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
第6章 (2)
什麽啊?
程少華驚駭,這女人幾時有這樣甜暖的嗓音?她還會笑呢,還笑得這麽開心?老天,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跟他認知中的徐瀞遠差太大了,他走到床邊。
徐瀞遠聽見腳步聲,慌地退出被窩。
“我以為你回去了,快把貓帶回去。”她氣道。
程少華笑看她怒顏,泛紅臉龐,洩漏她的尴尬。
“是是是,我帶走喔。”程少華手伸進被窩,撈貓兒。“小華?”
“那是我的腳!”她怒喊。
“是是是。小華?!”
“那是我另一只腳!”
“唉,我看不到啊。”
被他熱燙大手摸了兩次,徐瀞遠面孔脹紅,臉頰熱燙,懷疑他是故意的。
終于,程少華撈出貓兒,對貓兒說:“小華啊。你喔,真是可愛哪,唉,可惜啊,可憐啊,明天要送走喽。”
送走?這話引起徐瀞遠注意。“這不是你的貓?”
“暫時寄養我這裏的……我的貓跟它合不來,明天要送回動保處等人領養。”程少華撫着貓,非常自然地唬爛道:“可憐的小華,希望有好心人收留你……”說罷,哀怨地看徐瀞遠一眼,遂轉身離去。
一、二、三……程少華數着,果然,第五秒,她忍不住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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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如果沒人養呢?它眼睛看不見,會有人收養嗎?”
問得好!
程少華立刻轉身,走回床邊,撫着愛貓,認真報告,钜細靡遺開講:“既然你問了,我就跟你說個故事吧,要是一直沒有人認養,最後下場如何?且聽我說來——”
徐瀞遠聽了。
後來,她發現,聽程少華講話有風險。
當他說完關于一只瞎貓淪落動保處,久無人認養将可能被施以安樂死,且還钜細靡遺陳述施行安樂死過程,甚至連屍體如何處置之悲慘凄涼火化過程都沒省略。
待他報告完畢,她聽完後,他兩手空空含笑而去,她渾渾噩噩,如在夢裏。她不知所以然,也不知何以故,直到他真消失門外,徐瀞遠懷裏竟偎着貓兒,這才猛然驚醒。
她做了啥事?她剛剛竟沖動地要求他。
“把貓給我!”
貓,被她養下來?
還是在她住院,人在病房躺着時?
奇怪也,程少華怎麽說服她的?等等,他也沒說服她半句,是她聽他說話,如被催眠,知貓兒前途茫茫,那已被她晾在深山谷底幾年不出現的恻隐之心,兇猛發作,她自動自發,提出要求,養下貓兒,恍惚如夢。
但,這是真的嗎?或者,她在夢裏?!
“喵。”小華喵喊一聲。
啊?X!是真的?!
她有貓了?!這合理嗎?!
不合理!
徐瀞遠驚醒,回過神,悔不當初,焦慮不已。
她在醫院,是要怎麽養貓啦?!悲泣——
程少華返家,深夜客廳無人,室友們竟然都窩在他房裏。
“喂喂喂,給我出去。”他見潘若帝坐在床沿啜泣,又見郭馥麗神色凝重,懷裏捧着聖經,跪在地,面向窗,正在喃喃祈禱。她幾時信主了?
“你們半夜都不睡覺在我房裏幹嘛?”
郭馥麗深吸口氣。“你還好意思問?”她放下聖經,站起來,看着程少華。
“我受不了了,我已經收好行李,一早就走,這房子我不住了。”
程少華一點都不驚訝,郭馥麗平均一年喊“我受不了了”百次以上。
“又怎麽了?來,你坐,慢慢說。這次是卡在第幾場?”程少華在書桌前坐下,翹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托着臉,聽她講。
“第五集 第三場但重點不是卡本!潘!你說——”
“這次我真是不敢住下去了,華哥,嗚……你要冷靜喔,我跟你說,嗚嗚……”潘若帝悲從中來,揪着床單,對空長嚎:“小華不見了……”
潘若帝受打擊,真情流露,淚潸潸落下。“你知道我最疼小華了,我整間房子都找過了。平常我一回家,開了罐頭,它就會喵地跑來,今天卻——”
“事情很明顯,房子有問題,它不幹淨。”郭馥麗來回踱步,厘清真相。“門窗都關得好好的,小華竟人間蒸發了。程少華,你還有什麽話說?你告訴我啊,你再說住這裏沒關系啊?這次不見的是貓,下次不見的是什麽?你們說?”
