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2)
第18章 (2)
王仕英消失了。
章曉陽掙紮了幾天,終于忍不住,打開手機衛星定位,想知道王仕英在哪兒。去年聖誕節,王仕英的手機壞了,她送他一支新的當生日禮物,她偷偷在他手機安裝衛星定位系統。可是,事後她就後悔了,那是他們剛開始交往的時候,她怕王仕英私下還跟徐瀞遠往來,才會蠢到做那種不入流的事。
雖然如此,但她從未開啓衛星定位,追蹤他的去向。
但今晚,在喝了兩瓶紅酒後,想到王仕英甩了她,她越想越傷心。打電話,王仕英也不接。終于開啓衛星定位,想知道他去哪兒旅行,她想找他。她好想他,她幾乎沒辦法正常生活。
當看到王仕英的位置時,章曉陽臉色驟變。
不可能,不會的,他不應該會這樣傷我,不可能。
王仕英落腳處,竟是徐瀞遠住的停車場對面飯店。
章曉陽腦子浮現各種恐怖想像,他們是不是複合了?所以王仕英甩了她?章曉陽拎了包包,沖出家門,立刻去那飯店。她先到停車場,看徐瀞遠在不在房裏。徐瀞遠不在,窗戶也關着。她轉身,走到對面飯店。
小飯店,櫃臺後歐巴桑在看電視。
章曉陽佯裝是房客,跟她點了點頭,走上樓。
她不知道飯店有幾間房,但她每一間都敲門。
第一間,住着一位老先生。
第二間,住着年輕情侶。
第三間,第四間,第五間。她每一間都敲,每一間都喊不好意思走錯了退出來。到了第六間,王仕英來開門。
他震驚。“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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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曉陽更震驚,在他背後,徐瀞遠就坐在茶幾前。
兩人衣衫整齊,但一起在飯店,說明一切。
章曉陽崩潰。“原來如此,原來跟她複合了才甩掉我!”章曉陽痛哭,槌打王仕英。
“你幹嘛?別這樣!”徐瀞遠跑來,拉住章曉陽。
“徐瀞遠!”章曉陽發狂地推開她。“你了不起,一下跟這個一下跟那個好,你下賤,為什麽每個你都要?!”
下賤?徐瀞遠被這樣惡毒的字眼驚駭。
王仕英擋在徐瀞遠身前,喝叱章曉陽。“你鬧夠沒?”
“你擋什麽?就知道護着她!她不配你這樣——”章曉陽沖着徐瀞遠吼。“仕英跟我交往你知道嗎?都是你,你害他跟我分手,你為什麽要破壞我們——”
徐瀞遠怔着,被突如其來的事實驚吓住。“我不知道你們交往——”
“他沒跟你說吧?我們交往兩年了,你為什麽跟我搶?!”
“你冷靜!”王仕英拽住章曉陽手臂。“我跟瀞遠沒什麽,我們沒複合!”徐瀞遠問王仕英:“你們交往為什麽不跟我說?”
章曉陽喊:“他不讓我講,因為我們都覺得你可憐,所以不想刺激你。”她激動地喊。“我們很好,只要你別出現。拜托你不要拆散我們,我愛仕英,我愛他很久了……”章曉陽跌坐在地,掩面痛哭。
看章曉陽崩潰,王仕英難過又為難。他跟徐瀞遠道歉。“對不起……我……是我的錯。”
“你安慰她……”丢下這句,徐瀞遠走出房間。
徐瀞遠離開飯店,回到自己房裏。
她怔坐着,心跳得很快,不敢相信方才發生的事。一直以為,章曉陽真的是關心她。想不到,她是跟王仕英在一起。
先前,她接到王仕英電話。他說他就住在對面飯店,他喝了酒,哭着求見面。她沒想太多就去了,她是擔心王仕英做傻事,才去見他。看見他時,她心情平靜,不再有過去的情意。
她只是懷着虧欠,面對這曾經深愛過的男人,她沒想過要複合,這陣子能教她心煩的人,只有程少華。
王仕英竟然是為了她在傷心,他哭泣,替她不值。“我沒想到你會甘心當個收費員?那種地方你待得住?瀞遠……你放棄自己了嗎?”
“我在那裏上班很平靜。”
“明天就去辭職,讓我照顧你。”王仕英激動道,但她拒絕了。
“你不要再擔心我了……我很好。”徐瀞遠坐在飯店房間裏,好好地跟王仕英說話。他們聊起過去,聊起近況,她希望他保重自己,她希望他忘記她。但她怎麽也沒想到,章曉陽忽然跑來,然後,發生那樣震撼的事。
王仕英跟章曉陽?他們在交往?她可以理解曉陽因此恨她,但……
徐瀞遠苦笑,倒在床,掩着臉,感到累。
沒想到……當她耽溺于自己的悲慘時,別人已開始新的旅程,王仕英跟章曉陽……該氣嗎?不,她沒資格氣,只是,想到章曉陽來關心她時,是帶着怎樣扭曲的心情?她感到恐怖……那些噓寒問暖,難道是在做戲?
徐瀞遠翻來覆去,睡不着,出去散步,一個人在市區亂走。不知不覺,走到哥哥将開的咖啡店附近。
咖啡店下個月開幕,店裏在裝潢。因為她反對,爸媽也不求她幫忙設計咖啡店。
這會兒都幾點了?老爸老媽還在幫着刷油漆,兩老動作溫吞,将斑剝的牆面刷白。
哥蹲在店外水溝旁,邊抽煙,邊講手機,大聲談笑,神氣兮兮,忙着通知好友他要當老板的事。
他就是這樣吊兒郎當,把苦工扔給爸媽,最嘔的是,爸媽總是甘願被他支使,為他做牛做馬,收拾爛攤子。
這種老是闖禍的爛兒子早該登報作廢,為什麽甘心繼續被利用?
