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紅衣江晚
紅衣江晚
客棧裏人多,嘈雜的聲音蓋過了低低喘氣聲。
踏板上丢了幾件衣裳,室內彌漫着暧.昧的香味。
時而走過的腳步聲如水滴落在水潭上的,滴答滴答滴答。
室內靡靡之音過後,長久的寧靜。江晚睜開眼睛,抿着唇角看着身側的少女,少女墨發散開,如錦緞般鋪在枕頭上,少女氣質總是那麽令人神往。
江晚側過身子,平躺在榻上,身側的少女動了動,迷糊地睜開眼睛,看她一眼,嘀咕一句:“你不睡嗎?”
沒等江晚回應,少女便又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身側已無人,沈笙揉着腦袋爬坐起來,她喊了一句:“阿奴。”
無人回應。
她又喊了一句:“江晚。”
室內空空蕩蕩,她驀地頓住,身體僵硬,下意識抓住身側的衣服,随意披好。
匆匆來到河邊,河面一片平靜,修士們在河邊打坐,依舊寄希望于南河之神。他們希望南河之神眷顧他們,給他們機會,讓他們一躍成神。
可他們只看到了表面的清澈,忽略了三月前發生的事情。
沈笙捂住心口,感覺到了一股窒息感,不等她反應過來,河底湧起一團污水,慢慢散開,河邊的修士大驚失色。
“怎麽會這樣,水怎麽那麽髒。”
“邪魔還在、她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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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城的族長竟然還沒有殺死邪魔,她們在做什麽,如此懈怠。”
“聞天修為大減,江族長怎麽沒有殺了她。”
沈笙看着渾濁的河水,眼裏的光徐徐黯淡,其實此刻的聞天壓根沒有想過興風作浪,而神族不肯放過她。
曾經的罪孽壓垮了聞天,也壓垮了般若城,更讓江晚左右為難。
短暫的片刻,修士們四散開來,如同躲避邪魔一般避開了。
沈笙沒走,試圖挑動體內能力,她要清理河水。
然而,她所做的不過杯水車薪。
神族的人突然如同天降般落在身後,她回身去看,他們都盯着南河渾濁的水。
曾經被譽為聖水的南河失去了讓人神族信奉的能力。
沈笙本不覺得累,可這些人怨恨的眼神讓她感覺身心疲憊,人言可畏。
她試着解釋:“聞天與南河下的神器融合,殺了她,南河也會枯竭、消失,你們殺了她,南河就被毀了。”
“南河是聖水,就是因為邪魔在,才會攪得渾濁。怎麽,你想包庇邪魔?”忘憂認識沈笙,不屑一顧的嘲諷。
她的話讓沈笙覺得可笑,“當真是無知,那你們去殺,到時南河消失,你們也會隕落的。試試啊。”
明塵凝着少女,沉吟片刻,不知在想什麽。
南河突然翻湧,一團黑霧湧了上來,聞天沖出水面,笑吟吟地看着衆神,“來呀,殺了我,我們一起毀滅。”
言罷,她瘋狂地笑了起來。
沈笙看着瘋批,雙腿都跟着軟了下來,從始至終,聞天沒想過殺神,而是想着與神族一起毀滅。
“聞天,你回去吧,她們不敢下去找你的。”沈笙急道。
話剛說完,水下又湧出一人,是江晚。
河底翻滾的河水是因為她二人在下面打架了,聞天不敵,這才影響南河。
沈笙眉頭緊皺,而江晚什麽都沒說,連解釋都沒有,或許在她看來,解釋是沒有用的。
神族不會在意南河的毀滅,他們只為除魔。
說來可笑,邪魔與聖水融合,掌控着一切,殺不得放不得。
江晚低眸看着沈笙,目光幽深,下面的忘憂叫了起來,“江晚、你身上有魔氣。”
沈笙扭頭去看水面上懸空的傾城女子,魔氣?
打架沾染上的魔氣?
聞天仰天笑了,笑聲瘋狂,睥睨着衆神:“你們瞧,你們聖潔的般若城之主也會向我魔族低頭。”
一句話,坐實了江晚與邪魔勾結的事實。
沈笙急了,“聞天,你在說什麽屁話,不要胡言亂語。你別栽贓江晚。”
“小友莫急。”聞天笑吟吟地凝着沈笙,語氣魅惑,“沈笙,她剛剛拿你換南河,啧啧啧,你生氣嗎?”
