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書青辰回到梁可家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一只小獅子端坐在客廳中央。
獅頭整體呈現亮銀色,如意雲紋對稱分布,獅毛潔白而蓬松,兩只獅眼亮如火炬,下綴着絨珠、星鏡,憨勇之氣直沖觀者面門。
只不過獅頭僅僅是獅頭,小獅子的其餘部分皆為人形,且此人的手指因長期拉琴而白皙,而修長,此時正緊緊捏着電視遙控器,彰顯出主人的無措和緊張。
“梁可?”書青辰輕問了一聲。
此時電視裏正播着不知哪國肥皂劇,主角捏着她CP的下巴,用英語問人家:“愛我,你怕了嗎?”
“嗯。”獅頭緩緩地轉向玄關,叮咚銅鈴響處,它朝書青辰艱難地眨了下眼,并問候道:“書博士,你好呀,晚飯吃了嗎?”
穩重,要保持穩重。小獅子對自己說。
書青辰只疑惑了片刻,就泰然自若地走進客廳,摘圍巾,洗手,有條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銀燦燦的獅頭追随着她轉動,時而叮叮,時而當當。
梁可本意是想讓自己顯得又靈氣逼人又憨态可掬,然而拟态是個技術活兒,她不能成功只好成仁,在書青辰鎮靜的無視中首先開口:“你看這個工藝品,是趙普送我的新年禮物。”
“嗯。”書青辰發現她明顯還有話說。
“請假逃避的事情并非我的本意。”
小獅子雙手支頭,雖然那只是賣給游客的工藝品,與真正參與舞臺表演的獅頭相去甚遠,但這一個用料格外紮實,梁可的頭和脖子在長時間的端莊姿态下不堪重負,已經随時處在崩潰邊緣。
“但是現在不請假不行了,我有了迫不得已的苦衷。”她說,然後她撐着頭探身出去,試圖靠近自己的水杯。
書青辰疑惑地皺起眉,但還是好心地幫忙倒了水,輕輕遞到梁可手上。
“謝謝。”梁可的眼眶因感激而濕潤了,随即濕潤的是沙發,因為估算錯了距離,半杯水灑了出來,将她和她的僞裝淹沒,沖刷,甚至一掃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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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大數量的貓是怕水的,也有很大一部分的貓愛好整潔,梁貍花處在二者的交集,所以她輕聲地驚叫了,并下意識地摘下獅頭,露出了一顆略微腫脹的紗布腦袋,左三圈又三圈,圈圈都是急診醫生的深不見底的責任心與愛。
書青辰端着水杯坐在一邊,面無表情,她發現梁可在觀察自己,于是曲起食指關節,輕輕叩了叩杯壁。
“呵,這是摔傷,是一個猝不及防的小意外。您無視我就好。”梁可受到氣場壓制,不敢再浪費大佬的時間。
“哦。”書青辰像是認可了,微微擡頭扭開視線。
愚蠢的梁可此時松了口氣。
“所以你是以什麽角度摔倒的,摔到頭頂了是嗎?”大佬的視線又轉回來了,比剛才冷了十度。
梁可沒詞兒了。
她的狡猾,她引以為傲小半生的智商、傲骨和別扭受該有的一切都被這個眼神封印住了。
如果書青辰認為她為了博同情而自殘,那這事兒就更解釋不清了。
想到此處梁可握住了書青辰的指尖,還是兩只手一起。
她和書青辰一同低頭看。
顯然這個下意識的,力圖讓自己顯得真誠的舉動,讓她的血壓進一步升高了。
悲壯,過于悲壯。
“書博,”梁可僵硬地擡起頭,破罐子破摔般拉過書青辰的小臂,用她所剩無幾的正常腦細胞思考着,然後說:“你喜歡掰手腕嗎?”
書青辰還是坐着沒動,擡眼看了看梁可,後者恢複了少部分理智,響應對方坦白從寬的眼神號召,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的委屈和無奈。
“直面困難什麽的,我自認為盡力了,想挽回評優的事情,所以下午找了吳楚楚,然而她今天似乎格外暴躁,無論我說什麽都聽不進去。還有就是報告的事兒,雖然你的批注寫得挺詳細了,但時間卡得好緊,還要符合你的标準,我實在有些力不從心。”梁可正襟危坐着說。
她的人生一向萬事勝意,從未嘗過此等倉皇無措之滋味,一切似乎都在印證肖鐵塔的狂言,為她鋪路的人都在漸漸老去,然而越是這樣梁可就越難說服自己靜心思考,合理面對。
“你在賭氣?”書青辰一針見血地問。
“沒有。”梁可坦然呈上三百兩白銀。
雖說賭氣,但她賭得很緊張,不住地觀察對方反應,直到書青辰手裏的水杯不輕不重地落在茶幾的玻璃表面,又發出那麽不輕不重的一聲脆響。
梁可不由自主地微微後仰,似乎還哆嗦了一下。
這不大不小的變故讓貍花顏面盡失,她頹然地垂下肩,心情灰敗而委屈,傷口的火辣脹痛更是火上澆油。
別哭啊,幼不幼稚。貍花在心裏對自己說,但忍不住鼻酸眼澀,她扶着沙發站起來,頭昏腦漲地逃離現場。
鑒于梁可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甚至養父母,加上梁霁月女士出身戰地文工團,是經受過炮火洗禮的老一輩音樂家,鋼鐵般的心智狀态讓她壓根不懂也不願意向梁可展示溫情為何物。所以梁可在目前的狀态下能夠依賴的庇護所只有被窩。
于是梁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展開被子,窩進去縮成一團。
書青辰悄無聲息進來拿電腦,見到的就是這樣圓融而安穩的一團。
貍花聽到了但是假裝沒有,還往被子裏縮了縮,鼻尖傳來的香氣是熟悉又陌生的,讓她先是感到溫暖和舒心,繼而發現了一個更加難以面對的問題。
“我不是故意的,真沒有霸占你房間的意思。”梁可說着掙紮起身,
“別動。”書青辰嚴厲地命令道。
“嗯,嗯嗯?”
“叫你不要亂動。”
“哎。”梁可僵住,其實心裏并不服氣。說了不是故意睡錯你的床,兇什麽嘛。
書青辰的手指依舊冰涼,揭紗布的時候無意間碰到梁可的臉頰,梁可本能後退卻被按住。
“醫生有沒有讓你帶冰袋回來?”
“啊,有。”梁可心想要什麽冰袋呢,反正你站在這兒,室溫都跟漠河戶外差不多了。
鮮血濕透紗布正緩緩蔓延向周圍,但速度減緩了許多,大佬采用的止血方式階段性地勝利了。
貍花感激又惆悵地乖乖靠床頭坐着,看書青辰拿消炎藥和熱水給她。
她本來是要蹒跚地回去書房的,但這念頭剛起就,就被大佬用眼神扼殺了。于是貍花在這月落星稀烏不啼之際,貓生第一次發自真心地感激着吳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