徐瀞遠默默看一會兒,離開,走回住處。
夜裏的馬路好像更寬敞,經過興建中的捷運工地。警示燈閃爍不停紮痛她的眼睛,施工時巨大的機器噪音,教她心煩。
她煩躁地走了很久,甩不掉郁悶心情。
她感到苦悶,感到焦慮。想念妹妹,痛恨鄭博銳。虧欠王仕英,又傷害了章曉陽。種種種種,交織成焦慮的網,團住她,綁縛她,令她感到焦慮壓力,恨不得腦子停止思考,讓她好好休息,好好睡下,好好把時間暫停,把自己忘記。
于是,在這樣暗的時刻,她又想起程少華了。
他能讓她腦子暫停思考,他能讓她忘記愁苦,他是長久以來唯一能逗到她笑出來的人。在他的擁抱裏,她總是能變成單純的女人,純粹地快樂着,安然地酣睡去。在他的擁抱中,可以沒有過去,可以沒有包袱。
我想念他,我很想見他。
徐瀞遠有股沖動,想跑去見他。想跟他徹夜纏綿,抛棄現實中的難題。她被這念頭攻擊,她不禁問自己——
放棄程少華,我後悔了嗎?我幹嘛那麽堅持?我可以敷衍他的感情,貪圖他的擁抱直到厭膩為止。
不,不行。
他太認真,認真到她會怕,怕傷害他。
徐瀞遠你做得對啊,程少華不是自私鬼,他太好了,好到你不該去傷他。他向往正常的家庭生活,完美伴侶,共同計劃未來,養育兒女。但你還能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可是,難道你不能放棄複仇計劃?
放過鄭博銳,就像一般受害人,對判決結果不爽,但還是接受,為着快回到正常生活,逃避痛苦記憶,往前看。
難道你不行?
不行。
徐瀞遠搖頭,她不行。
停下腳步,黑暗道路前方。她看見妹妹站在路前,一臉天真地笑望她。
她走過去,牽起妹妹的手。
是幻覺也好、是錯覺也罷,她假裝握住了妹妹的手,像往常,牽着她的手并肩散步。
是這麽可愛的妹妹啊,我們相依為命,我不能忘記。
是我害的,我沒資格忘記這個痛,沒資格幸福,沒資格向前看。
到最後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讨厭徐瀞遠這個人,她也要死守住妹妹的魂,跟她在一起,為她報仇。律師辦不到,法律辦不到,她自己來,她沒有退路。
經過便利商店時,她晃進去,買了撲克牌。
已經走了快兩小時,她故意累到連傷心都沒力。回住處後,她坐在桌前,學程少華那樣堆疊撲克牌。直到力氣用盡,爬上床,躺平。熄燈,翻來覆去,摟着枕,尋覓裏邊是否藏有他的氣味,縮着身,想像被他保護的溫暖。
但這樣做,讓她更心酸。
這世界又回到她不想涉入的狀态。
一切令她生厭,比以前更讨厭。
她睡不着,拿出手機,打給小毛。
“……不管怎樣,你在吧……我最近很累……你知道嗎?原來王仕英跟章曉陽在一起……這樣很好,我以後就只有你了……本來有件事要跟你說的……現在……不用了……”
放下手機,徐瀞遠翻過身,面對窗。
她仿佛看見程少華,他坐在桌前,托着臉,看着她。笑容神氣,踐兮兮的。徐瀞遠瞪他,可惡,那麽多天了,為什麽還想他?
“滾開!”朝他扔枕頭,K掉幻影。
躲進涼被裏,偷偷哭。
第二天,徐瀞遠醒來,眼睛酸澀,全身都痛。她披頭散發,拿出床底下的洗臉盆,很廢地拖着腳步,推開門,走出屋外。
嗄?她駭住,看着前方。
這什麽?怎麽回事?
她面前,有一個好大的帳棚?!
更扯的是,帳棚後方,有白煙竄出。
徐瀞遠沖到帳棚後。
“程少華?你幹什麽?”
“烤香腸啊!看不出來嗎?”
他蹲在地,就着一個五金行都有在賣的小磚窯,上面放網架,真的在烤香腸,一邊揮扇子扇炭火,一邊欣賞徐瀞遠呆掉的樣子,她太震驚了,震驚到不知該跟他說什麽。
好一陣子不見,他的出場方式太驚悚了。他拿出塑膠袋裏的吐司,把香腸夾進去。
“你老板叫汪大吉對吧?真是個好人,我昨晚打電話給他,跟他租了一個月的停車位放這個帳棚。怎樣?不錯吧?真想不到啊,在市中心露營這麽方便。”
說完,他站起來,将吐司塞到她手裏,拍拍她的頭,對她笑。
“好了,嘴巴閉起來,早餐拿好。”
徐瀞遠轉身走,聽程少華在後面喊。“就這樣?拿了免費早餐,不會謝一下?”
“我要去廁所。”徐瀞遠奔進廁所,上鎖,臉盆往旁一扔,掩着胸口,坐在馬桶上。她呆愣着。過會兒,咬一口吐司,鹹香的德國香陽跟柔綿的吐司,真好吃。她大口嚼,嚼着嚼着,眼淚兇猛淌下來了,她邊哭邊吃。
媽呀,這太感動,嚴重犯規,犯規啊。
她吃到痛哭流涕,自己都吓到,是這麽期待他出現呢……
廁所外,程少華站着,聽見裏面一陣陣崩潰的哭聲。
他微笑,心頭酸酸的。
明明就想見我嘛。
他踢了踢門。“徐瀞遠,你這個變态,在廁所東西會更好吃嗎?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