沈笙騰空,朝江晚飛去,半路又被聞天阻攔,她怒道:“換什麽換,就算她真的要換,我也不生氣。”
“戀愛腦,這可不好,不如我帶着你一起幹事業?”聞天瘋狂地笑了。
沈笙停了下來,遙遙看向江晚,急道:“你說了也沒關系,我不怪你的。江晚,花辭顏可以為大道獻身,我們也可以的,江晚……”
沈笙淺淺地笑了,對面的江晚擰眉,看到她的笑後,抿唇彎出淺淺的弧度。
沈笙還是那麽傻呀。
傻到以後還可以改變結局。
時至今日,什麽都改變不了。
寒風吹得衣袂獵獵作響,聞天突然朝衆神出擊,衆神立即反攻。
江晚凝眸,想到什麽,立刻出手保護聞天。
沈笙震驚,抿了抿唇,空中般若城飛下許多人,烏泱泱一隊人。
浮空看着混亂的局面,一時間沒明白,在看到江晚出手攻擊神族時,她愣在當下。
桑選義無反顧的去幫助江晚,其他人穩住身形,一時間,不知進退。
沈笙不敢輕易亂動,扭頭看向浮空:“你們想要背叛江晚嗎?”
确實,這一刻,浮空想要殺了聞天,而江晚在極力保護聞天。她們之間,已站在了對立面。
沈笙望着浮空,腳下水面波瀾掀起,平靜的水面已卷起漩渦,掉下去的人便被卷了進去。
空中是殺人不眨眼的邪魔,腳下是吃人的漩渦,神族有人開始退縮了。
沈笙看向忘憂,都是這人攪事的。她奮力上前,一把拽住躲在兄長背後的公主,想都沒想,揪住丢下河。
她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明塵還沒有反應就聽到了妹妹的慘叫聲,他回身去攻擊沈笙。
沈笙急忙去躲,然後數千只羽鶴朝她攻擊。
一霎時,江晚朝她撲去,聞天也感應到了。
明塵的劍準确地刺入她的心髒,時間忽而禁止了。
她的任務徹底失敗了。
從她來的時候,局面就已形成。
将一個死局丢給她,如何破解呢。
她失去了重力,噗通一聲,掉進了水裏,水淹沒口鼻,她看到了緊緊撲來的江晚。
江晚碰到了她的手,兩人沉入水底,沈笙朝她笑了笑,“別緊張,我不會死的,會見面的。”
“沈笙……”
江晚抓住了沈笙的手,揮袖掀起萬丈波濤,水浪翻滾,卷住明塵。
明塵惶恐大叫,其他人争相去救,聞天輕飄飄地攔住他們的去路,“本想讓你們慢慢衰竭,沒想到你們這麽着急送死,那就一起去死,拉你們做墊背,也是不錯呀。”
河面上渾濁的水朝神族衆人湧去,天雲黯淡,大片的雪花飄在了水面上。
浮空等人終于出手,試圖挽救神族衆人,但聞天一改前幾日的作戰風格,不要命的開始襲擊,眼神冰冷,唇角挂着瘋狂的笑容。
沈笙望着天空的雪花,被人珍重愛護的感覺真的很好。
從小,她有父母的珍愛,兄長愛護,她是幺女,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兒,父兄給她太多的疼愛了。
父兄死後,她一度頹喪,想要試圖挽救。
周家來退親,母親氣得大哭,她終于意識到珍愛自己的人走了,她需要自己站起來。
三年戰場,鐵血無情,刀槍劍林中走了出來,遇到阿奴,她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有了心跳的感覺。
阿奴讓她體會到愛。
江晚給她全部的偏愛。
她抿唇笑了,望着江晚:“江晚,我喜歡你,想要成親,好好過日子的那種喜歡,朝是你、幕也是你。”
她沒有疼痛感,只覺得自己身子輕飄飄的,她知曉自己要在這裏消失了。
“江晚,你不會死的,不要沮喪。”
呼呼風聲在耳邊突然停了下來,眼前浪潮化為黑霧,江晚似乎松開了她,讓她永堕河底。
她沒有心慌,只有疲憊,有人告訴她:閉上眼睛,睡一覺,或許就會好的。
睡一覺,再度睜開眼睛,江晚還在。
江晚一直都在,相信她。
江晚一直都在。
沈笙想起瘋批的阿奴,試圖去抓住江晚的手,“阿奴,你是神,唯一的神,莫要氣餒。”
沒有人回應她,眼前湧起陣陣黑霧,突然間,腰間的冰晶短刃發出一陣耀眼的光,剖開黑夜。
強烈的光刺得眼睛發疼,她捂住眼睛,避開強光。
她睜開眼睛,冰晶的光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空中折射的光,她站在了河面前。
河水清澈,一覽無餘。
短刃也不動了,她拿起冰晶短刃,指尖敲了敲,“你有什麽過硬的本事嗎?”