“你不要再講了啦——”潘若帝揪心悲泣。“你越說我心越亂……怎麽會有這種事?”
程少華很想笑。“既然發生這麽可怕的事,請問你們兩個擠在我房裏幹嘛?”“躲在這裏可能比較安全。”潘若帝說。“今天大家一起睡。”
“程少華?你還笑得出來?你的貓不見了啊!”
“放心,小華很好,它暫時養在別處。”
嗄?小潘呆住。
啊咧?!小郭失神。“養在別處?什麽意思?”
“郭馥麗,危言聳聽的事寫在劇本裏OK,現實生活不用這麽神經兮兮。”程少華扶潘若帝起來,拍拍他肩膀。
“想不到你對我們小華用情頗深,為兄我欣慰啊欣慰——”
“欣慰個屁!”郭馥麗抓了枕頭K他。
“你吓死我們了——”潘若帝揪住少華胸膛悲鳴。
一大早,天剛亮,趕在醫生巡房前,程少華已經拎着貓砂盆及貓飼料出現病房裏。
徐瀞遠才剛醒來,怔愣在床,貓藏在被子裏。
隔壁床的阿婆醒着,正在梳頭發。
她們一起看程少華放下貓砂盆及飼料袋,他對徐瀞遠眨眨眼說:“昨天太匆忙了,特地拿小華的東西來。”
“你不用睡覺的嗎?”徐瀞遠驚訝。
此時,被裏的貓兒,聽聞主人聲音,鑽出被子,朝他的方向喵嗚叫,這可把老婆婆吓到了。
“怎麽有貓?”老婆婆駭嚷。“醫院不可以養貓的,你們太胡來了——”
糟糕,徐瀞遠慌地将貓兒藏回被窩裏。
同時間,程少華從背包取出一件紅背心,塞進老婆婆懷裏,搶下老婆婆手中梳子,坐在床沿,替她梳幾下頭發。并且贈送足以殺死各個年齡層女子的帥氣笑容,他閃着白牙,以一雙電眼攻擊老太婆。
“不好意思……”他輕聲細語,笑臉迎人。是,必要時,程少華也可以很讨人喜歡的。“婆婆,真是不好意思呢。”
“嗄?”老婆婆更年期早過了許久,但被帥哥溫柔梳頭,仍教她老心震顫,好慌呢。
程少華娓娓道來:“我女人剛出了車禍,受到很大刺激,所以我讓家裏的貓來陪她。”
“呃……可是,這是醫院……”
“這背心很暖呴,您看這花色喜不喜歡?這是我今年去米蘭時買的,好适合您啊——”趁阿婆暈頭轉向,尚搞不清楚狀況,背心已經套上身,他幾個貼心小動作,教寂寞老人家暈頭轉向,笑得合不攏嘴。
“呵呵呵,這怎好意思啦,不好意思啦,唉呀,你太客氣了啦,唉呦,真是好禮咧——”
“唉呀,”程少華誇張地朝老婆婆豎起大拇指。“你穿這個好看。”
“喔?真的嗎?哈哈哈,哈哈哈。”老婆婆笑咧咧,又轉頭跟徐瀞遠叮咛:“八點醫生會來巡房喔,你要先把貓藏好啊。那個貓盆,要等打掃的阿姨拖過地,再藏到床底下,不然會被發現喔——”
“喔,好……”徐瀞遠傻呼呼地,反應不過來。
老婆婆又說:“唉呦,這你男朋友啊,好懂事咧,你命好喔。”
程少華又跟老婆婆灌一陣迷湯,才起身,到徐瀞遠床邊,同時向老婆婆報告:“婆婆,我幫她擦身體喔,先拉上這個喔,你好好休息。”
刷,隔簾拉拉拉,将病床全圍住,僅剩下他跟徐瀞遠還有貓兒。
徐瀞遠瞪他。“擦澡?你真敢講!”
