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原來他帶她來的地方只有三間小草房
在一處山崖之下,這裏安靜得仿佛從來都沒有人居住餅似的,只有那三間小草房孤零零地伫立在那
紫君下了車,打量着四周,這個目的地與她之前所想大相逗庭她不理解朱成淵為什麽要帶自己到這兒來?
她回頭去看,他正在吩咐花钰,“你們先回府去若有人問,就說我身子不舒服,不想見客,這兩日所有的外客一律擋駕”
看着花钰,她張口想說句話,卻梗在喉嚨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上了馬車
“進來吧”朱成淵駐足等她
她一步邁進正面那間草屋,不禁愣住
這草屋從外面看與一般的衣戶沒什麽區別但裏面,雪白的牆壁,雕花塗漆的樟木家具,雪白色床慢,床上有一張矮桌,擺着淡青色的茶具,一栖銀白色劉鞘的長劍料挂在牆面上在房間的最西面另安置一張高桌,一張看上去很是古舊的七弦琴橫卧在上頭
這裏太素淨,太雅致,太不像是此地該有的布置最重要的是,這裏就像一個女子的閨房
“你怎麽……”她張口結舌地望着這間房,喉嚨似乎被什麽堵住,熱辣辣的
“随便坐吧”他手一揮,仿佛沒有聽到她的這句話“一會兒我晚上還會有個客人,你不用開口說話,只要在旁邊聽着就好”
她的手指按在那古琴的琴弦上,深深吸氣這琴弦仿佛有魔力一般,手指觸及到時,她整顆心都觸化了那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奇妙感覺,只有蠢蠢欲動的手指懂得
朱成淵望着她神色不定的表情,淡淡的說:“這房間是按照那女人生前住的樣子布置的屋內的東西都是她原來所用的,包括這張琴和牆上那把劍”
“你這樣做……又何必呢?”她背着他,聲音沉郁,“你既然這麽恨她,再看着她生前留下的東西,豈不是自我折磨?”
“總要折磨自已一下,才知道這恨傷人傷得有多痛”他的語氣平淡,但字字滴血
她聽得心裏抽疼,忍不住回頭看他,他正望着那栖劉出神
“你到底為什麽對她這樣念念不忘?一個青樓女子,就算長得有幾分姿色,像她這樣的女人,京城中絕非只有她一人為了這樣的女子,搞得自己賠然梢魂、形鋪骨立,伊人泉下有知也難以心安,何必?”
朱成淵卻笑了,“花鈴以前說過,她最不喜歡的詩詞中有一首寫得最是動人卻最是虛僞——“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她說她不信一個男人可以為女人做到這兩句,因為男人的心最善變,最輕浮倘若真有男人做到這兩句,必然因為那女人是他沒有得手的,才會念念不忘”
“這世上當然不會有堂哥都不能得手的女人”她努力挑高唇尾弧度,“堂哥對她念念不忘也好,恨也好,只是因為她已經死了對一個死人無須執着,因為當她到達生命終結的那一刻,她對你的愛已經了結你對她有情或是無情,也該在那一刻終止”
“是嗎?”他望着她,“你以為感情會和禮物一樣,既送得出去,又能收得回來?她死了,她的情終結了可我還活着,我的恨還在”
“你對她……有情?你真的确定那是情嗎?也許只是你的不甘心而已她在世的對候你對她好過嗎?你對她說過你喜歡她嗎?你對她許諾過會照顧她嗎?堂哥,你知道這世上最無奈的事情是什麽?就是懊悔自己已經無法追回的”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她就是亂你心的一個影子罷了你現在要做的,是憐取眼前人”
他站在她面前,低,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哦?你說起大道理來倒是挺有一套的我從不知小堂妹在男女之事上竟有如此見識憐取眼前人這句話說的好,可是我該憐取哪位眼前人呢?你嗎?”
朱成淵捏着她的下巴,幽深的黑畔與她對視
那近在眼前的壓迫力讓她的呼吸停沛了一瞬,熟悉得令她谏然一驚的氣息撲面而來她選速地推開他,笑着掩飾道:“堂哥真會開玩笑,我這麽一個五丫頭,又沒姿色又沒才學,堂哥不會喜歡我這樣的人更何況你知道我已經仃了親”
“還沒有正式下聘,就不算仃親至于能不能收到聘禮,也不好說”他詭異地笑應
笑得她心裏發毛,不禁月兌口而問:“此話怎講?”
外面忽然有馬玲聲響,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走出房間,對着從馬上下來的男子笑迎着,“宗瑞兄真是準時啊”
屋內的紫君聽到這個名字,猛地幾步奔了出來,一手扶在門框上,眼睛死死盯着來人
張宗瑞正要開口說話,忽然見一名陌生女子出現,不禁面露詫異,問道:“王爺,這位是……”
朱成淵一笑,回手攬住紫君的肩胯,滿是戲蟾的口吻,“這是我的新寵,走到哪裏都要粘着我”
他低聲請示,“王爺與我要談的事情,她也可以聽嗎?”
“當然,本王與她之間沒有秘密她愛本王愛得要死,也不會透露本王的秘密給別人知道否則她不就成了寡婦了?”朱成淵肆意胡說,眼角餘光偷瞥着紫君的反應
只見她設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他用言詞輕薄了,一雙秀眉深擎,目光幽冷地直盯着張宗瑞,那眼神似可以殺人
他淡淡一笑,手掌将她接得更緊,開口問:“四哥那裏情況如何?聽說近日前線連續大捷,陛下的疆土已經有三分之二都盡遍于他了?”