冰晶異常寒冷,摸到後,指尖被凍得發疼,她又放開了短刃。
河畔依舊有不少修士修煉,繁華之景,恍若一場夢境。
沈笙沿着湖畔走了兩步,一切都很正常,這是她的夢嗎?
她死了?
沈笙停了下來,朝清澈的水看去,不知怎地,她想下水去看看。
猶豫須臾後,她一鼓作氣,跳下了南河水。
水下如舊,清澈見底。
她朝着聞天被封印的地方游去,不知游了多久,腿腳發麻後,還是沒見到瘋批聞天。
聞天去了哪裏?
一直游到渾身無力後,沈笙躍出水面,累得不知所措,她在河邊坐了下來,衣袂都是幹的,也沒有濕。
眼前的一幕幕,像極了美好的夢境。
她累了,仰面躺下,阖眸小憩。
然後,總有人不安分,有人悄悄靠近,爪子伸向她腰間的冰晶短刃。
沈笙未曾察覺,冰晶短刃将對方震開。
沈笙驀地爬了起來,一人也從地上爬了起來,口吐鮮血。她疑惑了下,然後低頭看着自己腰間乖巧的冰晶短刃,然後,擡頭,對方沖了過來。
黑吃黑。
江晚教的一幕出現在眼前,而且是大庭廣衆之下,膽子真的不小啊。
沈笙解決了小賊後,下意識朝印象中的靈淵閣走去。
一路小跑入城,城門上貼滿了符紙,她看了一眼,繼續走。
進入靈淵閣後,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前,她如往日一般找了個位置坐下,靜靜看着拍賣現場。
她麻木地坐在了閣內,看着一件又一件寶貝拍賣。
她的眼中沒有半點溫度。
聲音嘈雜下,她似乎聽到了江晚的聲音。
江晚說:“有趣了才會多待些時間。”
“對,等出去後,你就是一只美麗又好看的肥羊。”
“不急,拍賣一夜呢,你困了可以靠着我先睡會兒。”
沈笙轉首,看着身側空蕩蕩的位置,一滴眼淚忽而落下,她很快又擦去了。
她繼續等,會等到江晚的。
如今,她只能在這裏等。
她低頭去看,忽而想起什麽,般若城……
去般若城裏找。
出了城,她便飛往般若城。
同樣,看到了那面鏡子,一如當初。
她快速走到了鏡子前,貪婪地望着鏡子。鏡子裏先是一人,而後,慢慢地出現兩人。
鏡子裏身側的女子一襲紅繩,長發束起,五官精致,發如墨,唇嫣紅,肌膚雪白。在她的面上,有一股青春與朝氣,沒有江族長悲天憫人的眼神,有的是與沈笙相似的朝氣。
不,鏡子裏的沈笙失去了那份朝氣,眉眼凝着愁緒,她的眼睛帶着淡淡如水的寧靜。
沈笙沒有動,靜靜地看着鏡子裏的人,一時間,淚如雨下。
埋在心底的愛意一發不可收拾,她癡癡的看着鏡子裏的人,情不自禁歡喜。
她看着她,望着她眉眼的朝氣,“阿奴……”
笑着哭,哭着又笑。
哭哭笑笑後,她似成了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身後響起腳步聲,或許是一種感覺,她下意識回頭,面前多了一個女子。
紅衣、紅色絲縧。
沈笙笑出了聲,眼淚橫流,而對面的女子眼中純粹,“沈笙?”
