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源

第9章 都不是直的

都不是直的

陸揚晚上回到香榭麗苑，剛到門口，耳朵就一陣鼓噪。門推開，果然，又來親戚了。

客廳彌漫着一股濃郁的黃酒味，陸揚往裏走了一步，突然從旁邊沖過來一團軟軟的東西，他攔住一看，是個兩三歲膚白眼大的小女孩，他正捕捉着她的眉眼，突然看到沙發上站起來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用家鄉話叫了他名字。

陸揚定睛一看，那是他的表哥，他二叔的兒子陸成。

繼承了老陸家的優秀基因，陸成他本來也是個盤正條順的大帥哥，只可惜英年早婚。

幾年前兩個人還在一起打球看NBA玩滑板，現在陸成卻像個長輩：“畢業有什麽打算，你爸沒想讓你去幫忙嗎？”

陸揚一聽這問題就煩，正好旁邊二嬸懷裏抱着個嬰兒，那是陸成追生的兒子，剛出百天。陸揚迅速接過，裝成很有興趣的樣子。

那軟軟的嬰兒被陸揚剛一接手，嘴裏鼻子裏突然噴湧出奶水，接着爆發出驚天的哭聲。

“哎呀吐奶了”

“陸揚你抱什麽抱啊，不能平放要豎着順氣”

客廳裏陷入混亂，陸揚被吵得腦仁疼，抱頭逃到廚房裏，拿出罐可樂喝着，看着陸成和他老婆被兩個孩子糾纏的樣子。

陸成結婚之後胖了，脖子竟也變粗了。他才二十幾歲，卻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一個紹城随處可見的小老板。

陸揚仿佛能看見表哥十年、二十年之後的樣子。

“看什麽看，”陸揚正發愣，頭被拍了一下，回頭，是徐女士。

徐女士眉毛一皺，還沒說話，陸揚的頭便又疼了起來。

果然她也沒說出一句陸揚意料之外的話。無非是你看人家陸成才比你大幾歲，接手你二叔的公司幹得紅紅火火，現在都兒女雙全了。你呢？有什麽打算啊？

我呢？我怎麽了我？媽，我不喜歡女人，我喜歡男的，媽，你兒子我，陸揚，是個同性戀。我不僅是個同性戀，我還喜歡上了一個比我大不少的男的，他就住小桃源，我馬上要和他同居啦！

陸揚腦補徐女士聽到真相之後的反應，實在憋不住，笑場了。

“你笑什麽笑！”徐女士揚起一只空的會稽山酒瓶，陸揚趕緊抱頭，往樓上跑。

回到自己的房間，陸揚馬上給徐籽打電話。

還好，她此時已經平複了暴怒。

“你編的故事真的很爛”徐籽不相信什麽blt偶遇小桃源再次偶遇的爛橋段。

“就是，緣分吧”

“我惡寒。”徐籽在電話那頭仿佛打了個哆嗦：“你有沒有想過，那如果他喜歡女人呢？”

陸揚傻了，這個他真沒有想過。

陸揚半晌沒出聲，很費力地思考如果真的是直的，那該怎麽辦，這時徐籽突然在電話那邊狂笑。

“靠，你還笑！”

“算你運氣好，他還真不直。這房子是圈子裏一個朋友介紹的，那朋友雖然也沒明說，但大大概率不可能是直的。”

陸揚長舒一口氣。

“鞋我下單了，地址填的你宿舍。”徐籽又說。

“什麽？姐，你還是我姐嗎？”陸揚一個魚打挺，在床上坐了起來。

“咳咳，當是補償你吧。”

徐籽說是補償，是陸揚經常跟他開玩笑，說徐籽幾年前在全家面前公開出櫃，占用了家裏唯一一個出櫃名額，把親弟弟逼上了絕路。

玩笑歸玩笑，姐姐疼弟弟是真的。她比陸揚大六歲，很多時候像他媽。兩個人都是十幾歲從紹城被送到S市讀書，那時候爹媽都在紹城料理生意。陸揚初中時候剛來念寄宿學校，此後這些年，是姐姐每周去接他放學，幫他開家長會，盯着他學習考試，小時候給他買奧特曼卡牌，長大了給他買air jordan，一邊罵他，一邊還是花一兩千給他買那些在她口中奇醜無比的籃球鞋。

陸揚走到鞋櫃邊上，那裏面有一半多的鞋都是徐籽賣給他的。

“姐，我愛你”他對電話說。

“滾！再說我打你！”

陸揚哈哈大笑。

“姐你太帥了，你還這麽大方，別說一個Lisa了，再直的直女都能被你掰彎！”

這下輪到徐籽在電話那頭笑開了。

陸揚睡覺之前，給沈迦發了一條私信。沒有等來回複，他就睡着了。

在小桃源807，沈迦這晚，又沒睡着。

晚上十一點半的時候，張永安給他發了一條私信，裏面是他的blog地址，說是寫給他的故事。

沈迦心中瞬間響起警鈴，他點進去，十分鐘前，張永安在他那個更新很少，粉絲也不太多的blog裏，發布了一則一千多字的短故事。

是張永安風格的故事，尤其最後那個反轉，帶着鮮明的個人印記。他把故事的發生地放在日光，他們一起去旅行過并留下美好回憶的地方，他在故事裏放進去很多只有沈迦看得懂的細節。故事的中文名字叫《一次旅行》，他卻在下面附加一個英文名字：an apology。

沈迦看完了，鼻子有點酸，張永安的确讓人很難招架，他過于聰明、狡猾。

可是沈迦實在太了解他了，對他英俊外表和文字下面的那個靈魂，也太了解了。

他早就決定了，這次絕對不會再有任何回應。

沈迦在黑暗中嘆了口氣，想去碟架上挑一部片子看看，反正是睡不着。

起身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陸揚？他想了一下，眼前浮現頭發冒着熱氣的狗狗眼男孩。

不知道為什麽，陸揚大半夜發過來一條私信，說明他何時搬家，一一列舉他會搬過來什麽東西，又突然問一句可否在他家客廳練習巴西柔術，接着又自說自話，說不能練習也沒關系。說了一大堆廢話之後，他可能自己打字也累了，突然就結束了，文末說了一句“晚安，好夢。”還署名“陸揚”。

沈迦沒有回信，笑着去挑片子。他的手滑過一堆獨立片、文藝片，最終選了一張朋友給他的漫威片，他沒有完整看過超英片，記得張永安曾經寫文評批判過這類片子，說它是電影的終結，是謀殺電影，雲雲。

他決定就看這部反文藝、反張永安的片子。意外的，這片子不錯。他看着看着，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他覺得，那個叫陸揚的小孩，應該會喜歡看這部片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