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副畫
第二十八副畫
林宴京整個人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羞愧得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林宴京抱歉地看着秦洛珩：“真的非常抱歉！我，我接下來還有工作！對不起！”
就在秦洛珩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林宴京又提着電腦倉皇地往鯨落咖啡店跑。
今天絕對是林宴京人生中最尴尬的一天了！
林宴京趕到鯨落咖啡店的時候剛好看到戚女士點完咖啡，還是上次兩個人見面的那個位置。
林宴京捏了捏電腦包的帶子，下定了決心走了過去。
有着一頭大波浪的戚女士今天沒有帶她那副墨鏡，反而是穿了一條卡其色半身西裝裙，白色襯衫外搭着一件黑色西裝外套，她翹着腿擡起手腕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一副都市麗人的樣子。
林宴京心裏萬分緊張，她抿了下唇說了聲戚女士好。說完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拉開電腦包的拉鏈拿出電腦：“很抱歉戚女士，趕在您這麽急的時候和您商量設計圖的事。”
戚蘭好像一點也不着急接下來的行程一樣，抱着胳膊繼續以甲方嚴格的态度看着林宴京打開的電腦。
“根據您上次提出的意見，我重新做了這幾張圖。”林宴京操縱着藍牙鼠标，雖然這一版方案她不能保證能完全得到認可但是她這次的心态反而要比上次輕松了很多，“因為您之前只是付了定金，我們之間并沒有簽訂合同，所以我這邊是只能呈現部分效果圖。但是我選了能體現這個方案的幾處設計。”
林宴京說完調出，客廳和卧室的效果圖以及平面圖。
在給戚蘭看完幾張效果圖之後，林宴京悄悄擡起眼觀察着戚蘭的态度，她繼續抱着胳膊，繼續看着幾張她咬着唇心裏什麽也不敢想。
良久，戚蘭臉上的嚴肅漸漸消散，她輕輕笑了一聲：“看來還是需要讓你們年輕人經受一點壓力。你看起來比上次要自信了許多。”
林宴京張了張嘴，慢吞吞地開口：“所以，戚女士您的意思是？”
這時剛好服務生将戚蘭打包好的咖啡送了過來，戚蘭搭好外套站起身，拿過咖啡打包帶：“接下來會有人代替我跟你交接裝修的事宜，合作愉快，林設計師。”
戚女士走後，林宴京還坐在沙發上，她一個人放空了半天，她才想起來收拾電腦早點回公司彙報項目有重大進展，她欣喜到手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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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電腦塞回電腦包之後，林宴京剛要拉上拉鏈，便想起好像幾十分鐘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撞到了秦洛珩。
還被他說。
——“我被你的電腦撞到了。”
當時她是事發突然，擔心會因為自己遲到讓戚女士趕不上飛機。
她沒想到電腦包的威力居然這麽大！
林宴京捧着手機打開和秦洛珩的聊天框。
自從那日加了好友之後并沒有一個合适的理由讓她去聊天。
她咬着嘴唇仔細斟酌了半天，終于編輯一段話過去：“今天的事情很抱歉，我當時着急見客戶不小心撞到你。如果哪裏出了問題，我會帶你去醫院檢查。”
消息發出去之後林宴京沒有想太多，确定自己沒有落下什麽東西，便提着電腦包回了煜晟。
回了煜晟之後，林宴京便沒有坐下休息，和孫琴彙報了一下項目進度，從辦公室出來之後她想到去摸口袋裏的手機。
腦子裏全想的是籌備接下來的事情，忘記了她半個多小時前給某人發過某些消息，鎖屏打開之後就是和秦洛珩的聊天界面。
洛珩：【已經痊愈了，謝謝。】
林宴京眉頭不可察覺地挑了一下：“哈？”
－
戚蘭似乎希望讓自己的女兒早點入住到新家，之後的幾天林宴京也沒有放松，在章瑤還有幾位有經驗的前輩幫助下很快開始進行簽合同的階段，林宴京再利用軟件将整套房屋的效果圖制作出來，提交到部門存檔，聯系施工方，去物業辦手續。
幾天跑了下來，終于趕在九月的尾巴迎來了開工儀式。