同樣的呼喚,聲音帶了幾分空靈,少了那份溫柔與悲憫。
“沈笙,你是誰?”沈笙握緊拳頭,她知曉面前的江晚年輕幾千歲。
空蕩蕩的心裏,被這一句呼喚填滿了。
紅衣江晚繞着她走了一圈,而後站在鏡子前,鏡子裏同樣出現了沈笙的樣子。
她扭頭看向沈笙,“她們說般若城會送一個情人,看來是真的。我今日進去的時候,鏡子裏還只有我一人呢。”
聽聽這句話,她在向往神仙眷侶般的愛情。
沈笙扯下腰間的冰晶短刃,遞給江晚:“送給你,作為情人的第一個禮物。”
江晚沒收,而是問她:“你為何叫沈笙?”
“父母取名。”沈笙堅持伸手的動作,沒有收回來,“你若是不收,我就拿回來了,這個東西可值錢了。”
“我收下吧,給你這個,算是我的回禮。”江晚從發髻上解下紅色絲縧。
絲縧離開發髻後就化為白色,毫無生氣的躺在了江晚的掌心中。
沈笙接過來,白色的絲縧又變成了灰色,江晚驚訝一聲:“你不高興呀。”
絲縧在江晚的發髻上是紅色,摘下後化為沒有情緒起伏的白色,到了沈笙手中又變成了灰色。
在系上發髻上的,灰敗的顏色起伏,慢慢地變成紅色。
江晚歪着頭,笑了,“你也高興了,你是神嗎?”
“不是,你呢。”沈笙問道,她現在不知江晚的年歲,但看她眉眼,許是很年輕。
江晚惋惜道:“我不是,但我師父說我會是最美麗的神仙。”
“哦,你師父呢。”
“仙逝了。她和你長得很像,但她可狡猾了,你一看就呆呆傻傻的。”江晚語氣歡快,看着沈笙發髻上的絲縧,道:“她也叫沈笙,你兩長得一樣,名字也一樣。若不是我親眼看到她死了,我也都以為你會是她。”
沈笙凝眸,好像明白什麽,但又不解。
兩人進入般若城,路過宮殿的時候,沈笙停了下來,扭頭看過去,江晚只當她不解,好心解釋:“這是族長的住處,與民間宮殿相似,尋常人不可進入的。”
“你想進去嗎?”沈笙反問身邊的女孩。
江晚搖首:“住進去,會有很多責任,肩負南河興亡,兼顧族人生死,太難了。”
“是很難。”沈笙嘆道。
江晚領着她來到自己的住處,看着深牆朱瓦,她停了下來,“你就這麽快接受我了?”
“接受你什麽意思?”江晚疑惑道。
沈笙抿唇笑了,眼前的江晚似乎什麽都不懂,她忽悠道:“般若城給你送了情人,你接受了?”
“還可以不接受嗎?”江晚被弄糊塗了,瑩白的面容如同出水菡萏。
“不可以。”沈笙挑眉,發髻上的絲縧紅得滴血。
兩人進入江晚的住處,簡單的小庭院,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眼看到她,井然有序,一塵不染。
沈笙利落地找了地方坐下來,累得揉揉脖子,而江晚一直在打量她,“我覺得你像一個人。”
“像誰?有吃的嗎?”沈笙不在意她的話,而是揉揉自己幹癟的肚子,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沒有吃的,我可以去做。”江晚坦然,“你想吃什麽?”
“做什麽吃什麽,不挑食。”沈笙擡首看着她,江晚處于少年時,心中一腔熱血,怕是不知将來自己也會成為南河族長,成為般若城之主。
江晚是生來半神,血脈精純,自由出入般若城,少年美好,心懷天下。
沈笙跟着江晚去廚房,看着廚房內擺放整齊的廚具,她好奇道:“你還要自己做飯?”
“嗯,術法也可以,但不好吃。”
面前的江晚還不會騙人,不會嫌棄,更不會嫌棄沈笙。
沈笙問什麽,她答什麽,乖巧極了。
沈笙想了想,覺得乖巧這個詞語不對,她又問江晚:“你多大了?”
