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頁
原來周檀與明帝相識比歷史學家想象得還要更早,若順着這個思路想下去,景王孫當年在宮變當中得以保命,其中說不定就有顧之言的手筆。
她疑慮重重,耳側卻傳來“吱啦”一聲推門響,一個身材削瘦、頭發淩亂的男子從屋中走了出來,一邊伸着懶腰,一邊詫異道:“書童說有貴客來此,我當是誰,原是周大人終于大駕光臨……”
這想必就是傳說中的“艾老板”了,他比曲悠想象中年輕了不少,瞧着也就比周檀大一兩歲。
艾老板揉了揉眼睛,從胸前掏了一副琉璃鏡架在鼻梁上,目光往曲悠身上一轉,突兀地改了口:“我當你為何不肯來,娶了如花美眷,流連忘返哪。”
他和蘇朝辭在此處教導景王孫,想必也是明帝今後的謀臣,曲悠朝他福身:“艾老板安好,我姓曲,先前墜樓一案多有麻煩,在此謝過您相助之情。”
“不麻煩不麻煩,弟妹請起,”艾老板笑眯眯地說,“先前我雜事纏身、忙于生意,并不在汴都城內,是而沒有去見你,萬望見諒。”
周檀皺着眉問:“你去金陵作甚?”
艾老板道:“我還沒問你,你哪根筋搭錯了,終于肯來見我們了?哼,我還當你一心顧着你的高官厚祿,此生不會再入此院門一步了呢。”
景王孫宋世翾在一側安靜地聽着,時不時伸手捋兩把懷中的貓,周檀沒吭聲,倒是蘇朝辭皺着眉問道:“這只貍奴,你還沒有放走麽?”
“尚未。”宋世翾小聲道。
“君子三立、四不、九思,你可還記得四不之二?”
“君子不茍求、求必有義,不虛行、行必有正。”宋世翾答道,“先生放心,我一定盡快将它放生。”
蘇朝辭“嗯”了一聲,緩和神色道:“君子有節制,不耽于玩樂,如此才能持身守正,你需謹記。”
艾老板在一側道:“哎呀,說到底不過都是小孩子玩意兒,何必如此,搞不懂你們這種世家大族長起來的,小時候得過的什麽日子啊,霄白,你也同他一般?”
周檀道:“朝辭自然有理。”
他頓了一頓,又道:“不過子謙并未耽溺,也無需過于苛責。”
蘇朝辭道:“你總是寬縱。”
宋世翾抱着那只貓,忽而往前走了一步,看向曲悠:“先生們不必争執,我确實也養不好它……方才我見師母甚是愛護,不知師母可願收留?”
他目光晶亮,帶着些懇求之意,周檀側頭問道:“你若願意就養着,也可帶過來給子謙瞧瞧,若不願意,我替它再尋主人。”
明帝此時年歲尚小,抱着貓的樣子倒是十分可愛,曲悠伸手接過了那只貓,笑道:“我自然願意,子謙放心。”
蘇朝辭不置可否:“如此也好。”
宋世翾趁他回首,偷偷向曲悠擠眉弄眼地使了個眼色,待蘇朝辭回神,他又斂目老實地站在原處,到底是小少年心性,曲悠被他逗笑,撓了撓貓的下巴,貓在她懷中發出舒服的“呼嚕呼嚕”聲。
“我今日來此,一為道謝,二也有事請你幫忙,”周檀道,“內子應托人與你知會過了,杜高峻與劉氏一案,如今落在了我的手上,有一關鍵證人逃出杜府,我想借你之力搜尋一番。”
蘇朝辭帶着幾人往屋內走去,撿了一張方桌坐下,曲悠偷偷環顧,發現正堂之中貼了一張巨大的大胤疆域與布防輿圖。
“此事不難,之前我已尋到了些端倪。”艾老板道,他一邊說話,一邊有意無意地朝曲悠看了一眼,“若找到證人,我自然會托人交到刑部手上。”
這幾人目前尚還不知道她已經看出了景王孫的身份,故而說話不曾避開,可終究是半遮半掩,曲悠坐在桌前想着,周檀今日為什麽敢帶她來這樣的地方,難道就不怕她真的看出些什麽嗎?
蘇朝辭和周檀同年科考,是當時的榜眼,兩人外放時長也差不多,不過蘇朝辭出身汴都大族,也不曾拜入顧之言門下,燃燭樓案之前恰好停官丁憂,不曾受牽連,在世人眼中,他尚在丁憂期內,出現在此也不算奇怪。
艾老板就更不用說,北街這個地界一條街的隐藏主人,任誰都牽連不到人皆以為早死了的景王孫身上。
她知道景王孫身份,所以這三個人坐在一起,在她眼中簡直相當于謀逆聚會,可于周檀來說,只不過是帶她來見些舊友罷了。
曲悠嘆了口氣,主動避開了他們的談話,轉向一側的宋世翾:“子謙既是夫君的學生,我今日便替他考一考你,若答得好,下次我有禮贈你。”
一側的蘇朝辭驚異地挑了挑眉:“夫人也懂學問?”
艾老板叫道:“朝辭你兩耳不聞窗外事,怎不知弟妹從前也是才冠汴都的貴女,若非已為人妻,恐怕女先生都做得。”
曲悠笑着帶宋世翾離開了屋中。
待她走後,蘇朝辭才對周檀道:“你為何敢帶她來?”
周檀沒說話,艾老板先開口:“你這夫人頗為不凡,先前禦街擊鼓時我就覺得有趣,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又轉頭道:“是我叫他帶來的,先前墜樓一案,她于其中助力良多,芳心閣的女子說她為人俠義,我側耳聽來,甚覺欣慰,有個人能照顧霄白,總是好的。”
“她不是壞人,我試探多次,沒有什麽玲珑心思,曲承此人在黨争中立,貴妃也是因此才開口賜婚,不會是傅慶年和高則的棋子。”周檀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道,“我先前三番兩次拒婚,刺殺之後才不得已而為之,照顧?不需照顧,找到合适時機,還是和離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