開工儀式那天，黃歷上說易動工。
好像近幾年國內都很流行這種開工儀式，尤其是像煜晟這種在整個嘉寧市都很出名的設計事務所，一來是為了宣傳二來也是為了讨個吉利。
林宴京回國之後也是在前輩的朋友圈裏看到這種儀式，她和戚女士的代理人站在一起手裏拿着禮炮，在一片紅紅火火中被拍下幾張一臉茫然的照片。
似乎想起自己好像在高中的某一天，也是參與了某個活動，在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時候被同學叫了起來拍了張照。
她看着手機裏收到的照片，還有同事發過來的文案，說是讓她轉發到朋.友.圈，也是一種宣傳。
［/錢］開——工——啦——［/錢］
［/紅包］［/鞭炮］順風順水順財神［/鞭炮］［/紅包］
［/彩帶］日進鬥金，財源滾滾［/彩帶］
［/鮮花］煜晟建築設計事務所歡迎您［/鮮花］
林宴京掃了一眼文案：“……”
最後，林宴京雖然很不情願打這種廣告，但是在同事的催促下還是硬着頭皮點了發表。
送走了甲方之後，林宴京帶着施工隊最後确認了一下裝修流程，她從帆布包裏拿出平面圖帶着幾位施工人員告訴拆改哪面牆體。
确認好一切之後，林宴京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準備監工看着施工人員拿起工具。
她想起章瑤前幾天跟她分享過的經歷。
默默從口袋裏摸出一副一次性口罩帶上。
因為很快迎來十一小長假，林宴京這些天忙裏忙外下來意識到好像快到了參加畫展的日子，她和楚熠訂好了開展第一天的票，想要早些去看展。
畢竟小長假是法定節假日，硬裝的工作往後推遲了幾天再啓動。
林宴京看今天的工作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她從帆布包裏拿出了手機：“我們今天就到這裏吧，然後我們晚上在附近的餐館吃一頓，下次再施工是四號那天。”
林宴京不是很外向的性格，但是晚上卻破天荒地和工人們聊了好久。
其中一位看着憨厚的男人撓了撓頭:“我沒什麽文化，但是看到林設計師這樣年輕有為，我也想讓我家閨女也像你這樣出色。”
林宴京夾菜的動作一頓，她笑了笑:“也許會比我還厲害。”
晚上七點多結束了晚餐。
藝尚花園這邊走不遠剛好有一家大型超市，林宴京從餐館出來以後，想着自己應該補充一些公寓裏的生活物資，采購完也可以直接坐地鐵回去。
她帶着耳機推着推車優哉游哉地看着琳琅滿目的貨架，好像自從入職之後第一次有這樣輕松的感覺，可以讓自己真真正正的休息幾天。
半個月前她還在揪着頭發想如何改方案，半個月之後這些問題已經全部解決掉了。
正好家裏的生活物資和食物沒有多少了，林宴京正好在放假之前出來采購一下。
一個人逛好像感覺有點無聊，她對比着兩袋口味不同的薯片，左看看右看看。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的林宴京選擇兩種口味都要。
她推着推車到了飲品區，這邊剛好趕上工作人員踩着梯子在貨架上補貨。
林宴京的視線在貨架上五顏六色的瓶子之間流連，最後落在了幾排綠色的瓶子上。
熟悉的包裝，把林宴京的記憶匣子開啓。
在意大利的那幾年，林宴京快淡忘了這瓶飲料的味道。
但和記憶裏與少年的那些經歷，又讓她歷歷在目。
不知道還是不是和以前一樣的味道了，林宜京拿了一瓶放進購物車，她看着綠色塑科瓶上的包裝。
她嘆了口氣。
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秦洛珩。
他好像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就像是多年未見的同學又在這座城市重逢。
林宴京依舊記得她向浮木提出回國這件事，唐書琴和林振安相視一笑，最後林振安了拍唐書琴的肩膀:“讓她自己在外面闖蕩兩年，她就明白自己适合留在哪裏了。”
回到嘉寧，是林宴京賭的一盤棋。
原本以為青春期的暗戀故事以失敗告終，可終究是一場沒有答案的故事，未知的結果在林宴京的心裏一直耿耿于懷。
在她思慮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沖出來幾個小孩子，在這附近跑來跑去，一旁的大人還在囑咐道慢點跑不要撞到旁邊的梯子。
可還是晚了。
林宴京看着眼前的梯子被小男孩推着推車撞了一下，梯子上擺着一箱飲料搖搖晃晃地往林宴京這邊的方向倒了過來。
“啊？”