“你多大?”江晚在淘米,扭頭看向沈笙,眉眼靈動,袅袅煙氣中,熟悉的笑容帶着青春。
沈笙望着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恍然驚醒,後世的江晚等了她幾千年。
相思蠱的束縛,讓江晚無法對別人動心,意味着她痛苦幾千年。
江晚去做飯了,熟練的動作讓人心疼。
沈笙望着她,靜靜喜感受着眼前光景的美好,江晚的眼裏清朗、幹淨,唯獨沒有陰狠與冷漠。
沈笙忍不住笑了。
江晚廚藝很好,四菜一湯,味道偏辣,沈笙也可以吃辣,兩人口味相似。
吃過飯,沈笙主動去洗碗,江晚提醒她:“你對這裏不熟悉,你看我做一遍,明日你再做。”
吃飽的沈笙就這麽幹站着,眼前一切真實又溫馨,她好想就此沉淪下去,不用理會南河枯竭,不用在意聞天這個邪魔會不會毀了般若城。
她再度來到一個時空,希望可以扭轉局面。
江晚洗過碗筷後,隔壁鄰居送來一籃子桃子,放在門口,江晚讓沈笙去拿。
沈笙出門,桃子放在地上,擡首卻見一個俏麗的女孩,鵝黃色仙裙,腰肢纖細,她沒看臉,提起籃子就道謝。
“咦,你是江姐姐的客人嗎?”女孩問出聲。
沈笙點點頭,“謝謝你的桃子。”
女孩沒走,而是又看了沈笙一眼,最後墊腳看向門裏,“江姐姐,你家來客人了,我給你多拿幾個桃子。”
“不必了。”江晚聞聲走了出來,姿态娉婷。
“要的,我家桃可甜了,今年特別多,不差幾個。”女孩瞧見江晚的身影後,立即擡手整理自己的着裝,眉眼微染墨黛。
沈笙皺眉,整理妝容做什麽?
她下意識看向走來的江晚,腦子裏忽而動了一下,有些問題哈。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近鄰是可以生感情的。
沈笙提醒女孩:“我們要成親了。”
女孩整理着裝的舉止頓住了,然後不可置信地看沈笙,臉色漲得通紅通紅。
江晚走了過來,接過沈笙手中的桃子,再度與女孩道謝。
話剛說完,女孩紅着臉跑開了。江晚疑惑,“她怎麽了?”
“大概是見到你,害羞的走了,她喜歡你。”沈笙先聲奪人,“你喜歡她嗎?”
江晚勾了唇角,道:“不喜歡,我想成神,她是想好好過日子的,我二人不同道。”
說得挺多的,沈笙有些不高興,“那她和你一起修道,你會喜歡她嗎?”
“不喜歡,與修道無關。”江晚再度解釋,而後瞥了沈笙一眼,“你修道嗎?”
沈笙眨了眨眼睛,渾身透露無辜,“修。”
“既然修道,我們與她們便不是一路的。”江晚深深一笑,提着籃子的手慢慢的松開,下巴微揚,朝隔壁看了一眼,“那個女孩也是一個人,養了許多桃樹,不過,她養的桃樹結出來的果子很甜。”
沈笙不服輸,道一句:“我們也種,我們種一片果林,什麽果子都種。”
江晚淡笑,“去買果樹。”
随後将桃子送回家裏,去卧房裏拿了錢,領着沈笙出門去了。
兩人前腳離開,隔壁的門就開了,月無痕手中拿着桃,張了張嘴,咬下桃子,桃肉鮮美,汁水甘甜。
她不死心,等了這麽多年,為何要罷休呢。
般若城內什麽都有,果樹自然會有,兩人挑了些好種的桃樹,梨樹也有。
簡單買了些,沈笙提在手中,悄悄打量付錢的江晚。
明塵的劍刺入心口的時候,她不覺得疼,很奇怪,她只擔心江晚,害怕江晚一人又會孤獨。
而眼前的江晚如夜空中的星辰,明亮璀璨,是最亮的星辰。
提着樹,兩人走在街頭上,江晚買了兩份搞點,遞了一份給沈笙,說道:“這裏的搞點很好吃的。”
沈笙接過點心,輕輕咬了一口,“很甜。”
原來江晚也曾喜歡過甜味。
江晚揚眉,意氣風發,高興道:“我喜歡甜的,你呢?”
