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光輝
光輝
隔了兩周,導演來驗收成果,當場黑臉。
鐘鳴坐在大榕樹下晃腿,一雙腿仍舊又細又瘦,腳邊一堆雪糕紙。
導演說:“這都是你吃的?”
鐘鳴說:“……導演,訓練間隙來的!”
導演看了看那一堆,心想,丢,訓練間隙插播訓練是不是。
一旁周識也背着手低着頭,陳兆基恨鐵不成鋼,“兩周!兩周沒增一磅還掉磅!”
周識說:“阿鳴是這樣的啦,吃好多也不長——”
陳兆基就一巴掌拍在他背上,“駁嘴!該怎麽做,自己講!”
周識“啪”地合攏鞋跟,肩背猛然挺直,手臂“唰”地擡起壓上帽檐,敬了個标準禮,“加量訓練!”
鐘鳴啪啪啪鼓掌,“哥!好威!”
導演一巴掌拍在鐘鳴背上,“訓練這麽久沒一點警察樣!你看看人家周Sir多有差佬fu——”
鐘鳴話趕話地頂嘴,“他從小——”
周識一簇冷汗陡然冒出,從帽檐下流進眼睛,刺得發酸。
陳兆基說:“從小什麽?”
鐘鳴意識過來自己差點說漏嘴,連忙改口,“從小就夢想做警察來的。日日把我當古惑仔滿街追,當然有差佬fu啦。”
周識摘下帽子擦了擦汗,額頭汗津津方正平闊,鼻尖挺直人中工整,一雙薄唇欲言又止欲語還休。帽子一摘,額前微長的碎發自己成了飛機頭,被他随意一耙,細碎水珠在正午陽光中璀璨滾落。
導演一邊揉下巴一邊想,這個警察還真的是,真的是。
陳兆基又一巴掌拍在周識背上,“頭發這麽長!怎麽不去剪!”
周識言簡意赅地說:“忙。”
白天給鐘鳴買雪糕,晚上聽鐘鳴唱堂會,隔兩天還要替鄒箬陽巡邏,覺都沒空睡,還剪什麽頭發。
周識這幾天真的太困,說完才覺得自己語氣不對,陳兆基又不是和義堂果攤小弟,連忙補充,“下午就去剪。”
導演揮揮手,“先別剪。陳Sir,這邊說話。”
三分鐘後,陳兆基決定讓周識跟劇組走,客串一個警察角色,順便指導專業問題。
陳兆基終于把真話說出來了,“馬上就九七回歸,警署也需要形象工程的嘛!”
周識蹲在冷氣機下吹冷風,心想,原來我是形象工程。
馬上就九七回歸,英國人帶球跑,日不落旗将落未落,新勢力已經預備上臺,全島八大□□大清洗勢在必行。眼下和義堂還沒洗幹淨,勝和社又蠢蠢欲動,要把大家都拖下水賣□□然後渡去澳門。他的時間真的不多,還搞什麽形象工程,結果他就是形象工程。
鐘鳴也蹲下,很懂地拍拍他的肩,“我知啦,剛開始都是不會演的,慢慢就會了。我第一天拍戲,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擺,害得影帝同我一起卡了三十二次,現在不也是影帝預備——”
門忽然被拉開,鄒箬陽過來通知周識,“阿識,今晚英華演唱會,陳Sir也去觀禮,還是你和我帶人去做安——”
周識猛然回頭,眼底精光四射,兇狠無比。
鄒箬陽心底打了個突,感覺下一秒周識要撲過來砸酒瓶,忍不住退後一步。
結果周識只說:“……好,知了。”
好像剛才兇似大佬周的不是他。
後臺,鐘鳴給玫瑰姐打電話,“玫瑰姐,你今晚早點睡美容覺,不要來,尤其叫大佬伯不要來。”
那端玫瑰姐還沒說話,已經響起了大佬周的怒吼:“不來?!怎麽可以不來?!你被人鹹豬手怎麽辦?!要來!兄弟們都來!”
