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頁
曲悠想,她的題注果然毫無錯誤。
人生自古誰無死,唯有南山永巍峨。
顯明坊距離周檀的府邸不遠,兩人言語之間便到了巷口,日已昏黃,車駕剛剛停下,曲悠便聽見有急促聲音說着什麽,随後黑衣撩開了車簾。
他的目光從二人相握的手中掃過,深吸一口氣,立刻道:“夫人,執政高家的大小姐邀您到樊樓一敘。”
高雲月此時尋她,如此急迫,也不知為何。
曲悠看了周檀一眼,剛想答允,黑衣人便繼續道:“高姑娘說,若是周大人在,也可一同前往,她手中取得一物,跟大人手中這樁案子有萬般牽連。”
曲悠驚訝地同周檀對視了一眼,看見了對方眼中的錯愕,于是便道:“那我們即刻動身,黑衣,你來駕車。”
黑衣道:“是。”
*
高雲月雖為閨中少女,可她同高夫人常來樊樓,也是熟客,進門的時候,曲悠看見侍者翻過的牌子是“慶春澤”。
之前周檀常去的雅間名為“留香客”,東樓接待的多是文人士子,雅間名字取了各類詞牌名,倒是有趣。
不過她來不及分心多想,屏風後的高雲月聽她進來,立刻低聲将自己周身的奴婢都遣了出去,曲悠眼見着門在自己身後關好,高雲月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她舉着扇子,拘謹地朝周檀行了一禮:“周大人……”
未嫁女本不應見外男,不過高雲月同曲悠是閨中密友,此舉也不算逾矩。
“你拿到了什麽,急着叫我來?”曲悠拉着她坐下,急切問。
高雲月顧不得同她寒暄,從身後取出了一個船狀的匣子。
“母親篤信佛理,每月我都會和母親挑一日到亭山岫青寺禮佛,今日我們同行下山時,一個小乞兒拼死攔車,說要見我。”
周檀接過了她手中的匣子,微有詫異:“此匣以精鐵煅過,若無鑰匙,定然無法打開,只怕刀切火燒,都難以變形。”
“正是,”高雲月道,“我心中納罕,便見了那孩子,結果她竟将此物交給了我,說這是杜家的小夫人托她轉交,杜輝只有杜高峻一子,此物當是憐兮給的。那乞兒道,她是憐兮從前無意間救下的,那日她在杜府門前見憐兮下轎、身上有傷,将此物交付,只說若自己出事,便守在亭山山道,等我或是你經過時轉交此物。”
“我礙着秋日宴,本月去岫青寺的日子晚了幾天,你忙于雜事,不曾去過,是而如今才拿到她的東西,我想着,此物定與她身死有所關聯,便冒昧連周大人一同喚來了。”
周檀晃了晃手中的匣子,并未有金屬之聲,匣中恐怕是書信一類的物件兒,他皺着眉,忽而問了一句:“高姑娘,此事你可同高大相公提過?”
高雲月搖頭:“我在山道上收了,連家都不曾回,便将你夫婦二人請到了此處。我想着憐兮如此鄭重其事,又只信我二人,擔心旁人知曉壞她身後名聲,連母親問起,也只道那乞兒從前得過我的恩惠,病重乞憐。我将她安置了——你若要見,待會我留個小厮引路。”
“高姑娘謹慎,我着人将她帶到府中去。”周檀低頭道。
曲悠摸了摸自己袖中藏的鑰匙,看了周檀一眼,沒有将鑰匙取出。
高雲月朝外張望幾眼後起了身:“我對母親托詞下車買些點心,此刻也該回府去了,這東西我打不開,周大人或許有辦法。憐兮怎會想到,此案會交到你夫婿手中,你們若需幫助,可随時遣人來高府尋我。”
曲悠開門送她:“多謝。”
“客氣什麽,”高雲月在她額頭上一彈,匆匆離去,“此案畢後,你帶着春娘子請我吃酒才是正理,到時我們為憐兮祭奠一番。”
“若真能為她伸冤,也算不枉知交一場。”
作者有話說:
大風卷水,林木為摧。
适苦欲死,招憩不來。
百歲如流,富貴冷灰。
大道日往,若為雄才。
壯士拂劍,浩然彌哀。
蕭蕭落葉,漏雨蒼苔。
——司空圖《二十四詩品·悲慨》
生者百歲,相去幾何。
歡樂苦短,憂愁實多。
何如尊酒,日往煙蘿。
花覆茅檐,疏雨相過。
倒酒既盡,杖藜行歌。
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司空圖《二十四詩品·曠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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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秉燭游(一) ◇
信箋
秉燭游(一)
高雲月将那送信的小乞丐安置在了汴河邊一家客棧當中, 時間急迫,她來不及做些別的,讓曲悠夫婦去見,也是托付之意。
送信的乞丐是個小姑娘, 瘦骨伶仃, 一雙眼睛卻又大又亮, 在門後躲着謹慎地問了好幾個問題, 才肯給他們開門。
高雲月為這小姑娘準備了許多吃食,桌面上一片狼藉, 曲悠看見對方的破衣爛衫,便立刻遣人去買了身新衣裳來。
小姑娘吃着手邊第三個乳酪團子,小聲對她說:“我叫阿蘿,是劉姐姐為我起的名字。”
“阿蘿, ”曲悠看了一眼身側面對孩子不知說什麽的周檀,笑道, “你劉姐姐是如何讓你轉交這樣東西的,能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