“我也喜歡,誰不喜歡吃甜的呢,綠豆餅也不錯。”沈笙看到了綠豆餅,下意識走過去買,腰間掏了掏,沒有錢。
這時,江晚跟了過來,“兩分綠豆餅。”
沈笙笑了,“我沒帶錢。”
江晚鄙夷她:“你什麽時候有過錢呢。”
店家将打包好的兩份綠豆餅遞給江晚,江晚給了錢,習慣性給沈笙遞過去,并說道:“這個綠豆餅,我也會做。”
“下回自己做,省錢。”沈笙脫口而出,彎眸淺笑,“你真好看。”
吃了一口綠豆餅的江晚擡首,對上沈笙赤誠的眸色,“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像極了浪蕩子。”
沈笙:“……”我這麽熱情,像什麽浪蕩子。
兩人一面吃一面吃,到家也吃完了,月無痕站在門口,看着兩人由遠而近。
沈笙提着樹苗,江晚跟着她,步伐一致,畫面極為和睦。
月無痕笑着走上前,“姐姐去買什麽了?”
“樹苗。”江晚說道。
沈笙聞言揚了揚手中的樹苗,“想學姑娘一樣種些果樹,到時勞煩你指教一二。”
“姐姐喜歡吃桃,我剛好會種桃樹,梨樹便不會了,姐姐也喜歡吃梨嗎?”月無痕外眼睛凝着江晚,含情脈脈,“不過,我可以去學。”
沈笙眨了眨眼睛,微笑道:“那就不麻煩姑娘了,我們回家去了。”
江晚同月無痕點點頭,跟着沈笙進門。
進去後,就關上了屋門。
隔着一道門就聽到江晚的聲音:“你把它放在後院,我去弄些水,種樹苗也需要水的。”
月無痕聽着江晚平和的聲音,微微一笑,自己回家去了。
後院裏的沈笙抓着樹苗往坑裏埋,弄得滿手都是泥,江晚提了一桶水,兩人蹲在一起。
一牆之隔的月無痕站在了梯子上,悄悄望着兩人。
“這裏的土和其他地方有什麽不一樣嗎?”沈笙手指摸着樹根,小心翼翼的挖了些土灑在樹根上。
“應該會有些不一樣,這裏種出的果子帶着神力,多吃一些,對身子好。”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話,都是些家常事情,比如桃子什麽時候結果、桃子什麽澆水。
說到後來,沈笙問這裏多少人。
咦,她是第一回來。月無痕這麽想,擡首再度打量的時候,樹苗在坑裏站了起來,挺拔有力。
接着是梨樹,兩人配合的很好,很有默契。
關鍵在于江晚讓陌生人進入了她的家裏了,而自己相伴她多年,依舊未曾進入她的家門。
月無痕有些沮喪,一眼看到了江晚腰間多出來的冰晶短刃,咦,那是個寶貝。
客人送了寶貝,才入了江晚的家門。
江晚這時站起來身,長裙逶迤在地面上,沾了些泥土,她要回去洗洗。
沈笙主動拿着鐵鍬,慢慢悠悠地跟在江晚後面。
關上門,兩人又不見了。
月無痕大膽地看着梨樹與桃樹,一股靈力自指尖洩出,落在了樹苗上,很快,挺拔有力的樹苗開始萎靡不振,慢慢地彎下腰。
月無痕也回家去了。
在屋門關上的時候,江晚換一身衣裳出來,看見了枯萎的樹苗。
她看向隔壁的屋子,悄悄使用靈力,讓枯萎的樹苗再度複生,并在樹苗周圍設立結界。
做好這一切後,沈笙喊吃晚飯了。
晚上吃面條。
江晚回去的時候,鍋裏都是些面疙瘩,她問沈笙:“面條和冷水一起下鍋的嗎?”
沈笙點點頭,略有些尴尬,道:“那什麽時候下鍋?”