鐘鳴說:“……大佬伯,我知你為我好。但是全港鹹豬手只只你都要斬,斬不斬得過來?何況……現在都說我傍□□。”
大佬伯就有點蔫:“傍□□有什麽不好?得啦得啦,不來就不來。”
大佬伯挂斷電話,十分沮喪,“怎麽辦,票都買好了,好可惜。”
玫瑰姐翻了翻衣櫃,換上一條黃裙,随口說:“那就悄悄去嘛,反正你只是想看陳逸雯。”
鐘鳴放下電話,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被白偉志拖上臺表演。
粉絲知道鐘鳴最近接了警匪片,都要鐘鳴說兩句。
鐘鳴說:“是啊,最近在練muscle。好難,我白斬雞來的。”
少年人方才又唱又跳,現在仍在氣喘,說着就一邊撥耳麥一邊笑了笑,一絲氣音流出話筒,像一段春光灌入場館。
臺下妹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鐘鳴啊!
周識笑着捂了一下耳朵。
鐘鳴說:“好多事我都不知道可不可以講,讓白生來同你們說兩句。”
白偉志手下又是鐘鳴又是陳逸雯,粉絲們對白偉志還是十分信服的,聽着白偉志說到“導演組還請了警察來客串,哎呀這個警察好威又靓仔,到時候你們期待下咯”,就更激動。
陳兆基坐在臺下前排,聽着聽着就笑了,想到即将可以給警署添置兩臺冷氣機,即将可以打亮警署招牌,就坐直身拍了拍站在前面的周識,“阿識,努力。”
白偉志會錯意,“是不是先讓警察先生上臺來同大家見一下面?”
周識連忙搖頭,臺下妹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警察和鐘鳴啊!
周識:……
陳兆基靈光一閃,心想,這樣的曝光機會多難得!
陳兆基說:“去!”
周識說:“陳Sir!”
陳兆基說:“我知你在想什麽啦阿識,哪個男兒無偉志。做完這件事情,調你去重案組,戴大帽做大案!”
周識一捏拳,一咬牙,一點頭。
大佬周和玫瑰姐帶着醜基貓仔鬼鬼祟祟摸入場館,鬼鬼祟祟落座前排。
大佬周來來回回翻場刊,“陳逸雯怎麽還不上場的?怎麽還是阿鳴?”
玫瑰姐搖扇子,“加環節嘛,好正常的。你別說話,我也想看看同阿鳴拍戲的警察。”
大佬周低頭嘟囔,“差佬有咩好看的,個個舞槍弄棒不講理……”
舞臺上,周識一躍而上,大跨步走向舞臺中央,站在了鐘鳴身邊。
摘掉警帽,他比鐘鳴略高一點,略黑一點,胸膛更挺,五官更銳。但鐘鳴穿着明亮的紅夾克白牛仔,一道霓虹灑下頸項,似乎天生屬于舞臺中央。
光頭音樂總監配合地放起了《光輝歲月》,樂聲飄蕩,臺下尖叫混合着“一生經過彷徨的掙紮,自信可改變未來”響成一片。
醜基“蹭”地站起來,指着臺上,手指發抖,“少、少當家?”
他們買的是前臺票,靠舞臺極近。鐘鳴眼尖,一眼看清臺下排排坐的大佬周玫瑰姐醜基和貓仔,當即腿一軟,差點跪下。
周識沒戴眼鏡,只能看清滿場都是閃爍燈光。他低聲說:“阿鳴?怎麽了?”
鐘鳴笑得發僵,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次周識完了。
貓仔擦了把汗,“醜基,你先坐下你先坐下。”
醜基說:“大佬周!玫瑰姐!你們看,少當家哎!”
大佬周盯着臺上那個瘦高人影,挑起眉,并未說話,刀疤臉上全是深沉莫測。
玫瑰姐覺出不對,也說:“醜基,你先坐下。”
醜基手抖得像篩糠,“坐什麽坐!我們少當家怎麽是差佬來的!我們和義少當家哎!”
貓仔扶額,玫瑰姐嘆氣。
大佬周心裏想的是:撲街,個後生仔靓成這樣,我怎麽第一次發覺,是不是該去驗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