也各有各的原因,周末不回家住。但袁方的家就在附近,他周末時回家住,這是校規允許的。
袁方原本氣呼呼地想,他再也不要理任楓了。但任楓問了,他就下意識給出了答案,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就是回去拿幾件衣服而已。”他才不想待在那個家裏看舅媽臉色呢,也不想和那個表弟相處,住在學校裏多好啊!
任楓眼珠子一轉,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不一會兒,周文星端着濕衣服回來了,一臉興奮地說:“嘿,大消息啊,你們猜我瞧見什麽了?”
“瞧見了什麽?”
“二班的燕榮軒,你們知道嗎?就那個鞋子老貴的,特別拽的,比沈獨清還拽。”
袁方敢直接反駁任楓的話,卻不敢反駁周文星,就小聲地哼唧了兩聲,在心裏說,沈獨清才不拽呢。任楓替袁方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沈獨清不拽啊……聽說那燕榮軒不是我們這裏的人,是花大價錢塞進來的?他怎麽了?”
“他在寝室裏欺負人!他讓他室友幫他洗襪子,他室友不洗,兩個人就打起來了,把生活老師引來了。”周文星語帶不屑地說。他們的寝室樓按說管理還是很嚴格的,每一層都住着一位老師,一般的學生并不敢在寝室裏欺負人。
但話又說回來了,如果碰上一個膽子特別大的,比如說像燕榮軒這種,被他欺負的又是個膽子特別小的,比如說像袁方這種,燕榮軒讓袁方去洗臭襪子,袁方不敢反抗就去了,連哭都只是躲在被窩裏,聲音傳不出去。寝室裏的其他人又不告密。老師那裏半點風聲都聽不到,哪裏知道他們私底下是怎麽相處的!
今天是洗臭襪子,明天是給倒洗腳水,後來就會越來越過分。
不過,不是誰都像袁方這麽膽小的。所以,燕榮軒那寝室剛開學就鬧出了這麽多事,現在整個寝室的人都被生活老師拎去辦公室了。周文星說得眉飛色舞,任楓和管翔都拿這事當八卦聽,就袁方一人聽着聽着忽然心裏有些怕了。
任楓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低頭從床底下把鞋子掏出來,鞋子裏塞着一雙臭襪子,他一臉嫌棄地拎出襪子,忽然朝袁方看去:“來!幫我洗襪子!”
袁方:“!!!”
袁方有些震驚地看着任楓,最後不知道想了些什麽,真走到任楓面前來拿襪子了。任楓氣壞了,說:“你個香蕉蕉!我讓你洗你就洗啊,還好你和老子住一個寝室,你要住到二班的寝室裏去,你被人玩死了都不知道!”
這話就說得有些重了,透着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但這話裏的善意還是很明顯的。袁方呆愣了一會兒,眼眶就有些紅了。
周文星并不是很喜歡袁方,他真的瞧不上這種軟趴趴的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的男孩子啊。不過,不喜歡不等于讨厭。袁方不多事,有個不多事的室友也是種幸運。見袁方哭了,周文星走到袁方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老任也是為你好。要不是老任剛剛試了一下你,我都不知道你性格這麽軟……”
周文星又對任楓說:“老任你也是的,好好的吓袁方做什麽。我看,袁方是拿你當朋友呢,所以才願意幫你洗臭襪子呢。要不然誰理你啊!”
管翔笑嘻嘻地說:“罰他!罰老任幫袁方洗襪子!”
袁方的眼淚到底沒能流下來,轉瞬間就被室友們逗笑了。
“過來,坐哥身邊來,今天哥好好給你講講道理。”任楓指着自己身邊的一張椅子說,“你這性格啊,不掰不行,都不知道你是怎麽平安活到這麽大的!”
聽見任楓這麽說,周文星和管翔也跟着點頭,說:“是得好好教教!”
二班的班主任接到了生活老師的電話,抛下家人急匆匆地趕回學校。一班班主任老唐卻優哉游哉地帶着女兒在學校的林蔭道上散步,然後碰到了同樣在散步的沈外公。
他們倆一個是沈獨清的班主任,一個是沈獨清的外公而且是高中部的老師,自然都認出了對方。老唐笑着說:“徐老師,您外孫在班裏人緣真好啊,全班人都喜歡他。”老唐已經知道了班草的事,就是具體的細節還不是很清楚。
沈外公愣了一下,本來吧,沈獨清的班主任找他說話,他還以為這位老師說的外孫是指沈獨清呢,但聽見說全班人都喜歡“他”,沈外公就知道了,這個“他”說的肯定是他的小外孫沈非濁啊。就沈獨清那人緣,真是不提也罷。
沈外公朝老唐的女兒看了兩眼,這孩子五六歲大的樣子,應該也在上幼兒園,說不定是沈非濁的同學,難怪唐老師能知道沈非濁的事。
沈外公自以為想明白了,就笑着說:“是啊是啊,可能是因為他跳舞跳得好吧!”
“跳舞,什麽舞?”老唐饒有興致地問。難道沈獨清會跳街舞?怪不得男生都喜歡他了,會街舞的男生确實酷炫,也許他們是想從沈獨清那裏學兩招呢!
沈外公得意洋洋地說:“就是他們音樂老師教的那些啊,其實小孩子跳起來都差不多……不過,我外孫協調感特別好,一樣是扭屁股,他扭得就是好看!哈哈哈哈哈!”
老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