“嗯,煮開了才可以下鍋,這樣也挺好的。”江晚拿起兩個碗,将鍋裏的面疙瘩盛了出來。
面疙瘩裏放了些鹽,吃起來不算寡淡無味,江晚放了些辣,紅乎乎的。
沈笙也跟着放了些辣,吃起來各位鮮美。
兩人都不挑食,怎麽燒就怎麽吃,江晚也沒有露出難吃的神色,相反,她給沈笙解釋,面條應該熱水下鍋,餃子和湯圓也是的,尤其是湯圓,若是冷水下鍋,煮開的過程中,面與水混在一起了。
“曉得了。”沈笙點點頭,她吃得很飽,想出去散散步。
江晚拿了衣裳,關上門,領着她去認識街坊鄰居。
般若城了都是女子,相貌好,修為深,見面都很熱情,尤其是見到沈笙後,都會打趣幾句。
一般兩個女子住在一起,便是好事将近了。
沈笙不懂裏面的道理,她喝江晚算是‘第一回’見面,了解不算太深。
不知情的鄰居還會笑着問江晚何時辦事。
江晚沒回答,腼腆的笑了。
兩人走得很慢,大多的時間是在說話,走走停停,有時候鄰居們會送些吃的給她們。江晚也會收,收了感謝對方。
她告訴沈笙:“別人給你的,你若不收,她們也會不高興。都是一番心意,收了為好。”
這些都是人情世故。
這裏更像是普通的城池,沒有戰火、沒有賦稅、沒有皇權統治。
兩人走了一圈回來,手上提滿了吃的,唯獨沒有桃子。
“沒人種桃子嗎?”沈笙蹲下來将吃食分類,水果不少,但沒有桃子。
江晚回答她:“般若城內只有月無痕種桃樹,其他人都不會種,不是枯萎就是結不出果來,月無痕的桃林随便采摘。久而久之,都不種了。”
沈笙看着蔬菜果子,若有所思。
果子洗幹淨擺上桌子,蔬菜送去廚房,做好這一切,天都黑了。
江晚搬了兩張凳子,坐在庭院內賞月吃果子。
月上梢頭,兩人去休息。
奇怪的是江晚的住宅裏有兩間卧房,江晚将沈笙帶到門口就停下來,“兩間卧房只隔着一道牆壁,你随時可以來找我。”
她轉身進入自己的卧房,沈笙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彎彎。
一夜好眠,等沈笙醒來就聽到了門口的聲音。
“姐姐今日可下去?”
“不去了。你是要買什麽嗎?”
“我想買些丹藥,姐姐去不去?”
“今日不想去。”
随着江晚的拒絕聲,傳來關門的咯吱聲,沈笙穿戴好走出卧房。
“醒了,該吃飯了。”江晚回身應和一聲。
沈笙洗漱後坐在食案前,擡頭看了江晚一眼,“你們很熟悉嗎?”
哪裏有人大清早就來敲門喊人的。
“尚可,她想下去玩兒,都會喊我。你想下去嗎?”江晚端起白粥,意識到對方看着自己,便阿擡起了頭。
四目相接,沈笙笑了,江晚也笑了,“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你們南河下面有沒有什麽奇怪的物什嗎?”沈笙幹巴巴地問了一句,其實她想問聞天的事情。
此刻聞天或許還沒有吞下定水印,南河還有的救呢。
江晚挑眉,精致的五官漾起俏麗的笑,“你想問邪魔?”
“你知道?”沈笙震驚。
“知曉些許。我下去過,未曾窺破一星半點,你下去過?”江晚也不隐瞞,舀起白粥吃了一口。
眼前的江晚一舉一動帶着随性灑脫,沒有太多的規矩。
沈笙托腮,江晚探索封印秘密數千年,最後才發現,由此可見封印的厲害處。
她略懂仙術,知道甚少,也無法給予幫助。
“有什麽辦法打開封印,将裏面的邪魔殺了呢。”沈笙耿直了問了出來。
江晚睨她一眼:“癡人做夢呢,放出邪魔,你還有命?神族先殺了你。”
沈笙嘆氣,慢慢地咀嚼米餅,思索一番後,她悄悄問道:“族長呢?”
