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頁
他眼底通紅,目光微有渙散,甚至下意識地擡手摸到了自己的小臂,曲悠見他轉頭朝博古架上那柄劍看去,當機立斷,即刻在身後死死抱住了他,周檀幾乎無意識地掙紮兩下,和她一起從案前摔了下來。
他就算摔了下來,也下意識地調轉了方向,把自己墊在了她的身下,行動間帶起的風将那飄忽的燭火吹滅,密室頓時陷入了一片漆黑。
曲悠松開手,正想爬起來将蠟燭重新點上,卻突然聽見對方發出一聲吃痛的悶哼,雙手從她背後試探性地抱上來,将她死死摟在懷中。
“周檀……”
她怔然喚道,感知到對方脆弱的情緒,便別扭地換了個稱呼。
“霄白……夫君!”
這幾個字卻像是觸動了什麽機關一般,周檀埋在她的肩頭處,一聲不吭,她卻感覺肩膀洇濕了一片,恍惚間還能聽見對方破碎的幾個字。
“竟是……如此!”
半晌,她才感覺懷中顫抖的軀體漸漸平複了下來,她跪坐在地面上,無意識地撫過對方的後背:“你今日未帶那青瓷瓶?”
周檀悶聲未答,良久她才聽見對方清越微啞的聲音:“……你既然這麽問,想必已經知道那裏面是何物了。”
曲悠半摟半抱地把人扶了起來,找來方才被他丢在一側的火折子,将那只蠟燭重新點上,燭火映出周檀煞白一張臉,他擡眼看過來,眼中的微紅尚未消退,瞧着有點可憐。
“我從刑部出來時,陛下不放心我。”
他簡單說了這一句,曲悠便知自己從前猜對了,不由嘆了一口氣。
“瓶中裝的也是‘孤鹜’?”
“是。”
“你不想為此物所控?”
“是。”
她回憶起當日被惡狠狠掼碎在地的青瓷瓶,和熟練處理傷口的賀三,仍舊疑惑:“你既不想被它所控,為何要随身帶着?”
周檀嘲諷地低笑了一聲。
“若不随身帶着,怎能叫不為它所控?能取而不取,才能絕後患。”
曲悠倒吸了一口冷氣。
往常戒毒的人,都是束縛着、關押着、隔斷着,叫他們不能接觸藥物,甚至想起便哆嗦,天長地久地絕了念想。周檀對自己夠狠,要戒斷,還要随身帶着,于近在咫尺之處對抗滔天欲望。
怪不得他要自傷……若無疼痛抑制,斷不可能忍耐至此。
周檀扶着手邊的書案站了起來,把冰涼的手貼在了她的額上,聲音冷清,曲悠聽着,完全想象不出,就在片刻之前,此人還在孤鹜和信箋的雙重作用下抖如篩糠,在她懷裏縮着,像是尋求溫暖的小獸。
“不必擔憂,我有分寸。”
“怎能不擔憂,你上次……”曲悠欲言又止,言語中卻帶了幾分羞惱,“除了自傷,肯定有別的方法,你不言不語,真的不擔心自己會因此倒下嗎?”
不知周檀是心虛,還是因這難見的關心發怔,默默地把手縮了回去,卻一時沒有吭聲。
曲悠撿起了地面上飄散的書信,重重嘆氣,不抱希望地問:“你為何失态,可能告訴我?”
她抱着匣子擡眼,恰好撞見周檀垂下來的濕潤眼神,他嘴唇顫動,露出一個苦澀笑容:“若知曉此事,便是今後與我同上風雨孤橋,再無回頭機會……”
“此間波詭雲谲,你真的、要聽嗎?”
作者有話說:
看看明天能否成功日6,如不能,就當我沒說過(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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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秉燭游(二) ◇
遺诏
秉燭游(二)
室內密不見光, 隐隐能嗅到對方身上的靜水香氣息,周檀不知從何處尋來了筆墨紙硯,将劉憐兮的幾張信紙擺在案上。
他似乎能分清這信紙的先後順序,提筆蘸墨, 先圈了兩字。
“公輸”。
“你可知這個姓氏?”周檀問。
“自然, ”曲悠答道, “公輸家族自春秋而立, 有始祖公輸班為楚造雲梯,是當世難見的能工巧匠, 世人贊譽,稱其能使青銅開口。”
“不錯,”周檀提筆再圈了一個“無椽”,“信中所說的‘無椽匠人’, 正是公輸家族的後裔,也是大胤境內有名的工匠, 從前為皇家所用,汴都內不少有名建築,都出自他手。”
周檀這樣提醒,曲悠終于想起了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 她通史只做過概覽, 不如刑律學得紮實,但公輸無椽這個名字在大胤藝術史中熠熠生輝,只要用心回憶就絕對會有印象。
他是當時有名的建築家,旁的不論, 尹湘如和高雲月多番與她提起過的亭山岫青寺, 就是公輸無椽還在皇室內領職時奉旨興建, 歷經百世而不倒, 研一游學時她還去看過岫青寺外天門塔的遺跡。
胤皇城內的建築也多是他的手筆,不過公輸無椽似乎在壯年時期便辭官歸隐,連主持興修的最後一座宮殿都在不久後被推倒了。他離開汴都便隐姓埋名,公輸家族至此沒落,史書上稱他是公輸氏“最後的絕唱”。
信中內容,竟然與這能工巧匠有所關聯?
曲悠還記得,她穿越依始,除卻對皇宮內廷的好奇之外,也想去探索大胤的風土人情,其中一條心願就是見見當世的藝術家們。如今不過短短時日,她已見過了流芳千年的大詩人,并與這史書聞名的建築師扯上了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