林宴京擡起頭還沒反應過來下一步該去哪裏，便被一個人扯過手腕拉進懷裏。
她的額頭撞在那個人的肩膀上，她有些吃痛的皺了下眉，鼻息間全是淺淺的檀香味。
嘩啦一聲。
椅子上的箱子掉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音。
林宴京推開眼前的人驚魂未定地擡起頭，剛才差一點，那個箱子就要砸在她身上。
回想起箱子落地的聲音，還是讓林宴京感覺到驚心動魄。
她回過神，發現拉她過來的人是秦洛珩。
“真是不好意思啊，沒有管好我家孩子。”發現自己家孩子闖了禍，母親連忙按照孩子的肩膀對林宴京說，“快，給叔叔阿姨道歉！”
被叫叔叔阿姨的兩個人：“……”
林宴京剛要開口，被身後的男人拍了拍肩膀 語氣裏帶着些毫不客氣:“管好你家孩子，這次是沒有出什麽事情才原諒你們，真出了什麽事，你們負得起責任嗎？”
聞言，林宴京微微一怔。
她好像，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秦洛珩。
印象裏，他好像遇到什麽事情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也沒有見到過他有多麽大的反應。
最後，看着闖了禍的熊孩子被家長帶走。
“謝謝。”林宴京很感激地對他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要在醫院了。”
秦洛珩看着眼前的人，明明經歷了那麽危險的事，卻還是不想讓旁人擔心她，最後無奈地開口:“以後遠離這種危險的地方。”
“你，怎麽在這裏？”林宴京對于在這裏看到秦洛珩有點意外。
“怎麽”秦洛珩勾了下唇角，擡起胳膊伸向林宴京身後的方向，林宴京不知道他要幹什麽，緊緊閉上了眼。
聽到什麽東西落進手推車，林宴京這才睜開眼，秦洛珩看了她一眼:“我家在這附近。”
“哦，這樣啊……”林宴京覺得剛才自己那個問題有點不禮貌，慢吞吞哦了一聲，手搭在推車上。
她采購的已經差不多了，她在這裏和秦洛珩分別，到了收銀臺，林宴京用手機結了賬出了超市。
她回過頭，看着那個身影推着推車消失在視野裏這才轉身出了門。
時間錯開了晚高峰，地鐵裏不算是那麽擁擠。
林宴京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終于有了時間刷一會手機。
第一次在工地監工，林宴京也沒有什麽經驗。就是站在一旁幫忙遞遞工具，掃掃拆改牆面落在地上的灰。一天下來，也沒怎麽去看手機。
一打開手機，就看到朋友圈那裏有小紅點提示着幾十條道息。
林宴京想起來她發了條開工儀式的朋友圈。
她記得那是她剛到意大利沒多久之後的一天，她想自己一個人在唐書琴和林振安的住所附近一個人逛一逛。
她用着在意大利用的新手機，背着背包走在街頭，突然後面有幾個人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林宴京一個踉跄差點沒站住腳。
她回了家之後，發現自己放在口袋裏的，原來在國內用的手機不見了。
她什麽都可以丢了，唯獨那個手機。
裏面有着她存下來的照片和聊天記錄。
所有都是與那個人有關。
在國外再重新弄一個國內的手機號很麻煩，那段時間，林宴京和所有人都失聯了。
好不容易有了新的手機號，林宴京拜托駱斐把她有印象的同學都陸陸續續的加了回來，但是那時候大家幾乎都已經開始用了微.信。
林宴京看着駱斐轉發過來的秦洛珩微信名片，遲遲不敢發送申請。
恍然從那段記憶裏抽離出來，林宴京劃着屏幕看看都是誰點了贊。
大多都是公司的同事，還有以前的一些同學。
看着熟悉的名字，趙依依在下面評論了一長串的大拇指。
最後她的視線停在一個名字上。
她沒有給這個人改備注，就像是很多年以前一樣，依舊是他名字的後兩個字。
洛珩。
下面有個愛心，點贊了的意思。
時間還是在她發了之後沒多久。
她發了什麽。
順風順水順財神……
如果點贊的是她平常發的照片，林宴京都覺得無所謂，但是她這張照片!
啊啊啊!!
照片裏，她穿了件耐髒的深色拉鏈衛衣，頭發也是有點油了随便紮了一個丸子頭，手裏舉着禮炮和委托人的合影。
整個人看起來傻到不能再傻。
處在這種犯了尴尬症的情況下，林宴京渾身不舒服到有種好逃離這個地球的沖動。
很快，地鐵到了站，林宴京提着一袋子東西進了小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