“族長會信你的荒誕之語?”江晚學着她的姿态,雙手托腮,目光炯炯地盯着對方。
兩人對視着,眼裏同時映着對方的面容。
簡單對視一眼,江晚先羞澀的挪開目光,眉梢眼角都是羞澀。
“族長很忙,沒時間見我們,最近今日城內要開比武大賽,她要收天賦異禀的弟子。”江晚低眸,緊張地凝着自己腰間的冰晶短刃。
“你會去嗎?”
“不會,我有師父,雖說仙逝,可她永遠是我的師父。不會有旁人替代她。”
“你可真倔強啊。我想見一見族長,可以嗎?”
江晚沉思片刻,“我試試。”
沈笙還在思索,突然間香味靠近,嘴裏被塞了塊蛋餅,她定睛去看,江晚已起身收拾碗筷了。
盤子裏最快一塊蛋餅塞進她的嘴巴裏了。
沈笙情不自禁地笑了,她定定看着江晚。江晚年輕,面容俏麗,可骨子裏還是有一股沉穩。
這股沉穩似生來便有,刻在骨子裏,随着年歲漸長而愈發深。
吃過飯食,江晚鎖門,隔壁的月無痕也出門了,她站在門口,穿着一襲水藍色仙裙,俏生生地喊了一句:“江姐姐。”
沈笙轉過身,江晚繼續鎖門,一面回道:“你下去嗎?”
“不下去了,想去參加比試,你們呢?”月無痕盯着背對着她的江晚。
咔噠一聲,門鎖上了,江晚轉過身,目光落在柔弱可憐的月無痕身上,她問道:“怎麽想去參加比試。”
“試一試,萬一入得族長法眼,也是好事。”月無痕腼腆的笑了。
江晚漆黑的眼眸裏沒什麽情緒,點點頭,轉頭看向沈笙,眼裏的笑意聚攏,“走吧。”
沈笙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月無痕看向江晚的目光看似平靜,卻很有意味。
兩人結伴同行,月無痕慢了半步,突然間,前面兩人十指緊握。
月無痕眸光微動,上前走了兩步,“江姐姐,你還沒說你去哪裏。”
沈笙松開手,月無痕走在兩人中間,江晚眼裏情緒不變,看向沈笙:“你過來。”
沈笙走到另外一邊,與江晚并肩,月無痕自己在一邊了。
江晚笑道,“去看比試,到時候看着你,你要努力。”
月無痕面露喜色,“真的嗎?”
江晚點點頭。
到了比試會場,空中樓閣,場地內仙氣飄動。
江晚尋了個地方站好,月無痕要比試,自然要去準備,也終于走開了。
站着看太累,江晚找了塊石頭,而沈笙看着周圍,悄悄問江晚:“你的修為如何?”
“一般,你也不差的。”江晚微笑道。
這是恭維的話,沈笙不信,要知曉她在明塵手下一招都沒過得去。她心有忐忑,而江晚卻說道:“過些時日,我們尋一個地方閉關,好好修煉。”
閉關?
修煉?
沈笙想到了步九月和周易的山洞,下意識紅了臉,搖首拒絕:“別、我們住這裏挺好的,我還打聽邪魔的事情。我覺得南河下有個邪魔,是個大麻煩。”
江晚有些失望,低低哦了一聲。
比試很快開始了,沈笙聚精會神地去看,臺上的人比試招數,都很普通,絲毫比不得她幾千年後。
“阿奴,我覺得她們好像都很普通。”
江晚有些不高興,發絲絲縧化為灰色,可聽到那句‘阿奴’好,絲縧頃刻間化為紅色。
她抿了抿唇角,空中彌漫着仙氣流光,照得她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
“是很普通,都是入門弟子,太厲害了也不會來比試,自己去修煉了。”江晚解釋。
她看向沈笙,眼裏綴滿了星辰,剎那驚豔。
沈笙依舊看着比賽,學着上面的動作,突然間看到月無痕上臺了。
月無痕手持長劍,仙氣飄飄,她越過人群,目光落在江晚身上。
江晚的目光,一直都在沈笙身上。
紅衣江晚和沈笙,就像是年輕人談戀愛。
這裏,沈笙更愛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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