“是”張宗瑞也覺得這女孩看自己的眼神實在是怪,好像染上一股很怨毒的神色,但他有要事在身,只得抛至腦後
“四殿下讓我給您帶個話,大約這半年之內,我軍就要全面總攻,争取在六個月內拿下全部的國土,攻入皇城到對,必然還要靠王爺的配合”
“這自然好說只是二哥現在雖然委我以重任,但其實盯我盯得很緊,我的府外對常有人監視一個月前甚至還有刺客刺殺我,害我重傷我想大約也是二哥派人下的手”
紫君聽到這裏,驚得擡起頭瞪着他,“是皇帝要殺你?”
他沒有立刻回琴,繼續和張宗瑞道:“兵部尚書許成義是現在最大的麻煩,把他弄下去,兵部就是一盤散沙二哥雖然對他有諸多不滿,無奈朝中無人可以頂替他的位置,所以只能勉強用人我正在努力搜羅他的罪證,希望能有機會把他扳倒”
“許大人……”張宗瑞聽到許成義的名字,嘆了口氣,“說起來許大人是在下的恩師,當年武舉多虧有許大人一手提拔,才有今日的我”
“但他對你也并非全有恩吧?”朱成淵冷冷一笑,“我也聽說當年花墨言蒙冤入獄,夫妻被斬,全家獲罪,是許成義在背後一手操縱但是最終那陷害忠良的罪名,卻都讓你一人背了”
說到這裏,他明顯感覺到紫君的身子繃得僵硬,他順勢抓住她的手,發覺她的手指模得很緊,但掌心卻如玉石一股冰涼
張宗瑞嘆氣,“花大人那件冤案我也有錯,不該将道聽途說的一些事情告訴許大人他兩人政見不合,早結了梁子,許大人豈肯放過這個機會?朝廷之事,其實無非如此黨同伐異,誰能容得下誰?”
朱成淵一笑,“既然如此,我例也要提醒你一句,宗瑞兄有沒有考慮過待我四哥得成大業之後效仿範蠡,及對抽身呢?你也算得上是立朝功臣,可是歷來這開國立朝的功臣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他一愣,然後尴尬地說:“王爺還是那麽喜歡開玩笑四殿下對在下有重恩,且不說四殿下不是那兔死狗烹之人,就算是,在下早已将此身都交付到四殿下的手中,如今我只是個板國的逆臣斌子,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
“說的真是驚天動地、感人肺腑我四哥能有你這樣的忠心臣子,豈能大業不成?”朱成淵從袖中拿出一封信,揚手丢了過去,“自從蘇全那個太監逃出皇宮,要想從陛邊得到一點有用的情報也成了難事這小子現在怎麽樣了?”
張宗瑞接過信道:“四殿下給了他一筆安家費,他回鄉下老家去了他的命雖然保住,但我聽說卻有個青樓女子無辜遭受牽連被逼自殺?”
朱成淵抿了抿唇,“要怪我不夠謹慎因為有幾次蘇全遞送情報時,我不便見他,就委派他去了寒煙樓見花鈴我本以為寒煙樓是最安全的地方,但那裏達官貴人不少,有人認得蘇全他在陛邊一旦暴露,花鈴就是第一個嫌犯我得知花鈴被抓再想去救她對,已經晚了……”
他神情鄭重地認為,“都說妹子無情,戲子無義可我聽說那叫花鈴的女子是自殺死的,想必她是不願意将王爺牽扯進去她以自己之死保全王爺的安危,王爺能有這樣的紅顏知己,此生也算是無憾了”
側身看着紫君,朱成淵唇角含笑,眼中卻沒有笑意“你聽聽,一個女人為我而死競然讓他說成了我的榮耀可她之死我卻成了間接殺手,我不怕背人命,也并非沒有親手殺過人,但這條人命和這份情,我不願欠她誰給她這樣的膽子,竟讓她逼得我欠下這份還不清的債?”
她嘴唇款張了下,“這是她心甘情願的,她寧願死得幹幹淨淨,也不願最終落個受辱逼供、含冤而死的下場也許她也怕,怕自己耐不住酷刑折磨供出了你,她會更加生不如死,索性……一了百了”
“哦?是嗎?可”借你不是她,她也未必是這麽想的”他似是鄙夷她的想法如此單純癡情,又對張宗瑞說:“近日你也不必再找我了,以免暴露我和四哥之事若有急事,還是老方法,到城西的那家溫家酒館挂條紅色的酒幌,我自會知道”
“是,請王爺保重”他上馬而去
朱成淵放開一直緊攬着她的手臂,淡淡的問:“我親愛的小堂妹,有什麽要質問我的嗎?”
她望着他,眼中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似是傷心,又似惆悵“你……你既然知道陛下要殺你,為何還要在陛邊做事?伴君如伴虎,倘若他哪天翻臉,殺你易如反掌”
他挑了挑眉,“怎麽?你第一要問的競然是這件事?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麽要與四哥勾結,出賣二哥?”
“你就真的不怕死嗎?”她忽然動情地問:“你難道不知道死有多可怕?你現在身為王爺千歲,錦衣玉食,醇酒美女,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有好好的迫遙日子不過,為什麽一定要睦這皇位之争的渾水?”
“倘若你現在退出朝堂,在王府內安心靜修,皇帝會放過你,日後就算是四殿下得了天下,也不會與你為難你依然還是個逍遙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