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竹林
竹林
有點奇怪。
談蒼聽到陶白行什麽愛好都沒有的時候,也不覺得陶白行這人有什麽不好。
談蒼還是不解,不知道陶白行在空閑的時間會做什麽事情來度過。
店裏的生意再好,生活中需要忙碌的時候再多,也總會有空閑的時間,而陶白行說他什麽都不做,那他要怎麽度過呢?
看風景,研究菜式,還是發呆?
是因為關系不夠親近,所以覺得陶白行怎麽樣都無所謂嗎?
是他對旁人要求太松,而對魏嘉這樣的身邊人太過苛求了嗎?
到底怎麽過才算把生活過好了?
談蒼沒有答案,也對他對人與人之間關系的疑問沒有答案。
而一段愛情死了,但度過過這段愛情的人沒有死。心髒還在跳,就會去回想。
這樣一回想,無論這個答案是什麽,談蒼對魏嘉的回憶都已經添了些歉意,還有唏噓。
談蒼還挺想知道陶白行的生活是怎樣度過的,也想知道他對生活抱着什麽樣的看法。
還有點想知道陶白行為什麽結婚了又離婚,想知道他對戀愛、婚姻抱着什麽樣的态度。
會不會和他一樣,有些相近的觀念?
還是會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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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對新好友的好奇。
不過這些問題,談蒼在昨天那個夜晚沒能問出來,在今天早上也沒有問出來。
他只是有點好奇,并不是一定要探求另一個人的生活。
有一些陶白行沒有直接回答的問題,談蒼就會想“他是不是不願意回答這個”,然後談蒼就會避開。
陶白行帶談蒼去果園。
不遠,先要穿過一片竹林。
江水的支流也穿過陶白行的村莊。
竹林落了滿地的竹葉,江水還是渾濁,竹筏乘着碎葉竹影順流直下。
下過雨的土地上面,枯枝落葉也都是濕的。
本來就沒有放晴得天空被竹葉又遮了個七七八八。
因為竹枝遮擋天空,剩下一片蔭蔽,反而不覺得天空是陰沉的。
竹枝簇擁着拔地而起,遮天蔽日。
這段路很寬闊,陶白行和談蒼都沒有影子。
談蒼有心欣賞風景,所以走得快。
陶白行走這段路走了五萬遍,所以腳步沒有遲疑。
沒有一會兒,談蒼在後面,連陶白行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談蒼依舊走得緩慢,邊走,邊想:陶白行這樣可能會有點容易沒有朋友。
天空中厚重的雲層從早上就開始有了些裂縫,厚厚的雲的邊緣似乎泛着微光。
在這個上午,太陽終于掙脫厚雲,露出臉來。
陽光瞬間穿過竹葉之間,落下光斑。
談蒼訝異地擡起頭:放晴了?
竹林太密了,談蒼從竹枝竹葉中看不見天空。
地面上的光斑出現之後又消失,但是談蒼相信,這就是放晴了。
終于,放晴了。
淋過幾場暴雨,也在車廂裏聽夠了雨滴砸在金屬外殼上面的聲音,他已經半個多月沒見過陽光了。
那一點從竹葉中漏下的光是如此珍稀。
談蒼伸出手,等待着光再一次出現。
他見到了掌心一點點變亮的過程,陽光落在他的掌心,并穿過他手掌之外的空氣,在地面上映出他的手的影子。
掙紮着冒出來的陽光不暖,落在手心上也沒有什麽感覺。
可是談蒼的呼吸不自覺變輕了,心情是輕盈的,輕飄飄的像被曬幹了曬透了要升起來。
他給他手掌的影子拍了一張照,往前走。
陽光再次落下來,他也挑着有陽光的地方走。
嘴角揚着,大步地想要追上陶白行。
“陶白行!”談蒼踩着一地的竹葉揚聲喊,“陶,白,行!”
沒有回應。
因為竹林沒有人,談蒼也很放松,于是還是繼續喊:“陶白行,出太陽了,你看到了嗎?”
穿過竹林,談蒼還是沒看到陶白行在哪。
果園也似乎沒看見。
倒是先看到一位拿着鋤頭的農婦。
“你好,”談蒼正好與她正面相逢,“請問你有看到一個男人經過嗎?穿着藍色上衣和一條淺灰色短褲的。”
“沒有。”農婦停下腳步,“我過來的路上一個人都沒有見過。”
“沒有嗎?”談蒼有點意外。
因為竹林裏到這裏也都只有一條路,陶白行也就只可能往前走了。
可是這位農婦也是從其那面那條路來的,但是她居然沒看到陶白行?
農婦還是搖頭,又問:“你找誰?”
“我跟朋友一起過來來着,他走得快一點,我走在後面,一轉眼就找不到他了,”談蒼解釋,“他剛才應該就是從這條路上經過的,您沒看見過嗎?”
“沒有。”農婦往四周看了看,又說了一遍,“我沒有看見有人。”
這附近有村莊,有農田,但是小路倒是只有這一條。
談蒼以為陶白行就是一路直走才那麽放心落下他的,他也以為是一路直走就行才放心跟丢人。
沒想到,現在是真找不着人了。
農婦走遠了。
談蒼給陶白行打了個電話,陶白行沒接。
談蒼一眨眼,農婦也不見了。
……挺像個恐怖片,就是這陽光燦爛的,連帶着談蒼的心情也過于陽光燦爛。
不栓根繩,談蒼的心情都快要飛上天了,實在是陰暗不起來。
小時候談蒼和爸媽一起去逛街或者去超市逛的時候,談蒼他媽最讨厭談蒼他爸走着走着就沒了人影,牽着談蒼就開始抱怨。
談蒼自個兒倒是沒對走着不見了人的情況有多不耐煩。
不過要是人不見了,還得要談蒼找或者等,那談蒼就會不爽了。
現在陶白行還沒讓談蒼無辜等待,所以談蒼還沒什麽感覺。
前面只有一條路,談蒼只好繼續往前走,心裏還在疑惑陶白行去了哪裏。
談蒼往前走了五分鐘左右,陶白行就在農婦剛才走過的那條路上走過來。
陶白行向談蒼招手,談蒼也舉手回應。
兩個人再次碰頭。
談蒼沒提剛才碰見農婦的事。
陶白行也沒問談蒼怎麽走得那麽慢。
陶白行行走的步伐放慢了。
談蒼并肩走在他身邊,語調裏也聽到歡欣:“出太陽了。”
陶白行認識談蒼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談蒼有那麽簡單的明顯的快樂語調的句子:“真好。”
談蒼無端笑起,倒讓陶白行感到驚奇。