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頁
一直在床上躺到不耐煩了,傅語諾才磨磨蹭蹭地起床。
江春娣在做午飯,她無事可做,就過去幫忙生火。
江景從外頭買了膠膠糖,攪了半天喊一聲奶奶,踮着腳尖把東西孝敬給江春娣,江春娣不好甜口,但孫子的一片孝心她得賞光,她低頭把糖吃了進去,擡頭發現竈臺後的傅語諾正盯着這邊。
這膠膠糖是本地小吃,南城沒有,再有錢也買不着。
“去,分你姐姐一塊去。”
江景小手一攤,沒了,最後一塊都孝敬她老人家了。
江春娣又颠了幾勺,忽而丢下鏟子,在圍裙褲兜裏摸索了一會兒,終于搜出幾塊零錢,塞小江景手裏,要他再去給姐姐買,他走出去幾步遠,江春娣不放心地追着囑咐了幾句:“你想吃以後奶奶還給你錢,這回都給你姐姐買,你別偷吃啊!”
竈臺煙霧缭繞,又熏又嗆,江春娣用圍裙擦了擦額頭的汗,捂着嘴咳嗽了兩聲,繼續揮舞着大鏟子炒起菜,衰老的兩頰被煙熏得通紅。
其實廚房裏有現代廚具,外頭有的家裏一樣不差,只是江春娣勞碌了大半輩子,就愛用這煙熏火燎的土竈臺,嫌棄那什麽什麽集成竈火小沒勁兒,炒起菜來不好吃。
哪有什麽不好吃?只是老人家不喜改變,骨子裏的能吃苦罷了。江春娣又開始教育傅語諾,叫她別染上什麽大小姐毛病,要學會吃苦。
“你身體太虛了,都是叫小謝慣壞的。”
傅語諾安靜地聽着,折了幾根樹枝扔進火堆,火光從洞口輻射出來,後背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燥熱。
江春娣繼續碎碎念,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你以後可得孝順他,他為你的付出連你媽都比不過,太實誠了這孩子……咱們江家欠他太多,怕是這輩子都還不上……”
您的外孫女都快賠給他了,傅語諾一邊聽一邊忍不住想,不知道哪天如果外婆知道了他們倆的事,會作何感想。
*
掃墓一天就結束了,叔侄倆沒在江家久留,很快回了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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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姨在家門口迎接他們,沒多會兒就感覺到二人氣場不對。
表面看起來還行,沒什麽正面沖突,可是傅語諾對謝西然有微妙的冷淡,而且她一回來,就搬回了自己房間住。
謝西然也忙,公司堆積了一些事務,他一連幾天都很晚才回來,往往等他到家,傅語諾已經回房休息了。
晚上,一樓沒有留燈,也沒有人特地等他,謝西然換了鞋,獨自到廚房接熱水喝,手握着水杯不知不覺走了神,外頭風大,庭院裏的花花草草已被寒風吹枯了枝,腰杆歪斜,花瓣零落,落在他眼底是一派寂然蕭索。
等回過神時,熱水已變作涼水,灌進嘴裏,從喉舌一路涼到五髒六腑,寒意鑽進心窩,這屋裏屋外,不知哪裏更冷。
他關了燈,踩着稀薄的月光走上樓,在二樓樓梯口定住,透過門縫看到她房間還亮着燈。
謝西然在門口踟蹰了一會兒,擡手輕叩,裏面沒回應,稍等片刻又叩了叩,這才打開房門。
只見傅語諾耷拉着腦袋坐卧在床頭,書本掉在地上,被子淩亂地蓋在腿面。
原來是看書看睡着了,屋裏大燈沒來得及關上。
他在床邊瞧着她,她睡覺時的臉色都比白天面對他時的好。
謝西然撿起書本放到桌上,扶着傅語諾的肩讓她躺進被窩裏,若是往常,他可以打開被子将她攬進懷裏,可現在,他只是關掉天花板的大燈,點亮床頭臺燈,調節到适宜的亮度,然後又無聲地離去。
*
早上,傅語諾起床下樓,謝西然已經上班去了,她今天沒課,剛好約了時間去醫院見宋桀,沒想到臨出發前收到消息說預約取消了。
“取消了?”
“您不知道嗎,宋醫生出了點事。”
原來幾天前,南城衛計局接到了一份群衆投訴,投訴的抑郁症患者洪某,聲稱基平醫院的心理醫生宋桀未經監護人允許将他收治住院,并對他使用了精神類藥物,他的行為違反了《精神衛生法》第三十一條的規定。
衛計局很快對醫院下達衛生監督意見書,并就糾紛案件及主治醫生宋桀展開調查。
宋桀在這個時間點被冤枉,傅語諾很快聯想謝西然,宋桀是孫戴安的兒子,她沒想到他竟然連好友的面子都不顧及。
孫戴安其實早就收到消息,之前他還在謝家的時候,謝西然就找他談過這事,只是他那時候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沒反應過來,這會兒兒子真出了事,他才想起這茬。
可他夾在中間,一頭是視他為敵人的兒子,一頭是毫不退讓的好友,他也為難。
最後還是不辭辛苦地找宋桀勸了勸,叫他少跟傅語諾接觸。
宋桀氣得夠嗆,我跟她不是你們想的那種關系,別把我想得跟你們一樣!
“是哪種關系不重要,最好還是你們倆什麽關系也沒有,”孫戴安想了想又打探,“你們倆到底是什麽關系?她怎麽老來找你?”
宋桀為醫者,自然不可以透露病人隐私:“……你們自己去問她!”
孫戴安說:“要是能問到還會為難你麽?”
宋桀皺着眉頭緘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