“對,快脫衣服——”
“去你的。”賞他白眼。
程少華哈哈笑。“我倒是很樂意服務,不願意就算了。”
他開始忙活起來,徐瀞遠看他吹着口哨,哼着小調,将貓砂倒進貓盆,将小華抱來放盆裏,等小華如廁。小華真配合,立刻蹲馬步,撅屁股,滋滋撒尿。
尿完,程少華取出貓鏟,清幹淨,排洩物放塑膠袋。再将盆子貓砂倒回塑膠袋裏,盆子立放櫃子裏,阖上櫃門。幹幹淨淨,清清爽爽。
高效率,忒大膽,徐瀞遠目瞪口呆,此乃高人啊。
程少華将小華捧在懷裏,坐下來,翹着二郎腿,悠哉悠哉跟貓兒對話。
“睡得好嗎?乖兒子。”
“喵嗚。”
“等一下喂你吃罐頭喔。”
“貓喵。”
“什麽?有人欺負你?誰?她嗎?不氣,我揍她。”
神經!徐瀞遠努力憋住笑。
“早啊。”程少華撫着貓兒,看着她。
她瞅着他,他應該沒什麽睡,卻神清氣爽,風流倜傥。身上有刮胡水的香氣,帶點薄荷氣味。
徐瀞遠被那雙微笑的黑陣瞅着,臉微燙,四周藍色隔簾,将他們圍困在小小空間裏。
她局促,有點慌。
她不敢迎視他,撇過臉去,下意識把病人服拉攏。
“怎麽樣?有貓暖腳,不錯吧?”他問。
她翻白眼。“嗟,你都這樣做事嗎?”
“有什麽問題?”
“你賄賂她——”徐瀞遠瞄了一眼隔壁床方向,低聲說。
“不是賄賂,這是策略。”他指了指腦袋。“我這裏不是白長的。”即使看起來不按牌理出牌,但他是想好了才行動,做事絕不沖動。他擅長高效率行動,缜密的事前計劃,以及完整的布局,清楚的策略,就算是談戀愛,也絕不會喪失清明的腦袋。
徐瀞遠說:“我明天就能出院了,你可以先帶它回去,醫院有醫院的規定,被發現就麻煩了。”
“直到被發現前,任何規定都是參考用。”他狂妄道。
她詫異,是啊,規定,規定代表正義?規定符合人性?她妹妹死了,被愛她愛到發狂的客戶殺死。然而世上有正義嗎?只因為犯人自首,就減刑,如果有精神科醫生證明,那個人甚至可以無罪,不用殺人償命。這便是法律的規範。到底是保護被害人,還是保護加害者?!
徐瀞遠忿忿不平,難以釋懷。故恨到想手刃對方,讨回公道。摯友難理解,大家勸她放下仇恨,連曾經最親的愛人,都要她振作,放下喪妹之痛,好好生活。
她好恨,更恨她的不平,只有她在乎,得不到共鳴,都勸她理性,都要她放下,好像只有她一人孤獨地撐着這巨大的痛。
她問程少華:“像你這樣的人,如果受委屈,會不擇手段為自己讨公道嗎?”“我不會受委屈,因為——”他篤定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
“假如還是被傷到呢?”
“我會讨回公道。”
“不擇手段?”
“豈止不擇手段。”他微笑,但言談間有不容忽視的魄力。“人善被人欺,惡人要惡人騎,活在世上,自己不能保護自己,不能替自己讨公道,還奢望誰為你作主?我非常自私,絕不委屈自己。”
徐瀞遠被他的話震住。
有一瞬,甚至沖動地想擁抱他,想尖叫,摟着他喊——“你說的對,你說中我心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